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想做什么?”赫尔穆特满腹狐疑地盯着齐楚雄,“难道是要找出治愈他的方法吗?”
“没错,”齐楚雄点了点头,“我很久以前就觉得他的病例很有代表性,是个值得研究的对象,假如我可以找到治愈他的方法,那么对于今后我们研究颅脑外伤的治疗方式将会起到很大的帮助。”
“齐医生,看来您一直没有忘记自己的老本行,这可真是太难得了。”赫尔穆特的眼睛骨碌一转,立刻露出了赞赏的目光,“这样吧,请您先回我的办公室里稍等片刻,我这就让人把罗伯特送过去。”
“那就多谢了。”齐楚雄转身离开了病房。
但是齐楚雄前脚刚走,赫尔穆特就迅速溜进了医生值班室,抓起了放在桌子上的一部电话,“喂,是格尔利茨中校吗?”赫尔穆特紧张的压低了声音,“齐楚雄刚才突然跑过来说要给罗伯特看病,我看他一定是没安好心,所以我想请您马上到我这里来一趟。”
电话的另一端稍稍沉默了一阵,便迅速传来格尔利茨明确的表态,“好的,我这就过去。”
“那就麻烦您了。”赫尔穆特放下电话,磨蹭了一阵子后,才安排两名护士将罗伯特架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里。
“可爱的传道士先生,祝您圣诞节快乐。”齐楚雄一见到罗伯特,就立刻上前给他来了一个热情的拥抱。这个动作令赫尔穆特等人面面相觑,但是他们谁也没有发现齐楚雄在极短的时间内将一个小纸团悄悄塞到了罗伯特手里。
“嘻嘻!”罗伯特对齐楚雄露出了一口白牙,他歪着脑袋,不停地做着鬼脸,看上去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来,让我看看您现在是不是还和从前一样。”齐楚雄在赫尔穆特等人的注视下,开始耐心的为罗伯特做起了检查。他做这项工作历来认真细致,每检查完一个项目便要在病历上不厌其烦的做下记录,以至于让守在罗伯特身边的两名护士都露出了不耐烦的表情。
赫尔穆特这时也在不停的看表,不过他并非因为齐楚雄颇为认真的检查正在耗尽他的耐心,而是他在盘算着格尔利茨什么时候可以赶到医院。
四十分钟后,齐楚雄的诊断终于告一段落。他放下手中的病历,对赫尔穆特露出了充满赞赏的笑容:“尊敬的赫尔穆特博士,您对这个英国人所做的诊断完全正确,由此可见您确实是一位精神病学方面的权威专家。”
“谢谢您的夸奖。”赫尔穆特谨慎的回应道:“和您用几根小小的银针就能令人恢复健康这一点相比,我所有的成就看起来都微不足道。”
“那就让我们一起联手创造出一段医学史上的奇迹吧。”齐楚雄笑眯眯的讲出了自己的目的,“如果您不反对的话,我打算把这个英国人送回他原来生活的地方,然后再仔细观察他的病情是否会出现变化,我相信这些观察记录对于我们的研究来说是很有好处的。”
“您的建议听起来很不错,但是我觉得似乎没有这个必要。”赫尔穆特眨了几下眼睛,便想出了一套在他看来非常完美的婉拒之词:“他在我这里完全可以接受良好的治疗和及时的观察,如果回到了斯特伦霍芬那种缺医少药的环境,只会造成他的病情进一步恶化,并且给我们的研究带来困难。”
“您说的一点都不错。”齐楚雄笑着说,“我就是想看看他一旦回到了那种恶劣的环境里之后,病情将会出现怎样的变化,而这些数据是在您的医院里无法获取的。”
赫尔穆特一时语塞,他虽然意识到自己上了齐楚雄的当,但是他却并不甘心就这样举手投降。“是啊,这些数据确实无法在我这里获取。”他先是对齐楚雄的意见表示附和,接着又小心翼翼的提醒道:“但是从我这里释放一个来自集中营的精神病人需要得到格尔利茨中校的批准,否则我很难执行您的命令。”
“您这是什么意思?”齐楚雄嘴边的笑容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难道您认为我的副手比我说话还管用吗?”
