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到屋顶的雨水汇聚成水流,顺着屋顶的斜面流下,发出瀑布般的哗啦声。
迪奥一路小跑,终于回到了家。他刚推开大门,就看到了蹲在大厅里的丹尼,不知道是在躲雨,还是等他。
丹尼也看到了迪奥,噌的站了起来:“你是出去查看索拉的尸体吗?怎么样?我们没骗人吧!”
说着,它还摇了摇尾巴以示善意。
迪奥斜了丹尼一眼:“没去。这么大的雨,去那种偏僻的地方,你当我迪奥傻?”
再说,哪怕索拉的尸体真的没了,谁知道是不是他们弄的。
“哦……”丹尼有点泄气,不过还是坚持推销,“我们真的没有骗人呀,你要怎样才能相信我们?时间不等人,再这么内耗下去,到时候死的就是我们了。”
“那你们就先拿出点诚意来。”迪奥捋了一把湿漉漉的头发,抛下丹尼洗澡去了。
乔斯达家的浴室怎么说呢,三个字,很有钱。大就算了,连瓷砖和柱子都看着贵得一匹,甚至还摆了好几个貌似很艺术的大理石雕像。
蕾莎塔托腮,羡慕地盯着那几个雕像:“贵族老爷的艺术细菌真多,洗澡的时候都要欣赏下雕像。”
“别想了,反正以你的水平也看不出门道,还不如过来帮我看看伤口。”迪奥挑西瓜似地拍拍她的头,“你到底用了多大的力?到现在还在疼。”
蕾莎塔咬的位置很靠近脖子,是视线死角,迪奥自己看不到,所以只能拜托她了。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你用了多大的力,我就用了多大的力。” 蕾莎塔幸灾乐祸地做了个鬼脸,伸手去解迪奥衣领的扣子。
“唔……这是什么构造?”她随手试了一下,发现比想象中的难解,忍不住凑了过去,聚精会神地研究起来。
迪奥被蕾莎塔意外的动作吸引,不自觉地低头看她。
她靠得很近,近到迪奥能透过她金丝般的睫毛,轻易地看出她眼里的认真。
她在认真的,给我脱衣服?
迪奥下意识后退了一步,但是蕾莎塔却像怕他逃跑一般,倏然顺势往前挪。结果他这一退不仅没用,反而让蕾莎塔离得更近了。
蕾莎塔几乎完全贴了上来,碎发时不时扫过他的下颌和脖子,带来一股令人烦躁的酥麻感。
这股奇异的感觉和热腾腾的水蒸气组合在一起,发酵出某种不知名的情绪,让迪奥不禁把注意力都放在了蕾莎塔身上。
“为什么会卡住呀……”
蕾莎塔不满地自言自语着,似乎有温热的吐息洒在了他的脖子上。其实他清楚,幽灵是不需要呼吸的。
蕾莎塔又试了好几次,但都失败了。
连续的失败激发了蕾莎塔的斗志,她更加用力地解了起来。
被扯起的衣领带来了轻微的窒息感,时刻提醒着迪奥,蕾莎塔是在什么地方,对他做着什么。
嘎吱,嘎吱……
安静的浴室里,只有蕾莎塔的指甲碰到纽扣的声音,和迪奥自己的呼吸声。
这样的声音,让他想起了贫民窟里,每天晚上都会响起的老鼠啃家具的咔嚓声。
思绪纷乱,脑海里闪过昨晚的那一幕。
迪奥永远都不会忘记蕾莎塔昨晚那个恶劣的玩笑。
仿佛渐渐沉入深海,沉重的海水一层接一层地压到他身上。他拼命地向上伸手,却怎么也抓不住自己的太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被海水的深蓝所吞噬。
溺水的旅人迫切地渴望着那根救命稻草。
友情?温暖但容易改变。
亲情?牢靠但不够浓烈。
灵魂上的控制权?坚固但过于冰冷。
还有什么,还有什么可以绑住她,让她眼里只有自己一人……
咔嚓,咔嚓……
就像是家具被老鼠啃食一样,迪奥感觉自身的某样东西也在被啃食着。
迪奥忍了又忍,最终在蕾莎塔的第12次失败后,忍无可忍地抓住了她的手。
“等等。”
“怎么啦?”
