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真是个好心人。”贝特拉姆看起来似乎很感激施特莱纳愿意请他喝酒,“如果您要是想打听点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那您可就找对人了,别的不敢说,但是雅利安城里发生的一切却都逃不过我的眼睛。”
“哦,您原先是干什么的?”施特莱纳笑着问道。
“我原先在汉堡的一家酒店里当锅炉工,战争爆发后我被送进了布痕瓦尔德集中营,后来又来到了雅利安城,现在负责清扫这里的街道。”贝特拉姆一边说,一边拿眼睛贪婪的盯着面前的啤酒。
“来,让我们先干一杯,然后您再给我讲讲雅利安城里的稀罕事。”施特莱纳笑着端起了酒杯,贝特拉姆也急忙作出了和他同样的动作。
转眼间,贝特拉姆就连着喝了好几大杯啤酒,他的舌头也因此变得有些不听使唤,开始翻来覆去向施特莱纳讲述着他在雅利安城里的所谓见闻,不过令人啼笑皆非的是,贝特拉姆扯了半天,说的却都是诸如谁家的女儿要出嫁了,那家的男人当了大官之类的话题。
原本施特莱纳请贝特拉姆喝酒的目的就是想趁机了解一下这些暂时获得自由的囚犯们对纳粹帝国和他本人的看法,但是贝特拉姆说的这些事情却并不是他想听到的,如果不是担心被人识破身份,他肯定会不耐烦的将这个罗嗦个没完的犹太人赶到一边去。
酒馆老板和正在饮酒聊天的其他酒客们似乎对这种情形已经司空见惯了,他们照旧享受着自己的生活,偶尔也会朝施特莱纳这边投来一缕怜悯的目光,似乎是在对他表示同情。
虽然贝特拉姆仍旧在没完没了的讲述着他所谓的奇闻异事,但是施特莱纳却开始有些无法忍受了,他左顾右盼,希望能够找到一个合适的时机结束这场令人尴尬的聊天。
或许是意识到了自己的话题并不合对方的胃口,贝特拉姆居然识相的闭上了嘴。施特莱纳心里长出一口气,刚要开口打发贝特拉姆离去,却突然看到对方不停的对自己眨着眼睛,:“要是您愿意再请我多喝一杯的话,我就告诉您一件天大的秘密。”
施特莱纳望着贝特拉姆那副神秘兮兮的模样,不禁感到又好气又好笑:“要是您所谓的秘密就值一杯啤酒的话,那我想这个秘密本身也就不值得我去用心聆听了。”
“您别误会,这个秘密可真的是非同小可。”为了证明自己没有说谎,贝特拉姆直接贴着施特莱纳的耳朵说:“您听说了吗,有人打算拥戴霍夫曼总理来取代施特莱纳的统治……”
贝特拉姆的话还没有说完,施特莱纳就突然变了脸色,他死死盯着贝特拉姆:“胡说!霍夫曼总理对统帅阁下非常忠诚,他绝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发生的。”贝特拉姆嘿嘿一笑,“除非是有人蒙着眼睛让自己假装看不到这一切。”
“那你有证据来证明这一点吗?”施特莱纳问道。
贝特拉姆并不急于回答施特莱纳的问题,他左顾右盼一番后,发现酒馆深处的一个角落里还有两个空位。于是他便对施特莱纳使了个眼色。“老板,再给我们上几杯啤酒,我和中校先生要好好的聊上一整天。”说罢,他就自顾自的率先走到了角落里坐下。
施特莱纳在原地犹豫了几分钟后,还是端着两大杯啤酒走过去和贝特拉姆坐到了一起。
“说吧,你到底都听说了什么?”施特莱纳阴沉着脸问道。
“看来您一定是刚从别的地方回到雅利安城,居然一点也没有听说过这桩传闻。”贝特拉姆喝了一大口啤酒,继续说道:“现在雅利安城里谁不知道施特莱纳只是个傀儡,所有的军政要务都必须经过霍夫曼的批准才能执行……”
“胡扯!”施特莱纳差点把手中的啤酒杯摔在地上:“他可是我亲自任命的,要是没有我的同意,他什么事情都做不了主!”
“什么?霍夫曼是您亲自任命的?”贝特拉姆的眼睛顿时瞪得滚圆,接着便爆发出一阵大笑:“我看您的脑袋一定是糊涂了,居然把自己当成了施特莱纳!”
