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越下越大,已经从偶尔落下几点雨滴,变为了蒙蒙细雨。
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审核的队伍。
他们一开始或犹豫,或同情,或愤怒,但很快,他们便被卷入了某种狂热的旋涡当中,并将这种狂热,以粗暴的手法,剖开下一个目标的灵魂,亲手塞入其中。
迪奥挑了跟就近的原木坐下,看着不断被疯狂侵蚀的少年们,眼里带着好奇和兴奋:“就像是,在猎杀女巫。明明曾经是并肩作战的同伴啊……”
蕾莎塔有样学样,坐到原木上,还心情很好地晃着腿:“那四只‘山羊’,你打算怎么办?”
“那三只小的不足为惧,靠他们就能搞定。”迪奥仗着现在黑漆漆一片,别人没有视野,也跟着蕾莎塔晃起了腿,“那只大的,好像叫瑅斯伽吧?很有觉悟的家伙,恐怕得费点功夫才能折断他的角。”
蒙蒙雨丝不断交织,昏暗的世界变得更为模糊。
冷风吹过,寒意袭来,但少年们浑不在意,因为他们手里已经举着温暖的火把,那是足以燃尽任何异端的审判之火。
仇恨的链锁不断延伸,绞死了三只瘦小的山羊。它们自愿掰下尖角,也拿起了和大家同样的火把。
现在,“敌人”只剩下一个了。
一根根无形的火把交汇融合,化为熊熊烈焰,照亮了瑅斯伽痛苦的脸。
一个没有法律的法庭开始了它的审判。
啪!清脆的巴掌声响起,刺痛将瑅斯伽从昏迷中往外拽。
周围湿漉漉的,上方还在还有水滴在不断滴落。被淋湿的衣服黏答答地沾在身上,带着水汽的寒风袭来,让瑅斯伽不禁打了个寒战。
他努力地抬起沉重的眼皮,想要弄清楚状况。但迪奥那一拳实在是太重了,他的喉咙仿佛是被塞进了一块烧红的铁块,持续不断的胀痛让他意识模糊,连这个简单的动作也变得困难起来。
他的记忆还停留在被迪奥一击打倒的那一刻,并不知道这场反抗的结果。
这么多人,不管怎么样都可以赢吧?
当时在他身后就跟着三个人,正常人一打二就很难了,更别说是一打三。哪怕那三人倒下了,后面还有那么多人,肯定能赢的!
啪!对方似乎被他的磨蹭所激怒,又狠狠扇了一巴掌。刺痛再次袭来,瑅斯伽彻底清醒了,他终于睁开了眼睛。
他的同伴们都出现在了面前,但熟悉的面孔上浮现的不是喜悦与亲近,而是他无法理解的憎恶与愤怒。
一名红发少年又扇了他一巴掌,语气里是被欺骗的愤恨:“你不该蛊惑我们去做这样的事。”
瑅斯伽认得这名少年,知道这人是跟在他身后冲刺的三人组之一。
明明那个时候,对方还无比赞同他的话,甚至第一时间跟着他往前跑,为什么现在会……
但很快,瑅斯伽就没有时间去思考这些东西了。
更多的少年围了过来,用激昂的语调宣读他的罪证,用血腥的暴力惩罚他的罪行。
“我对老大根本就没有任何不满,是你无中生有,是你在挑拨我!”
“老大可是这附近最厉害的,跟着他我们高兴都来不及,也就你在那里想东想西,挑拨离间。”
“听说你是在你爸死了之后才出生的,你不会是什么偷情生出来的狗杂种吧?”
“孤儿寡母,活到这么大,你老妈晚上有没有做些什么见不得的勾当?”
“你爸像疯狗一样追在贵族老爷后面咬,污蔑老爷的清白,自作孽不可活,所以才死了吧。好像死得很惨啊,在大街上,哈哈哈哈!”
“你为什么不说话,你心虚了是不是?”
“闭嘴,我们不会听你的辩解!别想再骗我们!”
“大家别再打脸了,太明显!打衣服里面的部分!”