蕾莎塔不解地抬起了头。那双薄荷糖般冰凉的绿眸定定地看着他,清晰地映出了他的身影。
浴室的热水氤氲着柔软的雾,就连蕾莎塔的眼睛,也蒙上了一层温暖的水汽。薄荷糖似乎在这闷热的环境里融化了,与他的倒影融为一体,甜蜜又粘稠,一旦沾上,就再也擦不掉那层甜腻的糖渍了。
迪奥不敢再看她,移开了视线:“我自己来。”
“哎呀,别急嘛,我快研究出来了,再让我试试。”蕾莎塔笑嘻嘻地又靠了过来,伸出了另一只手。
“真不用!”迪奥急忙把她这只手也给抓住了。
但下一秒,迪奥就后悔了。
蕾莎塔两只手都被他抓着,像布娃娃一样被吊在了空中。那本就短的上衣,因为蕾莎塔现在双手举起的姿势又往上缩了一截。
蕾莎塔对现在被禁锢的姿势很不满意,拼命挣扎着。那雪白的纤细不停地扭动,像是离了水的鳗鱼,展现出惊人的活力和柔韧性。
随着蕾莎塔激烈的动作,衣服的下摆又往上缩了一点,露出了更多白皙的肌肤,他甚至能隐隐看到好一部分肋骨。
到底是哪个该死的蠢货发明的这种衣服……
“别动!”迪奥攥紧她那不断挣扎的手腕,只觉得自己看哪里都不对,犹豫片刻,最后选择了盯地板。
蕾莎塔迟疑地停下,有点委屈:“艺术方面你嫌弃我就算了,怎么连解个扣子都嫌弃我啊。”
“没有嫌弃你。”发现蕾莎塔终于不再乱动,迪奥松了口气,但依旧死死地盯着地板。他第一次因为要与蕾莎塔对视而产生的了类似于“恐惧”的情绪。
“你骗人,你都没看着我!”蕾莎塔认定了迪奥在敷衍,恶向胆边生,猛地用腿缠住迪奥的腰,想借力把手拔出来。
“你干什么!快放开!”
“你先放开!”蕾莎塔得意一笑,露出了尖尖的虎牙,腿夹更紧了。
迪奥不想松手,怕蕾莎塔得寸进尺,就把她往外狠狠扯了几下,试图把她扯下来。但是这姿势实在是不好使劲,除了让她更加得意之外,什么用都没有。
蕾莎塔像一条白色的蟒蛇,紧紧地绞着她的猎物。白蛇明明已经因为用力而紧绷着,却依旧带着不可思议的柔软,因迪奥粗暴的力道在他的腰上摩擦,像是放了过量蜂蜜的牛奶,甜得他有点头晕。
她的裙子那么短,再加上这个姿势……
迪奥不敢再想,开始试着给她讲道理:“我真的没有嫌弃你,只是……”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蕾莎塔察觉出了迪奥的窘迫,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是这稀有的表情还是让她起了戏弄的心思。
“放开!”
“不放!”
看她这幅样子,迪奥知道她肯定是不愿意放开了。
想把她弄下来,就得换个好发力的地方抓。如果是以前,迪奥早就动手了。只是现在,迪奥莫名感觉她整个人就是块烧红的木炭,一不小心就会把他烫伤。
手臂?这个位置应该也用不了力。
想摆脱她的话,只能抓她的腰或者大腿了,可是……
蕾莎塔变成幽灵之后,纯靠蛮力已经打不赢迪奥了,现在难得有机会欺负他,自然不会放过。
“哎哟哟,怎么啦?我可没怎么用力呢,这都解不了?”
“光抓手腕怎么可能有用嘛。某人竟然连这点常识都不懂呢~”
“干嘛一直不说话?不会是羞愧到连反驳都不会了吧?”