施特莱纳这时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说漏了嘴,“哦……我是想说霍夫曼总理可是我们的统帅阁下亲自任命的,所以我觉得他做任何事情应该都需要得到统帅阁下的批准才行。”
“那都是从前的事情了。”贝特拉姆挤着眼睛说:“现在的霍夫曼可未必这样想,眼下很多政府部门首脑和国防军的高级将领几乎都是他的亲信,只要有了这些人的支持,如果他想把施特莱纳赶下台的话,那将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情。”
“我看未必吧。”施特莱纳虽然还在否认贝特拉姆的看法,但是脸色却已经变得越来越难看,“据说霍夫曼总理当初得罪了希姆莱,如果不是统帅阁下爱惜他是个人才,把他带到了雅利安城,现在的他早就死在战场上了……”
“中校先生,看得出来您是个好人。”贝特拉姆不停地摇着头:“但是一个人如果有了野心,那么他就会将所有的美德全部抛到脑后,这可是已经被历史无数次证明过的真理。”
“说这些话是要有证据的,否则要是有人控告您诽谤帝国总理的话,那您可就要倒霉了!”
“哼!”贝特拉姆从鼻孔里出了一口粗气,“谁爱说什么就让他们说去,反正我早就活够了!”他接着又痛苦的摇着头:“说句老实话,其实我对施特莱纳的印象还是挺好的,不管怎么说,是他让我们这些集中营囚犯获得了自由,但是那个霍夫曼却是个不折不扣的杂种,他夺走了我们的孩子,还逼迫我们从事繁重的劳动,真希望老天爷能够听到我的祈祷,趁早用雷劈死这个狗杂种!”
“您为什么这么恨霍夫曼呢?”施特莱纳问道:“就因为他抢走了您的孩子吗?”
“还有什么比把孩子从父母怀抱中抢走更残忍的事情吗?”贝特拉姆低沉的语气中透着一股巨大的愤怒,“原本施特莱纳下令将我们释放出集中营时,我们还对未来的生活有了一丝希望,我的很多同伴都认为施特莱纳是个大好人,跟着他肯定能让我们这些人过上好日子,说真的,我虽然是个犹太人,但是我始终认为自己首先是个德国人,假如有人不用有色眼镜来看待我的话,我也愿意拿起武器保卫我的祖国,只可惜霍夫曼这个混蛋不这么想,施特莱纳前脚废除了‘最终解决’政策,他后脚就来了个‘心灵净化’行动,可怜的孩子们刚刚离开黑暗的集中营没多久,就又被送进了更为恐怖的帝国抚养所!您说说看,这算是什么事情?当着我们的面口口声声说只要我们愿意效忠于帝国统帅,我们和孩子们就能过上自由的生活,可是当我们相信了这种承诺后,得到的却是欺骗和胁迫,我想无论换做是谁都再也不会相信那些混账们的承诺!”
贝特拉姆的话如同一阵惊雷,震得施特莱纳浑身上下直发麻。“这个犹太人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事情,他究竟想干什么?难道说……”他心头突然一颤,急忙板起面孔对着贝特拉姆厉声吼道:“你这个可恶的犹太佬!竟敢编造谎言来污蔑霍夫曼总理!等着瞧吧,我现在就让盖世太保来逮捕你!”
施特莱纳本以为经自己这么一说,贝特拉姆必定会露出惊恐的表情,但是却没有想到对方居然不但冷静的出奇,而且还对自己露出了一缕嘲讽的笑容:“没人会拦着您这样做,反正我已经活够了。”说罢,他竟然主动解开了衬衣上的扣子,露出了一副伤痕累累的胸膛:“您最好现在就动手,这样我就再也不用依靠酒精来麻醉自己痛苦的神经了!”
看到贝特拉姆对死亡的威胁毫无惧色,施特莱纳一时间也没了脾气,他愣了足足有五分钟,才不得不又换了一副笑脸,将满满一杯啤酒放到了贝特拉姆面前:“请原谅,我刚才只是想试试您说的究竟是不是实话,绝没有把您交给盖世太保的意思。”
“您刚刚回到雅利安城,所以对有些事情不是太了解……”贝特拉姆又灌了一大杯啤酒,这下他说话时就连舌头都打了结:“相比起施特莱纳的好心肠……霍夫曼对待我们的野蛮做法显然更合一些人的心意,最近……一直有人在谣传……有些军官打算发动军事政变把施特莱纳赶下台,然后直接推举霍夫曼出任帝国统帅……这下可有好戏看了,你们这帮纳粹不就喜欢和自己人干仗吗?从罗姆到施道芬堡,现在又来个霍夫曼……哈哈……这下不用美国人和俄国人动手,你们自己就把自己给搞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