“怎么?你害怕了?看来你还是有点良心的,知道自己做的都是些什么事情。”
“你摆这张死人脸是想给谁看?到现在还不肯认错吗!”
咆哮的水流破开了乌云的禁锢,暴雨汇成瀑布,铺天盖地,朝大地倾泻而来。
沉闷的雷鸣声响起,像是法官的法槌,不断地敲落,宣判着他的十恶不赦的真相。
不是的……
他没有挑拨离间,没有无中生有,大家那时候确实是在对迪奥不满啊,他只是想让大家脱离迪奥的控制而已。
不是的……
他是遗腹子,母亲从来没做愧对父亲的事情。母亲为了守节,甚至直到现在都没有改嫁。
不是的……
那名贵族不知杀了多少的人,是罪有应得。正是父亲,将大家从死亡的阴影中救了出来。
不是的!不是的!不是的!不是的!不是的!
他想解释,但好不容易组织好的话语滑过舌面,就扭曲成了尖锐的哭喊。
暴雨如瀑,雷声如鼓,淹没一切。
他看不见他们的神情,听不见他们的声音,但他仍看得见他们的怒火,仍听得见他们憎恨……
雨幕遮掩了这场幼稚又残忍的审判,空地里仿佛什么都没有在发生,平静又祥和。
蕾莎塔理了理迪奥被大雨弄乱的头发:“雨太大了,你昨天才泡了水,会感冒的。我们回去吧。”
她对这群人的荒诞的演出没什么感想,大概就像在阿b随便刷了一个视频一样,普普通通地看完,普普通通地白嫖,然后普普通通地评论。
但她发现迪奥好像不太对劲,弄得她有点担心。他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舞台,从好奇,到兴奋,再转为现在的沉默。
这种东西对小孩子来说可能有点太刺激了……
不对,群星好像才7+来着?
见迪奥没理她,她又晃了晃他的手臂:“在想什么呢?”
“啊,没想什么。”迪奥仿佛如梦初醒,扭过头看她,“就是觉得,人类这种生物真是丑陋,之类的……”
“什么嘛,真没新意。”蕾莎塔撇撇嘴,掐住他腰间的软肉,“我还以为,你在第一次照镜子的时候,就已经顿悟了这个事实。”
“嗷!别掐这里,很疼的啊!”迪奥想拨开她的手,却发现越拨她反而掐得越紧。所以他干脆不讲武德了,一口咬到了她的手臂上。
“嘶——竟然偷袭我13岁老同志!”蕾莎塔手臂一痛,怒从心起,一口咬住了迪奥的肩膀。
两人互不相让,咬着嘴里的肉不愿松口。
“理馅淞扣!(你先松口)”
“理馅!(你先)”
僵持半天,最后还是身为人类的迪奥败了,他感觉再被咬下去,自己说不定得掉块肉。
“咬那么狠干什么啊!好像都被咬出血了。”迪奥疼得龇牙咧嘴,想脱下衣服看看肩膀的伤,但犹豫了一下还是放弃了。
“你不也没有嘴下留情吗?”蕾莎塔哼唧一声,猛地拍了一下迪奥的肩膀,又疼得他倒抽一口凉气,“走啦,在这里淋雨怪傻的,回去我给你看看。”
迪奥瞪了她一眼,赶紧离她远远的,免得再被拍:“我先去让他们把人放了,不然怕出事。”
少年们虽然情绪激动,但好在很听迪奥的话,迪奥一开口他们就把人放下了。
原本迪奥过来这边,是想让小弟们帮忙打听索拉的消息的,但是现在都搞成这样了,外加天气异常恶劣,所以他打算明天再和他们说。
考虑到今天的事情如果传出去,影响不太好,所以迪奥和他们对了口供,把大家受的伤定性为打群架——因如何应对暗黑军团的问题而吵架,越吵越激烈,最后打起了群架。
另外,迪奥作为老大,还是非常贴心的。
因为怕瑅斯伽一个人倒在这里会出事,给自己惹祸,所以他很有爱心地让小弟们把瑅斯伽抬回了家附近。
简直是感动英国十大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