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许是从未见过宋利圣这样低落的恳求,父母终于还是松了口,答应尽力去拜托校长,让宋利圣留在学校。
收拾整理妥当,父母就带着宋利圣回了学校,宋利圣看着他们将厚厚的钱塞进信封,办公室的门在自己眼前关上,像是将门内和门外隔成了两个世界。
宋利圣忽然觉得有些脱力,只能靠在墙上,抬起头来,看着天花板。
自己未来的命运将会是如何?
眼下的事情尚且都还笼罩在一片不清晰的迷雾之中,原本坚定的以为不管发生什么,他都能够跟杜若邻站在一起,事到如今才绝望地发现,这世上所有的一切,并不是他打定了决心,就能够主宰左右的。
“这孩子也是一时糊涂,是我们做父母的没有教育好,求您再通融一下。”
父亲的声音断断续续的透过那面薄薄的墙,清晰的落入宋利圣的耳中,清晰得有些可恨。
宋利圣的目光动了动,似乎有些难以置信,那个平常高大而威严的父亲,竟然有一天也会吐出这样语气卑微低沉的话来。
“你看看他像个什么样子!没有教育好?我看根本是有什么家长就有什么孩子!”校长的斥责劈头盖脸落在父母身上,“他这样的人,就算毕业了,也只是社会的败类!”
“都是我们的错,拜托您了,这是一点小心意。如果学校有什么经济方面的问题,我们也可以尽量提供帮助,就只有这么一个孩子……”
宋妈妈也在一旁恳求。宋利圣的拳头狠狠攥紧,指甲牢牢嵌入掌心,连印出了深深的红痕也丝毫不察觉。
他都做了些什么?
将自己的不满任性地发泄出来,理所当然的横冲直撞,结果最后却要父母为自己买单?
这算什么事情?
他的父母原本应该衣着华贵,光鲜亮丽的站在数十名员工跟前,原本应该是昂着头那样骄傲的人,可是现在却仅仅是因为自己,这样低三下四地讨好别人,甚至被校长指着鼻子骂,也只能忍气吞声。
他该怎么办?
宋利圣垂下眼睛,心中纠结成一团乱麻,全然没有注意到正朝着自己走来的人。
朱晨恰巧路过附近,见几个人探头探脑朝着这里张望,余光瞥见是宋利圣的身影,便走过去,听见了办公室里的声音。
朱晨顿时明白过来这是怎么一回事,有些嘲讽的勾起嘴角,冷冷看了宋利圣一眼,转身离开。
宋利圣和杜若邻之间的事情在整个学校内都已经闹得沸沸,朱晨也不是傻子,怎么还会不明白为什么杜若邻对自己的态度突然变得这样冷漠?
都是他……
要不是宋利圣从中作梗,杜若邻现在也不会这样对待自己!
朱晨低下头,散落的碎发遮挡住他的眼睛,也遮挡住了眼底一闪而过的阴狠光芒。
……
宋利圣最后还是回到了班级。
杜若邻不经意抬头就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从门口走进,顿时惊喜的连一句话也说不出口,直到宋利圣走过他的身边,手指还在微微颤抖着。
“大叔!”
杜若邻这才如梦初醒一般,砰的一声,从位置上站起来,紧紧抱住了他,半张小脸都埋在宋利圣的怀中,熟悉的气息和温暖,忽然之间就将杜若邻的眼眶刺得泛红:
“大叔……你终于回来了!”
又酸又甜的情绪交织着,杜若邻忙不迭想要伸手去抹掉眼角摇摇欲坠的泪珠,怎么搞的……明明宋利圣回来应该是值得高兴的事情,可是她却忍不住又要哭了。
这些日子里的惴惴不安,都在这一刻安定了下来,和无数个曾经她恐惧或是愤怒的时刻一样,所有坏情绪都会被这个温柔的怀抱吞噬包容。
“我没事。”
宋利圣的语气很是平静,平静得甚至有些低沉。
杜若邻还没来得及接话,肩膀上就传来一阵力,宋利圣直接将她拉开了。
这……
杜若邻愣了一瞬,宋利圣却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自己,径直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紧接着便转过头和张世诚说起了话,权当她似乎不存在一般。
可能他刚出院,恢复的还不是很好吧。
杜若邻在心里给自己找了个理由,可是牵强得连她自己都笑不出来。
宋利圣回来之后宛若变了一个人一般,两人似乎又退回了最开始的时候,每每她想问一问大叔怎么了,这些天他发生了什么事,却都插不上话。
杜若邻眼底的希望也一分一分熄灭,终于完全转过身去,不再强求宋利圣能够回应自己。
课间。
以往的宋利圣都会陪着自己玩耍,可是今天却不同了。
杜若邻一个人在走廊上漫无目的地晃荡,看着来来去去的人影,一张张脸庞曾经在自己的记忆中出现过,留下或是未曾留下过印象。
“若邻。”
忽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杜若邻有些惊喜的转过身,却在看到来人的刹那大失所望。
“朱晨,是你啊。”
朱晨自然没有遗漏掉她这个表情,心中暗暗一紧,表面上却没有显露出来,扬起一个温暖的笑容:
“怎么了?看你闷闷不乐的,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情?”
