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偏殿往北殿回去的路上,储兰见沿路的春花有的都开了骨朵,欢喜的像个孩子蹦蹦跳跳着于丛间走着,这儿扒扒那儿看看,满口的欢声笑语。
若娴眉目恬静看着她,步子自也放缓了下来。
见地上泥泞,更嘱咐浣秋道:“今儿才换得新衣,仔细你家主子着,可别污了又要哭鼻子。”
浣秋诺了一声,紧跟在储兰身旁护得她更加周全。
月影搀扶着若娴的手沉了一下,低声嘀咕着:“主子理她作甚?她疯疯癫癫的惯了,跟她闹在一起失了体面。”
“失什么体面,留在那偏殿就不失体面吗?”若娴含着潋滟笑意看着玩闹的储兰,轻声与月影说:“与其要看她们唇枪舌剑的,我倒宁愿看着储兰在这儿闹腾。”
储兰自顾玩了一会儿觉着无趣了,赶着步子凑到若娴身边,努着嘴笑着:“娴姐姐诓主子福晋来着,弘景近来都睡得香甜,哪里需要娴姐姐回去哄着呢?”
若娴扬绢拭去了储兰额角的汗,冲她挑了挑眉笑道:“你知道我是诓她的,跟着我一并离了偏殿,不也是与我一样?”
储兰吐了吐舌头:“我坐着腰酸背痛的,还不如回去吃饱了睡上一觉呢。”她足下无趣踢着小石子,石子滚了几滚,便触到了一抹青色的影。
缓缓抬头,见是鱼儿与子青结伴而来,储兰旋即欣喜欢呼出声:“鱼儿姐姐!”
她迈着小碎步跑到鱼儿身边,轻轻拽着她的衣服绕着她东瞧瞧西看看:“你可好了。前几日我去你房中寻你,你都一直睡着,脸色白的吓人呢。”
鱼儿虚握了一把她的手,浅笑道:“我这才醒了精神,可又要被你给晃晕了去。”
子青与若娴相互屈膝施礼,道:“不是说主子福晋唤了各房的人都去偏殿,你二人怎出来了?”
若娴摇头苦笑:“等下又不知要听些什么不中听的话,我怕头疼,便招了个谎退下了。”说罢看一眼鱼儿,关切道:“身子可大好了?”
鱼儿颔首:“七八分吧,再在榻上躺下去,人可要废了。”
若娴疏朗一笑,凑近鱼儿身旁贴着她耳畔说到:“李氏不知从哪儿寻来了几名婢子,说是要指认你和毓泰私通一事。你早做提防,可别去着了她的道。”
鱼儿听罢浅笑颔首以回应若娴,而后便同子青一并往偏殿行去。
子青见鱼儿一路衔着冷蔑的冷笑,于是问道:“若娴同你说了什么?”
“没什么。”鱼儿摇头,眉目清明看向子青:“在说李氏如何自掘坟墓呢。”
入了偏殿,鱼儿目不斜视只盯着婧敏毫无波澜的眸子,缓步至堂下躬身施礼,道:“妾身恭请主子福晋万福。”
婧敏一扬手命她平身,又佯装关切道:“身子可好些了?”
鱼儿轻一颔首,自顾回了次坐上。再次她而坐之人便是婉贞,她眉宇见蕴着的尽是不屑,将本放在案上的胳膊向里挪了挪,想要与鱼儿隔出距离来。
她越是躲,鱼儿便越是将身子向她位上倾斜:“我病了这许久,今日再见,婉格格倒是风姿绰约,更添风韵了。”
婉贞端正容色,隐了一层笑意道:“你故人去了,激出了心疾来,一月里茶不思饭不想的,自然瞧着憔悴些。”
她一语落,满殿人目光都凝向了鱼儿。
那重重目光幽寒若冰锥,盯得人心底发慌。
鱼儿目光徐徐环视众人,淡定自若道:“他从前是王府里的掌事,又何尝不是咱们的故人?”
婉贞轻嗤一声,飞扬着眉毛说:“别,我们哪儿能有你跟他亲近啊?那一口一个鱼儿叫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二人才是拜了天地的正经夫妻呢。闻听你俩从前在落魄乡村里是共居一室的?孤男寡女住在一起,整整五载,话里话外都不知道要被人传成什么样去,实在有伤风化。”
子青横婉贞一眼,没好气道:“鱼儿同毓泰一向兄妹相称,从前事王爷也是知晓的。今日鱼儿大病初愈,你就急着要寻她的晦气吗?可是你心中不服她替了你侧福晋的位份,诚心要寻她麻烦?”
“她身正不怕影子歪的,我能寻她什么麻烦?从前事咱们也不过是从她口中听来的,她的话哪句真哪句假,你能作保吗?”婉贞理了理衣裙褶皱的下摆,口中继续道:“那林毓泰明目张胆入王府行刺王爷。贼人伏诛,她倒伤心到厥过去了。怎么着?是盼着让林毓泰行刺成功了她才欢喜吗?”
文姜脸色定的肃然,连连摇头道:“婉姐姐这话可将我听糊涂了。鱼儿颇得王爷爱重,她怎会做出此等对王爷不利之事?还是说......”她稍顿须臾,即刻作惊讶状捂嘴道:“难不成自鱼儿入府,这一切就都是场阴谋?她和林毓泰同屋而居了五年,怎会不知他包藏祸心?”
鱼儿清冷笑出声来,果然,这大戏连场序幕都没有,只等她这个角儿来了,便开唱了。
她也不惧,倏然起身缓着步子走到文姜身旁,眉目和顺相望于她:“宋格格的意思是,我与林氏兄妹一样,入府便是要寻王爷报血海之仇?你可是忘了昔日王爷坠崖是我相救,身染痘疫你们人人避忌时是我伴在身旁,后来受了刀伤人奄奄一息,也是我贴身照料着。我若同你口中所说那般,是个颇具心计的女刺客,我有那样多的机会下手,王爷何以周全无恙?”
文姜因着心虚不敢直视鱼儿的眼神,她支支吾吾说:“许是......许是......”
“你跳舞便跳舞,口舌捋不直就莫要说这些惹人厌烦的话。”鱼儿走到她座旁,端起茶盏来摸了摸杯璧,侧首吩咐佩玖道:“宋格格茶凉了,添上热得给她润润嗓子,舌头不打结了,再将她一早打了腹稿的话一股脑都说出来,不至于将人给憋死。”
佩玖高声诺下,接过茶盏将茶水泼在了偏殿门外,又取过暖炉上煨着的滚水一径倒了进去。
她将滚烫的茶盏放在文姜面前后,双手摸着耳朵坠子散温,口中恭谨说了句:“格格请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