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2年1月1日晚上8点,“美丽如画”医院餐厅。
命运有时候就像是一部跌宕起伏的交响曲,去年的这个时候齐楚雄还在为生存做着痛苦的挣扎,而今天他却可以端坐在餐厅里与一大群人共同欢庆新年的到来。
餐厅里此时洋溢着一片欢乐的气氛,医院的全体工作人员围坐在餐桌旁,一边享受着美酒佳肴,一边兴奋的谈天论地。虽然他们每个人都对明天怀有不同的希望,但是此刻他们谈论最多的话题还是齐楚雄。
在刚刚来到“美丽如画”时,这些被格尔利茨从各个集中营精心挑选出来的抵抗战士们对齐楚雄最初的看法几乎完全一致——这是一个靠阿谀奉承和叛变投敌才得以享受荣华富贵的下贱小人。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们中的很多人却发现自己之前的想法在现实中根本没有立足之地。因为齐楚雄的正直和他身上那种与生俱来的真诚令任何一个对他怀有偏见的人都不得不重新思考自己之前的想法。除了萨沙之外,谁也不明白一个本该遭人唾弃的“卑贱小人”为什么会拥有一种令人难以抗拒的魅力,让所有靠近他的人都能感受到一种阳光般的温暖。
“诸位!”当齐楚雄高举酒杯来到餐厅中央时,所有人的目光顿时都被吸引到了他身上。“在这个新年到来的时刻,请允许我向你们表达我最诚挚的感谢,正是因为你们无私的奉献和勤恳的努力,才使我们这间刚诞生不久的医院焕发出了勃勃生机,对于那些遭受病痛折磨的人们来说,你们的存在就是他们的幸福,因为即使无法看到太阳升起在我们头顶,而你们却依然能够让他们感受到阳光的温暖。”
不知道是谁先带了个头,餐厅里顿时响起了一片热烈的掌声,萨沙和契尔斯卡娅还有爱伯斯塔克与三个孩子的眼睛里噙满了感激的泪光,这种源自内心的真实情感流露与艾德斯瓦尔宫里那些虽然震耳欲聋但是却虚情假意的欢呼声形成了微妙的对比。
“虽然自从我们的医院成立以来,已经帮助不少患者摆脱了病痛的折磨,但是眼前的成绩还不足以让我们可以安心享受来自病人的感谢,因为此时此刻,还有更多的病人因为种种原因,不敢来我们的医院接受救治,对于这些人,大家想过该怎么办吗?”
随着齐楚雄的问题说出口,餐厅里顿时响起了一片窃窃私语,但是没过多久,这种窃窃私语就转变成了齐刷刷盯住他的目光。
“女士们,先生们,现在该轮到你们做出选择了。”齐楚雄迎接着这些探询的目光:“到底是坐在医院里等着这些人来求医就诊,还是我们主动走进他们中间,我想你们在座的每一位一定会给我一个满意的答案。”
“当然是去帮助他们!”萨沙立刻高声喊道。
“说得对!”萨沙的观点立刻得到了很多人的附和:“他们不敢来医院的原因是有人在故意造谣,说我们这里是专门搞人体试验的地方,凡是来治病的人没有几个能活着回去!”
“说这话的人真是该死!”萨沙气呼呼的说:“如果我们可以主动为囚犯们提供医疗服务的话,那么谣言一定就会不攻自破!”
齐楚雄满意的望着眼前那一张张激动的面孔,虽然他此刻还无法公开隐藏在自己身上的秘密,但是能够拥有一群志同道合的战友不管对谁都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
在经历了一个充满欢歌笑语的夜晚后,齐楚雄第二天一大早就带着一群医生护士,坐在几辆满载药品的救护车上开始到各地巡诊。他们去的第一站是萨沙曾经生活过的弗雷德堡,这是一座由集中营改建而成的小城镇,住在这里的人们绝大多数都在附近的一家炼钢厂里工作。当齐楚雄的医疗车队驶入弗雷德堡时,居民们都用一种极为冷漠的目光注视着他,但是这还不是最令齐楚雄感到头疼的地方,为了让居民们了解自己此行的目的,他特意安排人在弗雷德堡的每一个十字路口最醒目的位置贴上了免费治病的告示。但是这些告示在经历了一个晚上之后,不是被人偷偷撕掉,就是被人用红漆在告示上写上了“犹大”的字样。
“齐医生,我看这些人是被德国人的谎言给蒙蔽了,不然他们也不会用这种方式来欢迎我们。”萨沙在齐楚雄的房间里愁眉苦脸的托着下巴,一副束手无策的模样。“我很想去告诉他们事情的真相,但是这样一来就会暴露您的秘密,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才好?”