“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房间里的温度并不高,但是赫尔穆特的额头上却布满了汗珠。
“那您到底是什么意思?”齐楚雄继续追问道。
“我……”
“圣诞节快乐,尊敬的赫尔穆特博士。”格尔利茨和他那种令人印象深刻的声音突然一起出现在了人们面前。
“您终于来了……”赫尔穆特刚一露出解脱的表情,却突然意识到这句话无疑是在告诉齐楚雄自己正在背着他搞小动作,于是他便急忙闭上了嘴。
“您好,亲爱的海因里希,要是我没猜错的话,一定是有人对您发出了邀请,否则您怎么可能会这么快就出现在我面前呢?”齐楚雄说这番话时有意无意的瞟了赫尔穆特一眼,对方立刻尴尬的低下了脑袋。
“不,没人邀请我来这里。”格尔利茨微微一笑,替赫尔穆特解了围,“我只是正好从这里路过,打算为赫尔穆特博士送来一份圣诞祝福,却没有想到您也在这里。”
“这可真巧,不过我也正好有一件事情要和您商量。”齐楚雄指着罗伯特说,“我刚刚给他做过了检查,发现他的病情目前正在趋于稳定,所以我想把他送回斯特伦霍芬,看看他在那里的环境中病情是否还会出现新的变化。”
“这就是您到施滕贝格医院的目的吗?”格尔利茨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但是明眼人还是能从中看到一种极为不信任的目光。
“是的,而且我早就对您说过,我这样做仅仅是出于一种职业上的兴趣,而并非是有人想象中的阴谋活动。”
“哦,您倒是挺坦诚的。”格尔利茨盯着齐楚雄平静的脸庞,突然用一种古怪的语气问道:“但是我不记得我曾经告诉过您,罗伯特被送进了这间医院,所以我很想知道您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这件事情对我来说根本不算什么,”齐楚雄平静的说,“要是连一个疯子被送进了哪家医院这种事情我都搞不清楚的话,那只能说明我这个帝国种族和解委员会的主任并不称职。”
“对不起,亲爱的齐医生,我并不想怀疑您的忠诚,但是总有些人喜欢在背后说您的坏话,而我作为您的副手,当然有必要提醒您注意这些事情。”或许是意识到自己的话对齐楚雄来说是一种冒犯,格尔利茨的脸上开始浮现出一丝带着歉意的笑容。
“没关系。”齐楚雄冷冷一笑,道:“我可以让人把他带走了吗?”
“这种事情还是让我来替您解决吧。”格尔利茨说,“我明天就要启程到斯特伦霍芬附近去视察新居民点的建设进度,正好可以带他一程。”
“那就劳您费心了。”齐楚雄冷冷的瞅了格尔利茨一眼,“我还有事,就先走一步了。”说罢,他甚至没有和赫尔穆特说声再见就径直离开了办公室。
“这个该死的中国佬还真以为自己很了不起!”赫尔穆特冲着齐楚雄的背影吐了口痰,“您刚才是没有看见他对我说话的语气,简直就像是在训斥自己家里的仆人……”
“他可是统帅阁下身边的大红人,所以您在他面前最好学会容忍。”格尔利茨没有让赫尔穆特的牢骚继续发泄下去,“我明天一早就把罗伯特带走,请您提前做好准备。”
“没问题,我会准时让他出现在您面前。”赫尔穆特说完把头一扭,盯着被两名护士扭住胳膊的罗伯特讽刺道:“你这个疯子的运气可真好,要是换在从前,我只用一支注射器就可以解决你的烦恼。”
经常在众人面前表现的非常滑稽的罗伯特这时却安静得出奇,他把双手护在胸前,一对混浊的眼球左右来回转动,似乎现在这里只有他一个人是正常的……
阿金霍夫一个人躺在卧室里,望着头顶上发霉的天花板发呆,自从他离开齐楚雄的官邸回到营地开始,他就始终保持着这个姿势。
“我们今天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们的孩子们不再受到伤害,所以无论摆在我们面前的是一条多么难走的路,我们也必须坚持到底,因为我们的事业是正义的,是任何邪恶的势力也无法击败的!”当齐楚雄的这段话在他脑海中来回反复重放时,他的眼眶湿润了。不过,他此刻的泪水却并非象征着激动,而是来自内心的悔恨。
“我该怎么办?”他伸手捂住发胀的脑袋,“难道就这样继续沉沦下去吗?”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个美丽女人临死前痛苦的表情,还有她那种撕心裂肺的喊声:“格里高利……什么也不要答应他们……吃人的野兽早晚会遭到报应的……”
“呯!”一声凄厉的枪响突然打断了他的思绪,“巴普洛娃!”他猛地从床上冲到了窗户边,但是当他看到一群德国士兵正在进行射击训练时,他又迈着沉重的步伐回到了床上,继续着自己痛苦的思绪。
“齐医生为了大家的自由,不惜冒着失去生命的风险和德国人展开战斗,可是我呢……”他的头颅越垂越低,“我不配做一个共产党员,我的所作所为和弗拉索夫之流有什么区别,不!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要去找齐医生说出事情的真相,绝不能让他遭遇德国人的毒手!”
越来越难以抑制的愧疚和自责促使阿金霍夫奔向房门,他要踏上那条通往光明的道路。但是就在房门被打开的一刹那,一张被他在心里诅咒了无数遍的面孔却赫然出现在他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