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
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回荡在书房里,正在闭目养神的齐楚雄猛的打了个激灵,他抬头望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此刻正值中午十二点。他拿起电话,语气极为缓慢的问道:“请问您找谁?”
“是齐医生吗?”电话里传来了格尔利茨的声音:“好长时间不见了,我想请您吃顿晚饭,您看可以吗?”
“您的邀请是我从来都无法拒绝的,”齐楚雄笑着说:“说吧,我们晚上在什么地方聚会。”
“就到我的司令部吧,我已经为您安排好了一切。”
“那就一言为定,晚上见。”
齐楚雄放下了电话,望着窗户发起了呆,虽然他始终坚信自己一定可以说服“光明天使”的其他领导人放弃提前发动起义的念头,但是当这个时刻真的来临时,他还是觉得很紧张。
“自古华山一条路。”他脑子刚一冒出这句话,心中不由冒出了一丝感慨,因为从阿姆斯特丹那个悲惨的夏夜开始,他就始终走在一条无法后退的路上。“也许这就是我的命运吧。”想到这里,他突然没有了烦恼,毕竟和那些已经牺牲的伙伴们相比,他还算是幸运的。
离开了书房,齐楚雄走下楼梯,契尔斯卡娅正带着几个孩子在吃饭,她一见到齐楚雄就凑了上来,“齐医生,您要出门吗?吃了中午饭再走吧。”
“不用了,我不饿。”齐楚雄摆了摆手,眼角的余光却落到了四个孩子身上,路易斯现在已经走出了失去一只眼睛的阴影,开始变得爱说爱笑,而埃里克和提比莉娅在一起也总是有说不完的话,克劳斯的年龄虽然还小,但是也开始和哥哥姐姐们兴高采烈的玩耍,孩子们特有的朝气和天真仿佛有着某种魔力,总是能将齐楚雄的视线牢牢吸引。
“要是再也没有战争该多好,”齐楚雄心里不由自主的想到:“这样孩子们就会无忧无虑的度过自己的童年,再也不用害怕会有人在漆黑的夜里把他们从父母身边夺走。”
“爸爸,您在想什么呢?”一声好奇的问询把齐楚雄从沉思中惊醒,他急忙举目望去,看到提比莉娅正眨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看着自己。
“没什么,好好吃饭,爸爸明天再回来陪你们。”齐楚雄虽然很想留下来陪陪孩子们,但是一想到还有一场艰苦的考验在等着自己,他不得不放弃了这个想法。
在和孩子们道别后,齐楚雄驾车离开了雅利安城,前往“欧根亲王”山地师驻地,一路上,他不停的思索格尔利茨该用什么办法才能让“光明天使”的领导人躲过德国人的视线,安然无恙的聚集在一起,但是他想来想去也没有想出个答案。
临近傍晚时,齐楚雄来到了格尔利茨的司令部,两人一见面,就热情地打起了招呼,但是司令部的德国军官们对此颇不以为然,因为他们都知道格尔利茨过去没少找过齐楚雄的“麻烦”,而现在他之所以会对齐楚雄如此热情,完全是因为他的靠山霍夫曼正在失去施特莱纳的信任,所以他不得不和自己的昔日的对手寻求和解。
格尔利茨并不在乎其他人怎么想,他拉着齐楚雄来到了自己的住所,这是一栋建造在训练场边上的二层小楼,附近没有其他的营房,看起来显得非常孤单。齐楚雄一进门就发现餐厅里已经摆上了一桌丰盛的宴席,两个人边吃边聊,不知不觉中,耳边便传来了军营熄灯休息的号角声。
随着一座座营房陷入到黑暗中,齐楚雄终于小声抛出了忍耐已久的问题:“海因里希,我们接下来要在那里举行会议呢?”