“大家的情绪都还好吗?”齐楚雄问道。
“还行吧,”萨沙说:“不过我们已经在弗雷德堡整整呆了三天,却没有一个病人前来就诊,这对大家的耐心可是一个不小的考验啊。”
“我看老是呆在房间里也不是办法,”齐楚雄说:“我们还应该再主动一些,比如说,直接到患者家里去……”
“这可不行!”萨沙吓了一跳:“您在这些人心目中的形象很糟糕,再加上他们中的很多人都被德国人抢走了孩子,您要是主动上门的话,恐怕他们会把心里的怨气全部都发泄到您身上的!”
“没关系,谁让我们干得就是这一行呢?”齐楚雄话音刚落就走出了房间,“走吧,萨沙,我们可不能落在时间的后面……”
弗雷德堡的镇长施伦道夫听说齐楚雄要主动去一些患者家里为他们看病,顿时晃起了脑袋:“我劝您还是早点打消这个念头吧。”他很肯定的说:“那些花岗岩脑袋里装满了对我们的仇恨,您要是主动送上门的话,他们一定会想办法羞辱您的,要是让艾德斯瓦尔宫知道了您在我这里受了气,回头统帅阁下要是怪罪下来,我可不好交代啊。”
“没关系,我已经对可能发生的事情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齐楚雄没有一点退缩的迹象:“我这次出来就是为了帮助更多的人恢复健康,如果连一个病人都没有遇到的话,那我出来还有什么意义呢?”
施伦道夫看到齐楚雄的态度如此坚决,只好同意了他的要求。没过多久,一份当地的囚犯名单就被送进了施伦道夫的办公室。“喏,您瞧。”施伦道夫指着名单上的一个名字说:“何塞·冈萨雷斯,今年六十二岁,西班牙裔法国人,过去曾是炼钢厂的老技师,去年胸口上长了一个巨大的毒疮,但是我们的医生们谁也不愿意为他动手术,结果他从那以后就一直躺在家里等候死神的召唤。”
“谢谢您的帮助,接下来就麻烦您把我们带到他的家里去吧。”齐楚雄高兴的说。
“但愿您在那里能有好运气。”施伦道夫苦笑一声,便为齐楚雄当起了向导。
弗雷德堡的面积并不是很大,所以三个人没用多长时间就来到了冈萨雷斯的住所。这是一栋非常普通的五层公寓楼,冈萨雷斯的家在第三层,房门没有上锁,施伦道夫领着齐楚雄直接走进了房间。一进门,三个人在看到满地垃圾的同时,还闻到了一股异常难闻的气息,施伦道夫不由自主地捂住了鼻子。“我的上帝!”他忍不住抱怨道:“这个可恶的老东西到底有多长时间没有打扫过卫生了,我看他的家简直快要变成垃圾堆了!”
齐楚雄并不像施伦道夫那样对眼前的一切感到无法忍受,他仔细观察着脚下的一切。没过多久,一张被掩埋在一堆脏衣服里的黑白照片就引起了他的注意。他俯下身拿起照片,看到上面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怀里抱着一个年幼的小男孩,老人的面容虽然很憔悴,但是却依然对怀里的孩子露出了慈祥的目光,不用多说,这个老人一定是冈萨雷斯本人。
“快点把照片给我放下!”一声怒吼突然在人们耳边响起。齐楚雄急忙扭头望去,只见一个拄着拐杖的老人正用愤怒的眼神瞪着自己,他脸上花白的胡子已经和肮脏的头发连在了一起,乱糟糟的活像是个稻草人。
“您就是冈萨雷斯先生吧,”齐楚雄笑着向对方走去:“自我介绍一下,我的名字叫做齐楚雄,听说您的胸口上长了一个毒疮,所以我专门赶来为您做治疗……”
“快给我滚出去!”冈萨雷斯没有等齐楚雄把话说完就开始破口大骂:“别在这里假惺惺的装好人,谁不知道你是头披着羊皮的豺狼!给我做治疗?给你的鬼去吧!要是你还识趣的话,就趁早滚蛋!否则我一定扭断你的脖子!”
“闭嘴!你这个没教养的老东西!”施伦道夫勃然大怒:“将军先生亲自赶来为你治病,你不但不表示感谢,反而还对他进行恶意羞辱,我看你真是活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