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接下来的一个多月的时间里,约翰和娜塔莎仿佛一对挣脱了囚笼的鸟儿,幸福的徜徉在一片自由的氛围中,大街上、喷泉旁、公园里,到处都留下了他们成双成对的身影。他们或追逐嬉戏、或依偎在一起聆听彼此的心跳,两颗心就这样越走越近了。
由于约翰之前狠狠的教训了一顿贪婪的马克菲尔太太和那些不分青红皂白的德国警察,他立刻成为了饱受压迫的人们心目中的英雄,每当他牵着娜塔莎的手出现在人们面前时,总会被淹没在一片赞美的声浪中。
但是相比起约翰的广受欢迎,人们对于娜塔莎的态度却有些微妙,由于之前她曾经和自己的两个姐姐公开宣誓要“效忠”于德国人,所以人们总是对她露出一丝警惕的目光。但是娜塔莎却并没有因此而感到难过,因为爱情带给她的幸福感已经完全冲淡了不被人理解的痛苦,她爱约翰简直爱得发狂。每当听到他为自己讲述当初在太平洋的岛屿上那些惊心动魄的战斗经历时,她总是紧张的抓住约翰的手,好像只要自己一松手,爱人就会消失的无影无踪。而约翰对她同样也是一往情深。每天的夜晚对约翰来说无疑是一种折磨,因为这个时候他无法和娜塔莎呆在一起,只能一个人在床上辗转难眠。
但是在黑暗的地下世界里,对于像约翰这样的人来说,幸福总是一件非常短暂的事情,随着婚礼日期的逐渐逼近,他的心情开始变得很糟糕,总是无缘无故的发脾气……
1954年2月13日,上午十点,威廉·凯特尔大街48号
玛利亚和安娜这一天早早的来到了爱伯斯塔克的礼服店里,她们在弗兰克和布尔琴科的注视下,穿上了爱伯斯塔克为她们量身定做的婚纱。她们本来就是天生的美人胚子,再加上爱伯斯塔克一流的手艺,她们立刻成为了礼服店里的焦点,一些正在挑选服饰的德国女人纷纷对她们投来了嫉妒的目光。
弗兰克和布尔琴科被自己未婚妻的美丽深深吸引了,他们分别围在玛利亚和安娜身边,不时低声耳语,虽然没人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但是从玛利亚和安娜带着红晕的笑脸上就可以看出她们的心里有多么幸福。
和两个姐姐的幸福相比,娜塔莎此刻却显得有些落寞,她独自一人站在礼服柜前,看上去好像是在挑选明天的礼服,但是只要有人靠近她,就会发现她的眼神里充满了离别的痛苦。约翰守在离她不远的地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默默注视着地面。
“爱伯斯塔克先生!我订的礼服您做好了吗?”随着一声傲慢的呼喊,一位打扮的珠光宝气的贵夫人走进了礼服店,其他正在挑选礼服的顾客们一见到这位贵夫人纷纷露出了媚笑,但是贵夫人从她们身边走过的时候却连眼都不眨一下。
这位贵妇人的傲慢是有理由的,因为她的丈夫正是时下在雅利安城里如日中天的克拉迈尔,眼下不知道有多少人想巴结这位权贵。
“您好,克拉迈尔夫人。”爱伯斯塔克不敢怠慢,急忙从柜台后面拿出一套刚做好的白色丝绸晚礼服送到了克拉迈尔夫人面前。克拉迈尔夫人连声谢都没有说,就拿着礼服直接去了试衣间。不大一会儿的功夫,她就穿着礼服走出了试衣间。那些德国女人们这时纷纷围了上去,对她身上这件晚礼服赞不绝口。
但是很明显,克拉迈尔夫人对这件晚礼服并不是太满意,因为她始终皱着眉头,脸上连一丝笑容都看不到。“我说!您这做的是什么玩意?”她的语气里充满了火气:“肩膀做的太宽,腰身收的也不够细,亏您还是雅利安城里最好的裁缝,做出来的东西却像是地摊上的货色!”
“对不起。”爱伯斯塔克诚惶诚恐的弯着腰:“这都是按照您的身材量身定做的,应该不会出什么差错……”
“住口!”克拉迈尔夫人扭头指着爱伯斯塔克的脸破口大骂:“都说你们犹太人既没有教养,又很爱说谎!我看这话一点都不错,像你这种人就该尝够皮鞭的滋味,要不然你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做人!”
爱伯斯塔克一肚子委屈无处发泄,只好站在克拉迈尔夫人面前搓着衣角,任凭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克拉迈尔夫人的目光这时落到了不远处的玛利亚和安娜身上,她刚一看到她们身上的婚纱,立刻露出了嫉妒的神色:“我说你为什么不用心为我做礼服,原来你把心思都花在了这两个下贱女人的身上!”