“不着急,我们的酒还没有喝过瘾呢。”格尔利茨微微一笑,起身来到住所门外,门前站着两名年轻的卫兵,格尔利茨对卫兵吩咐道:“你们去把那几个厨子找来,齐医生有话要对他们说。”
“是。”卫兵跑进了漆黑的夜色中,没过多大一会儿的功夫,他们就把三个厨师带到了格尔利茨和齐楚雄面前。这三个人的年龄基本相仿,都在四十岁左右,站在最前面的人有着一头卷发,眼神里透着一股精明的味道,站在中间的人左侧脖颈上有一块明显的刀疤,一看就是过去在战场上拼刺刀留下的伤疤,而在两人身后站着的那个人长着一副白皙的脸庞,虽然他的嘴边挂着一丝浅浅的微笑,但是却依然无法掩饰他脸上那种发自内心深处的忧伤。
“鲍里索夫,马维尔,艾利克斯。”格尔利茨依次喊着这三个人的名字:“齐医生很欣赏你们的手艺,所以他打算请你们喝一杯。”
齐楚雄听到格尔利茨的话不由皱起了眉头,他心想格尔利茨真是糊涂了,自己的时间这么宝贵,可是他不但不立刻举行会议,反而还要召集一群厨师和自己喝酒,真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
但是三个厨子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场面,他们连句谢谢都没说,就直接坐到了餐桌旁,名叫马维尔的那个厨子甚至不等格尔利茨发话,就自己倒了一杯酒,一口气喝进了肚子里。
齐楚雄见状眉头微皱,但是紧接着他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情,“我的天!这些人该不会就是……”
“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傻子。”还没等齐楚雄把自己的惊讶喊出口,马维尔就冷冰冰的为齐楚雄揭晓了答案:“除了罗伯特之外,‘光明天使’的领导人都已经到齐了,现在你可以向我们解释自己的理由了。”
“我们的会议就这样开始了吗?”齐楚雄对格尔利茨投去了一缕探询的目光。
“放心吧,门外的卫兵也是自己人。”鲍里索夫插了一句。
“哦,天哪!”齐楚雄惊讶地喊道:“你们是怎么做到这一切的?”
“哼,你也不想想看,要是连这点本事都没有,我们还能在德国人的眼皮底下活这么长时间吗?”马维尔替格尔利茨给出了答案,不过他的口气里却带着一股浓烈的*味。
齐楚雄微微一怔,但是他很快便对马维尔露出了一丝微笑:“是啊,我应该提早想到这一点,看来我还是低估了‘光明天使’的能力。”
“说的不错,你是低估了我们的能力,就像格尔利茨高估了你的能力一样。”马维尔看起来已经对齐楚雄厌恶到了极点,“我们为了离开这个鬼地方已经谋划了很多年,而且格尔利茨也做好了带领我们发动起义的准备,可是自从你来到他身边后,一切就都变了样,他变得胆小懦弱,遇事犹豫不决,就连商量好的事情都不敢去办,如果我们再不给他施加压力的话,我看我这辈子都无法离开这里了!”
齐楚雄此刻已经恢复了冷静,他望着马维尔充满敌意的眼神,并没有任何的慌乱:“那么在您看来,立即发动起义就是唯一的出路了?”
“是的!”马维尔激动地说:“我们的组织成员现在遍布地下世界的各个角落,只要一声令下,我们就能够在很短的时间内聚集起一支强大的力量,一举击破德国人!”
“很好。”齐楚雄微微颔首,“冒昧的问一句,您以前是干什么的?”
“我被俘前是一名比利时陆军中尉,”马维尔自豪的扬起了脖子,“这道伤疤就是我和德国人拼刺刀时留下的。”
“看得出来,您不但很勇敢,而且还是个很自信的人。”齐楚雄淡然一笑,接着又问道:“但是我想再和您请教一个问题,那就是如果现在发动起义的话,您觉得成功的可能性有多少?”
“我看至少有百分之九十。”马维尔胸有成竹地说。
“您凭什么这么自信呢?”齐楚雄又问道。
“我们已经在各地建立起了非常严密的抵抗组织网络,如果现在发动起义的话,我们至少可以动员起五万人参加,这可是一支非常强大的力量,只要指挥得当,就一定可以获得成功……”
“就凭区区五万人就想击败德国人,我看您这是白日做梦!”齐楚雄突然打断了马维尔的话。
“你敢侮辱我!”马维尔刷的一下从座位上跳了起来,脖子上的伤疤伴随着愤怒的血管在不停的颤抖。
“很抱歉,我并没有侮辱您的意思。”齐楚雄说:“但是您把形势想的过于乐观了,首先,我们眼下确实建立起了非常严密的组织体系,也可以在很短的时间内聚集起一支非常客观的力量,但是您应该看到,我们的起义兵力非常分散,单是把队伍集中在一起就要耗费大量时间,更不要说这些队伍在向集结地进军的过程中,还要穿过德国人布置好的封锁线,这必将带来非常大的伤亡;其次,经过了这几年的休养生息,德国人的兵力已经从最初的七八万人上涨到了现在的十五万人,在兵力的对比上,他们占据了三比一的优势,而且他们还控制了主要的交通线和通往地面世界的全部入口,也就是说,从我们打响起义的第一枪开始,我们就会陷入内线作战的不利态势,而德国人却可以从容调动部队逐步压缩我们的空间,并最终将我们全部歼灭,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眼下德国人手里控制了很多战俘和囚犯们的孩子,一旦他们用孩子们的生命对起义队伍进行要挟,那么必将动摇起义军的士气,到时候我们的处境就将变得更为艰难,甚至是招来一场惨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