“你脸红什么嘛,这么容易破防啊?杂鱼欧尼……”
她正说得洋洋得意,却发现迪奥的眼神突然变了。那眼神让她联想到被激怒的鲨鱼,她本能地感觉到危险,把剩下的话吞了回去。
之前蕾莎塔怕弄疼迪奥,其实一直留了力。现在迪奥看起来被她惹毛了,她也就顾不得这些了。
她刚想把腿收紧,救出自己的手,却发现迪奥不知何为也把手松开了。
还愿意放开她,那应该不是很生气?或许哄一哄就好了?
她连忙直起腰,像考拉一样往迪奥身上抱。她还记得今天早上,迪奥不让她碰脖子的话,所以她就将手从迪奥的腋下穿过,以别扭的姿势环住了他。
察觉到对方突然僵硬的身体,她还以为迪奥是嫌她烦人,可怜巴巴地讨好道:“对不起嘛,我不是故意的,我补偿你好不好?”
看着蕾莎塔那副小狗摇尾巴似的样子,迪奥感觉自己迟早要被她气死。他刚刚打算换成抓住她的腰,好把她弄下来。但没想到自己一松手,她就直接抱了上来,还一脸无辜地跟他道歉。
什么都不懂,跟个傻子似的。
不对,她不是那种单纯的白纸,为什么会这么迟钝?
迪奥不禁看向她的绿眸,想知道她到底在想什么,却只看了一汪清澈透明的翠绿湖水。
蕾莎塔似乎发现了迪奥在看她,眼睛突然亮了起来。太阳的光毫不费力地就将湖底照亮了,他看得很清楚,里面没有任何他说不清是希望还是不希望的东西。
她这是,信任我?
本能地觉得我不会做出出格的事,所以才会什么都察觉不到……
极其少见的罪恶感席卷而来,心脏不由自主地停跳了一拍。
“别不理我嘛。”蕾莎塔像猫一样用指甲划过迪奥的后背,想获得他的注意。
微不可查的刺痛往逐渐平静的湖面里扔进了一块石头,使其又泛起了淡淡的波纹。
“不要生气啦,我让你咬回来嘛。”蕾莎塔眨着眼睛歪头,温顺地向他露出白嫩的脖子,邀请他在上面留下自己的痕迹。
迪奥艰难地别开了脸,想维持自己好不容易取得的平衡:“不需要,你先松开。”
“不要!你都还没原谅我呢。”
说完,蕾莎塔似乎觉得这个像虾一样弓着的姿势过于别扭,开始将盘着的腿往下蹭,想要把身体伸直一些。
再往下是……
迪奥被她这个极其危险的举动吓得头皮发麻,急忙出手,箍住她的腰把她上提。
“不行!你原谅了我,我才松开。”不知道蕾莎塔联想到了什么,猛然收紧四肢,像狗皮膏药一样疯狂往迪奥身上贴。
“这不是原谅不原谅的问题!”
“你没生气那赶我走干什么!”
滑腻的手感灼烧着少年为数不多的理智。迪奥努力地想要转移注意力,却绝望地发现自己的人生里面好像没有什么是与她不相关的。
当他意识到这件事后,所有的感官似乎都被放大了——蕾莎塔甩到他脸上的金发,在他手里像鱼一样跃动的纤细,缠在他身上的柔软……
望着蕾莎塔那薄荷糖一般的眼眸,迪奥不由得回想起一件很久之前的小事。
那是个异常炎热的夏天,他被融化的糖果粘了一手,怎么都擦不掉。
她那个时候怎么说来着?
好像是……
擦不掉就舔一舔吃下去嘛!
那不知名的情绪开始沸腾,可怕的温度让他下意识想从幽灵冰冷的身体上汲取一丝凉意。
水手被人鱼蛊惑,迈向被视为禁地的深海,这是身为人类决不该触碰的地方。
在吟游诗人的口中,被蛊惑的水手无一幸存,都葬身于大海之中。但既然故事会在大陆传唱,那总得有那么一两个活着回去的幸运儿。
不管怎样,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这名水手被一只偶然路过的狗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