弗兰克和布尔琴科闻言同时露出了恼怒的表情,但是他们还没有来得及表示抗议,一直沉默不语的约翰却突然爆发了!
“我看你才是个下贱的女人!”约翰如同一头发狂的雄狮冲到了克拉迈尔夫人面前:“要是没有你那丑陋的丈夫在背后给你撑腰,你敢这样随便侮辱人吗?说犹太人没有教养,我看你才是个没礼貌的下流胚!”
克拉迈尔夫人起初被约翰这通怒吼给骂傻了,但是当她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时,她却立刻被气疯了!“你这该死的黑鬼!看我不撕烂你这张脸!”说罢,她真的对约翰动起了手,但是她那里是约翰的对手,不但没碰到对方的脸庞,她的手反而还被约翰扭到了身后。
“来吧,上次我已经扭断了一个丑女人的手,这次正好也让你尝尝这种滋味!”约翰瞪着通红的眼睛,手上一使劲,克拉迈尔夫人顿时像杀猪一样哭喊起来。
“住手!”弗兰克见势不妙,一个箭步冲到了约翰身边:“把手松开!”
“我不放!”约翰愤怒的喊道:“这个女人太可恶了,就应该让她吃点苦头!”
“阿尔弗雷德!我不管你在想什么,总之你现在必须把她放开,因为这是命令!”
弗兰克的吼声几乎掀掉了屋顶,约翰愣愣的看着他,好半天后,终于咬着牙放开了克拉迈尔夫人,接着便头也不扭的冲出了礼服店。
弗兰克没有去追约翰,他扶住惊魂未定的克拉迈尔夫人:“对不起夫人,我的这位随从平时的脾气不太好,请您千万不要和他一般见识。”
“快给我滚开!”一旦脱离了雄狮的铁掌,克拉迈尔夫人泼皮的本色就又露了出来,“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等着吧,我会让我丈夫把你们统统送上绞刑架的!”
“请您冷静点。”弗兰克依旧在耐心的道歉:“刚才的事情是我们不好,如果您心里有什么不痛快的地方,尽管朝我身上发泄……”
“朝你发泄!”克拉迈尔夫人顿时冷笑道:“你算什么东西,也够得上让我发脾气!我告诉你,别说是你们这些侥幸捡了一条命的战俘,就连齐楚雄我也从来没放在眼里,只要我愿意,我丈夫随时可以扭断你们的脖子!”话音刚落,她就气呼呼的走出了礼服店,而那些在一旁看热闹的德国女人们也没有了继续挑选礼服的兴趣,纷纷转身离去,不一会的功夫,礼服店里就变得冷冷清清。
“这个女人的火气可真大。”克拉迈尔夫人前脚刚走,布尔琴科就来到了弗兰克身边,“不过,和她狡猾的丈夫相比,她简直就是个没脑子的蠢货。”
“这个女人是挺愚蠢的,但是我们这里同样有个笨蛋!”弗兰克满脑子都是约翰刚才那种冒失的举动,如果有可能,他真想朝约翰的脑袋上使劲敲上几巴掌。
“乔恩,”玛利亚这时也来到了弗兰克身边,“也许我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发表意见,”她犹豫的望着自己的未婚夫,“但是我想提醒你,娜塔莎明天就要去执行那件任务了,或许约翰就是为了这个才会突然间情绪失控的。”
“他是个海军陆战队员!他应该懂得在任何时刻都必须保持冷静的重要性!”弗兰克大声的吼叫着,而他的吼声也让玛利亚不得不退到了一旁。
“乔恩,这些战场上的法则未必能在生活中起到作用。”布尔琴科说:“我觉得我们应该去和约翰好好谈谈,或许这样才能让他冷静下来。”
“说得对,我是应该和他好好谈谈。”一直在保持沉默的娜塔莎突然开了口,而她这种做法也立刻将大家的目光吸引到了她身上。
“你要和他谈些什么?”安娜紧张地注视着自己的妹妹
“该来的事情总是要来的,”娜塔莎的眼眸中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忧伤:“无论是我还是他,都不能假装自己看不到即将发生的一切。”
“娜塔莎……”玛利亚刚一喊出妹妹的名字,眼泪却止不住的流了下来,安娜想要去安慰她,结果却和她一起痛哭失声。
“哭泣没有办法为我们带来自由,所以我们只有去勇敢的战斗!”娜塔莎此刻表现出了与她那副柔弱的身躯极不相称的坚强,“如果命运注定我要为了自由牺牲掉自己的幸福,那么我愿意承受这一切!”
随着她的这句话说出口,礼服店里又一次陷入了沉寂,人们的目光都落在了自己脚下的地板上,纷纷咀嚼着一份深藏于心间的痛苦。
“娜塔莎,我们谁也不愿意看到你失去原本就属于你的幸福。”布尔琴科的语气带着一丝颤音,可以想象他的内心正在经历怎样的折磨,“我们现在去找齐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