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克劳柏森的病房吗!”爱伯斯塔克忍不住喊出了声。
齐楚雄默默地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就径直走进了病房。
克劳柏森夫人这时正俯在丈夫耳边念着一首情诗,自从克劳柏森病倒至今,她每天都重复着这种枯燥的工作。虽然医生们早已善意的告诉过她,想通过这种方法使克劳柏森醒来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是这个执着的女人却从来没有放弃过。
“圣诞节快乐,尊敬的克劳柏森夫人。”齐楚雄在她身后发出了问候。
“是齐医生啊。”克劳柏森夫人刚一扭过头,就立刻露出了欣喜的表情,“您有好一阵子没来过了,身体还好吗?”
“托您的福,我的身体已经完全恢复了健康。”齐楚雄自从被古斯塔夫刺伤后,直到一个多月前才来了一趟陆军医院。“克劳柏森将军的情况怎么样了,他对您的努力有反应吗?”
“他还是老样子,无论我再怎么努力,他也没有任何反应。”克劳伯森夫人悲伤的叹了口气。
“您还是在坚持为他念那些情诗吗?”齐楚雄问道。
“是的,这都是他最喜欢的情诗,除了这样做之外,我已经想不出还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他醒过来了。”克劳柏森夫人的眼圈说着便不由自主地红了。
“不,您不能就此绝望。”齐楚雄说,“我在艾德斯瓦尔宫养伤期间,仔细阅读了一些关于治疗脑死亡的论文,其中就提到了两起脑死亡病人奇迹般醒来的病例,在这两起案例中,病人们除了受到精心呵护外,无一例外都是因为受到了某种强烈的刺激而导致他们突然醒来,所以我认为如果可以找到对克劳柏森将军能够构成强烈刺激的事物,或许我们就有机会让他醒过来。”
“难道这些情诗还不够吗?”克劳柏森夫人问道:“他在没有犯病前,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在下午的休闲时光里,一边喝着咖啡,一边轻声为我念着这些情诗……”
“不,夫人。”齐楚雄摇了摇头,“这种温馨的感觉只能使人更为放松,如果您希望自己的丈夫还能醒过来的话,我们就必须另想别的办法,比如说,有没有什么事情是让他感到非常痛苦的,甚至是连想都不愿意去想的。”
“这……”克劳柏森夫人手足无措的望着齐楚雄,“我丈夫这个人性格非常坚强,从来不把任何困难放在眼里,我真想不出还会有什么事情能让他感到非常痛苦。”
“请您再好好地想一想。”齐楚雄耐心的说。
克劳柏森夫人陷入了沉思中,差不多有十分钟后,她才犹豫道:“我不知道这件事情对他来讲算不算是个痛苦的记忆,斯大林格勒战役结束后,他的心情一直很不好,后来我们到了雅利安城,可是他依然无法忘记那些没有冲出包围圈的官兵们,每次只要有人一说起这些事情,他就会摔杯子,甚至是对着墙壁破口大骂,搞得谁也不敢靠近他。”
“谢谢您告诉我的这一切。”齐楚雄淡然一笑,接着对爱伯斯塔克说:“爱伯斯塔克先生,请您马上以我的名义去找魏克斯少校,让他一定要搞到一些苏联当局关于斯大林格勒战役的报道,越多越好。”
“齐医生,您要这些东西干嘛?”爱伯斯塔克纳闷的问道。
“当然是给克劳柏森将军治病用的。”齐楚雄一本正经的说,“您拿到那些资料后,白天就呆在陆军医院里,每隔半个小时为克劳柏森将军念一篇俄国人的报道。不过您要记住,您在念报道的时候,一定要把自己想象成正在享受胜利的俄国人,这样才能起到最佳的效果。”
爱伯斯塔克彻底被搞糊涂了,他原本以为齐楚雄一大早带着自己出门,肯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任务要交给自己,可是却没有想到竟然是给已经成了植物人的克劳柏森念战报。他登时不乐意的拉下了脸,在病房里磨蹭了半天也不肯离去。
齐楚雄很清楚爱伯斯塔克心里在想些什么,但是他并不急于点破,而是笑着对克劳柏森夫人说:“很遗憾,尊敬的夫人,我眼下能为克劳柏森将军做的就只有这些了,至于他能不能早日醒来,那就要看上帝的安排了。”
“齐医生,要我说些什么才好……”克劳柏森夫人的眼泪不禁夺眶而出,“我知道奥古斯特一直对您很不友好,但是您不但没有计较过这些事情,反而还把他的病情一直挂在心上……”