“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杜若邻转身趴在了栏杆上,垂下眼睫,似乎不该和朱晨说这样的话题,可是宋利圣对自己的忽视和冷漠,那些积压在心口的慌张和疑虑,都在拼命寻找着出口。
或许,说出来心里能舒服点。
“其实……”
杜若邻开了口,将今天发生的事情细细跟朱晨说了一遍,后者目光诚恳,听她说完,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这可能是男人变心的预兆。我也是男人,自然最懂男人,你们快一个礼拜没有见面自然生疏,说不定他都趁着这几天和别的.......”
“别说了!”
杜若邻原本就喜欢胡思乱想,这样的可能性她脑海中也没有出现过,只是刚一闪光,就赶紧被自己否决了。
怎么可能?大叔绝对不是那样的人!绝对不是!
……真的不是吗?
他的过去就是如此,说不定只是新鲜感在她身上短暂停留,再之后清醒过来,自己就不再特殊了?
“朱晨,你说我该怎么办?”
“男人嘛,总有那么几天犯贱的时候。这时候需你要去作一下,跟他发泄你的情绪,才能让他知道他这样多伤你的心。”朱晨稍稍侧过头,在杜若邻看不到的角落,眼中闪过寒光,状若无意地叹了口气,“能让男人心软的,不就是女人的一哭二闹三上吊吗?”
杜若邻看着他认真的半张脸,细细思索了一番,脸上终于露出了些笑意:
“我好像懂了!谢谢你,朱晨!”
杜若邻回到教室里,余光瞥到朱晨也走了进来,赶紧拿了本书跑去他那里假装请假问题,两个人靠的很近,杜若邻也时不时地故意提高声量去吸引宋利圣的注意。
可自己已经坐到朱晨面前好一会儿时间了,两个人还挨的很近,要是以往的大叔看到了她这个举动早就火冒三丈地跑过来把她给拎回去了!可今天的他......依然静静地坐在位置上低头看杂志,看都没看她一眼。
杜若邻的心头好像被浇了一盆冷水。大叔这是怎么了?难道他真的变了?
她的动静慢慢沉了下去,自己也陷入了沉默。这时宋利圣却突然从位置上站起来,走出教室。路过他们俩身边时,目光依然淡定直视前方没有看他们一眼。那种冷漠,让杜如邻心寒不已。
中午时,杜若邻与秦小芙一行人走在一起,后面跟着薛高超,尤西子时不时回头调侃他们俩几句,自从薛海超喊话要一直跟着秦小芙,她就怎么也甩不掉他了。
几个人的欢笑声很大,旁边一个人却一直垮着一张脸不说话,秦小芙拍拍她的肩询问:“若邻?”
她总算回过神来了,在几个好友的一翻询问之后,得知了她那些心事,朋友们都叹气一声低下头去不说话。杜若邻急了,挨个去问她们该怎么办好,身边还是一阵沉默。
“若邻,选择相信他吧。”
秦小芙作出了回答,并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眼神。
杜若邻低头一声叹息:“真的要相信他嘛。”
秦小芙抬头看看身边跟着的薛海超,轻笑了一下,回道:“是啊,如果连你最爱的人你都不能相信,那你还能相信谁呢?”
这句话给了她莫大的鼓励,她似乎瞬间明白了该如何去做了。
傍晚,宋利圣打球回到教室里来,一翻运动之后,身体里的能量已消耗殆尽,肚子开始咕咕作响起来,他习惯性地拍了拍杜若邻的肩,问道:“我饿了,有吃的吗?”
杜若邻正端坐在自己位置上忙作业,没有功夫回过头去看他,随手指了指他的位置:“你桌子里有面包,自己吃吧。”
宋利圣翻开自己的桌子,桌子里理得干干净净,还放着一堆零食,和自己的钱包。宋利圣诧异,钱包一直都是她帮自己收着的,怎么给还了回来?他心中一紧张,想拍拍她的肩问问,前面女孩儿却背对着他突然开了口:
“我给你囤了很多零食,钱包也还给你了,这几天你就自己去打饭吧,我要补回前面的课,可能没时间管你。”
“记得照顾好自己!”
宋利圣不开心了,什么叫照顾好自己?他们又不是分手了?他绕到她课桌旁边,一把拽掉她手中的笔,狠狠丢到一边,杜若邻惊讶一抬头,看到他那张脸沉的吓人。
“学什么学!什么叫不管我了?你不管我管谁?!”宋利圣又回到了那副样子,那副她爱的爆脾气。
杜若邻顿时觉得心中暖暖的,她的大叔回来了。她赶紧抱住了他的腰,趴在他软软的肚皮上激动落泪:“我以为你变了!我以为你不想理我了。”
“傻子。”
两个人又凑到了一块儿,哭哭笑笑。宋利圣以为这女孩儿会跑过来和自己抱怨他这一天冷落她的样子,却没想到她一句也没提。
“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不理你?”
杜若邻坦然一笑道:“如果连自己爱的人都不能相信,那我还能相信谁呢?”
宋利圣揉揉她的头发,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手掌下的那个小脑袋的一双大眼睛却睁得大大的:
“大叔,我有什么缺点?有什么地方需要改的?我想改变自己,不让你讨厌。”
宋利圣垂下了眸子,手里鼓捣着桌面上的东西,一边回答她的问题:“永远别为了别人改变自己,你没有缺点。”
有了他的鼓励,杜若邻更有勇气做她自己了。她看向窗外,还是和往常一样有大叔陪伴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