往北殿看望弘景与弘历的路上,胤禛的手一直紧紧攥着鱼儿。
他手心浮出了粘腻的汗,有些湿滑,鱼儿便下意识将他的手握得更紧了些。
“鱼儿,你为何不问我为何要如此做?”
“我懂你,自不必多问。”
心聚在一起时,便再没有更多的话了。
一个细微的表情,一个下意识的动作,都可以将这个人剖的明明白白袒露在对方面前。
胤禛终于露出了释怀的笑,那样轻松,仿佛夜里的风也变得清甜起来。
入了房中时,独有一个老嬷嬷在里头照顾着。虽说秋初的天并不凉,但下人们还是在两个小王子摇篮旁添了炭盆。
烧着七八银炭,不燥热,烘得如暖春一般。
嬷嬷见是胤禛来正要福礼,怕惊着孩子睡意,鱼儿冲嬷嬷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轻声问:“都睡下了?”
嬷嬷笑着说:“乳母喂过了乳,正睡得安稳。”说着便动作极轻的掀开了襁褓,招呼着胤禛与鱼儿上前来。
弘景睡得香甜,不时咂着嘴,甚是可爱。
而弘历,鱼儿尚是第一次仔细打量他。
他生得比弘景还好看些,皮肤白皙,下颌尖尖的,藕断似的胳膊弯曲扭动着,细长的眼睑煽动了两下,睁开圆噗噗似葡萄般的眸子盯着鱼儿看。
鱼儿浅声一笑,凑到胤禛耳畔呢喃着:“呀,醒了。”
见鱼儿笑,弘历也便跟着笑了。
胤禛伸手在弘历脸蛋上摸了摸,打趣儿与鱼儿说:“婴孩只知啼哭,可见了你却笑,想来是极喜欢你的。”
他将弘历从摇篮中抱起,轻轻晃动着臂弯哄着他。
鱼儿一脸痴笑看着父子二人:“见你喜欢成这样,更知你的决定无错。多可爱啊,当父母的怎舍得舍了他?”
胤禛将弘历抱到鱼儿面前,含笑说:“你抱抱。”
鱼儿连忙摆手:“可不成,我怕伤了他。”
“无事,我护着你。”胤禛将弘历递给了鱼儿,手把手教她如何托住孩子。
这是鱼儿第一次抱孩子,他的身子软软的、滑滑的,像是无骨的猫儿一样,静静躺在鱼儿怀中。
他古灵精的眸子滴溜溜转着,满是好奇看着鱼儿。看了一会儿,又咯咯笑个不停。
这一笑,笑得鱼儿心都化了。
她学着胤禛的模样哄着弘历,念道一首童子谣:“宝儿乖,宝儿笑,宝儿酣眠把个儿长。跨马背,拉弓响,岁岁安安平平好。”
她念一句,弘历便笑大一声。连嬷嬷都看乐了,直说伺候过那么多王子格格的,还是头一次见这般爱笑的稚子。
胤禛一手揽着鱼儿的肩胛,一手抚摸着弘历圆滚的面颊,笑道:“这孩子是跟你有缘呢。”
鱼儿冲弘历扮着鬼脸,柔声笑道:“等明儿个若娴见了孩子,还不知要心疼成什么样呢。”
胤禛又问:“你很喜欢孩子?”
鱼儿点一点头,胤禛倏然在她面颊上吻了一记,打趣着说:“那日后有了咱们的孩子,你可不得与我疏远了?”
鱼儿脸上一臊:“谁要给你生孩子了?”
胤禛笑声欢愉,轻轻捏了捏鱼儿的耳垂,嬷嬷点眼在一旁搭腔说:“王爷和格格情好,看来老奴日后帮格格带孩子的时候还多着。”
深夜于北殿传出的阵阵笑声,算得今日王府罕见的欢喜了。
晚些时候,胤禛本欲在鱼儿房中歇下,但见她劳了一日一脸疲相,便嘱咐佩玖好生伺候着鱼儿歇下,自己则独回了正殿去。
佩玖携另两名婢女烧了一沐盆的热水,又在水中添了鲜香滚熟的牛奶与辛夷花瓣,伺候鱼儿沐浴。
“方才听打夜的家丁说,王爷准备明日一早将得了双生子的事告诉万岁爷,保全四王子与五王子,可当真?”
鱼儿点头,扬眉看佩玖一眼:“他们怎么说?可是说王爷意气用事?”
佩玖一璧往鱼儿身上浇着热水,一璧叹气道:“可不是?这般做法,即便来日还有得皇位的指望,也断送了。”
“当皇帝真算得天下第一得意事?”鱼儿笑着摇了摇头:“你是没见弘历生得多可爱。那样好的孩子,若为了皇位而抛弃,甚至亲手断送了孩子性命,那便是连为人父都不配了,如何还配为天下之君?”
佩玖笑着说:“你瞧你提及五王子那模样,倒像这孩子是你亲生的一样。”
“我看着他呀,那么小,那么软,倒是当真有些羡慕若娴。”鱼儿转过身来,将手臂搭在沐盆外沿上,掌心托着下巴说:“有一日我也会有自己的孩子,我必也是待他极好的。”
佩玖捂嘴一笑,玩笑道:“这便想着要给王爷生孩子了,当真不知臊呢。”
鱼儿嘀咕了她两句,将沐盆里的水扬起泼在佩玖身上:“要你贪嘴~”
主仆二人这般嬉笑玩闹着,好似一切不顺心的事都过去了。
往后等着鱼儿的,便尽是美好生活。
含着满心对未来的期盼睡去,再度醒身时,却是被房外的吵闹声惊醒。
鱼儿看一眼窗外蒙蒙亮的天色,蹙一蹙眉向门外唤道:“何事清早吵闹?”
守夜的婢女启了房门,面色惊惶向鱼儿打了个千儿道:“格格,北殿出事了。五王子他......他......”
婢女提及弘历结结巴巴,鱼儿暗觉不妙,一个猛子从榻上坐了起来,厉声问:“弘历怎么了?”
“五王子......五王子他不见了!”
“不见了?好好儿的人怎会不见了?”
见婢女支支吾吾的解释不清,鱼儿慌张穿了鞋袜便向北殿赶去。
出了门,正遇见挺着个肚子在庭院内漫步的子青。子青见她一副慌张样子,远远儿叫住了她:“你急匆匆的是要去哪儿?北殿正乱着,你可别去添乱了。”
“姐姐知道了?”
“闹成那样,聋子都能听见动静,想不知道都难。”子青搭一把鱼儿的手,短吁道:“打昨日我听闻王爷要将双生子的事报给万岁爷,我便知道迟早会闹这么一出。只是没料到会着快。。”
鱼儿恍然大悟,才想起昨日婧敏一众人可不是商议着要将弘历送出王府吗?
“姐姐觉着会是谁?主子福晋?”
子青摇头:“她又不是个傻子,前头才被你拆穿她做下的恶事,怎敢连着犯王爷忌讳?瞧着等下谁唱戏唱得最卖力,那便就是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