“我是个医生,帮助病人恢复健康是我的责任,所以我不会因为克劳柏森将军的几句气话而感到烦恼。”齐楚雄淡然一笑,接着说:“倒是您应该注意保养自己的身体,没事的时候要多出去走走,否则在病房里呆的时间长了,很容易患上抑郁症的。”
克劳柏森夫人感动的说不出一句话,只好一直对着齐楚雄不停地擦眼泪。
“好了,夫人,我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忙,所以就先告辞了,但是我会经常来检查克劳柏森将军的病情,祝您好运,再见。”
告别了克劳柏森夫人后,齐楚雄和爱伯斯塔克一起回到了官邸。但是两人刚一进门,爱伯斯塔克就不乐意的嘟囔道:“齐医生,您可真会给我安排任务,居然让我给一个活死人念战报,这事情想起来就让人觉得恶心。”
“我知道您不喜欢这份工作,”齐楚雄笑了笑,“但是为了孩子们,我希望您一定要尽全力做好这件事情。”
“为了孩子们?”爱伯斯塔克一愣,“您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您以后会明白的。”齐楚雄摆了摆手,接着说,“我要去办些公事,最近几天都不会回来,请您在这段时间里一定要照顾好孩子们。”他说完就走出了官邸,把一脸困惑的爱伯斯塔克丢在了身后……
一个小时后,齐楚雄出现在了在雅利安城郊外的施滕贝格医院里,这是整个地下世界里唯一的一所精神病院。院长赫尔穆特博士虽然已经上了年纪,但是眼神中的精明却丝毫不逊色于任何一个年轻人。他诚惶诚恐的将齐楚雄迎进了自己的办公室,然后便站在一旁不安的揣摩对方的来意。
齐楚雄坐在沙发上,一边悠闲的享受着赫尔穆特端来的咖啡,一边笑着说:“赫尔穆特博士,我听说您这里不久前被送来一个名叫罗伯特的病人,我一直对他的病情感到很好奇,您愿意为我介绍一下他现在的情况吗?”
“哦,这个人的病情非常严重。”赫尔穆特慌忙回答说:“他属于典型的颅脑遭遇外力打击后导致神经系统失常,根本没有治愈的可能。”
“您对自己的诊断有把握吗?”齐楚雄轻轻呷了一口咖啡,“有人可是认为这个罗伯特其实是个正常人,只不过是为了活下去才故意装疯扮傻。”
“请您相信我,他现在确实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赫尔穆特说,“我干这行已经有三十年了,所以谁也别想在我面前装疯扮傻,。”
“嗯,那您可以带我去看看他吗?”
“当然可以,请跟我来吧。”赫尔穆特为齐楚雄当起了向导。
施滕贝格医院里有着一片非常大的人造草坪,上面挤满了目光呆滞的病人,他们在护士们的监视下,一个个无精打采的四处闲逛。
“您这里的病人都是从什么地方送来的?”齐楚雄好奇地问道。
“除了罗伯特之外,其他的人基本上都是一些下级官兵和政府的小官吏,他们好几年见不到亲人,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可以回到故乡,有些人受不了思念的折磨,就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赫尔穆特摇着头说。
“真是太不幸了。”齐楚雄朝着那些人投去一缕复杂的目光,便跟在赫尔穆特身后走进了一栋白色的病房楼。
“可怜的人们,你们见过上帝吗?”齐楚雄刚走进病房楼,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走廊尽头响起,“他可是个了不起的怪人,长相还算英俊,身上总是穿着一件白色的长袍,每当听到有人祈求他保佑时,他就会念上一段又臭又长而且总是不太灵验的咒语,当然了,要是你能够为他送上一份像样的礼物的话,他甚至会出现在你面前……”
“扑哧!”赫尔穆特这时忍不住笑出了声,“这个可恶的疯子,他竟然敢这样亵渎仁慈的上帝。”
齐楚雄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走廊的尽头摆着一张桌子,罗伯特站在桌子上,身上裹着一条白色的床单,左手举着一个用两块木板钉成的十字架,右手拿着一本圣经,看上去倒挺像是一位正在传经布道的牧师。而在桌子旁还聚集了一大群病人,他们虔诚的跪倒在罗伯特脚下,好像是在祈求得到上帝的原谅。
“他看上去还真像是个传道士。”齐楚雄笑着摇了摇头,接着便对赫尔穆特说:“请您派人把他带到您的办公室里,我想对他进行一番全面检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