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弥漫着一股紧张的空气,罗森巴赫就像是一头被激怒的雄狮,他瞪大双眼,握紧拳头,涨的通红的脸庞上写满了抑制不住的愤怒,看起来只要齐楚雄再敢反驳他的意见,他就会立刻发起更为猛烈的攻击。
“施蒂尔,”已经沉默了很长时间的路德维希这时终于开了口,“假如我从来都不了解你这个人,那么我肯定会认为你和罗蒙其实没什么两样。”
路德维希的话如同一盆凉水,顷刻间便让罗森巴赫发热的头脑冷静下来。他垂下头,松开拳头,低沉的声音里充满了疲倦的味道:“对不起,齐,我刚才实在是太激动了,所以才会说出那些过激的言论,但是请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任何诋毁你的意思。”
“施蒂尔,你不用为此向我道歉。”齐楚雄说:“我知道你只不过是想让我接受你的观点,而且你和弗兰茨一样,都希望我可以平安的度过后半生,这样的出发点并没有错,但是我要告诉你,能够说服我的观点必须是以事实为根据,而不是依靠所谓的假设。”
“这个事实会有的!”罗森巴赫急忙说道:“现在很多人都和我怀有同样的观点,那就是单独依靠暴力并不能实现整个国家和民族的团结,要想让我们的国家再度强大起来,我们就应该努力转变现在的这种日耳曼人无条件至上的种族主义理念,同时废除所谓的劣等民族称谓,建立起一个以日耳曼人为主体的多民族国家,在这个架构内,无论是犹太人、茨冈人还是斯拉夫人,只要他们愿意承认日耳曼人的领导地位,并且发誓效忠于第三帝国,那么他们都将获得第三帝国的公民权,享受与日耳曼人平等的待遇,而我们也将和他们一起为建立一个强大的德意志而并肩战斗。”
“施蒂尔,你认为让那些人承认日耳曼人的领导地位的可能性会有多大呢?”齐楚雄问道。
“目前确实很难办到,但是我想只要我们能够用一颗仁爱的心去感化他们,那么总有一天他们必将感受到我们的诚意,从而消除掉彼此间的敌意。”
“要是到头来你发现这不过是一场乌托邦式的梦想,你又会如何看待自己今日的观点呢?”
“我想这种事情是不会发生的。”罗森巴赫坚定的说:“既然你一个抵抗组织领袖都能和我这个纳粹将军成为很好的朋友,那么我为什么就不能感化那些人呢?”
“看得出来,你对自己的想法很有信心。”齐楚雄微微颔首:“那么你认为要实现自己的计划需要多长时间呢?”
“这将是一个漫长而又艰难的过程,但是无论是十年,二十年,还是三十年,也无论接下来会遇到多少困难,我始终坚信一个制度本身的缺陷是可以依靠个人的力量来进行弥补的,而第三帝国总有一天会以一种全新的面貌出现在世人面前,到那时它将不再是残酷和血腥的象征,而是仁爱与和平的保护者。”
“施蒂尔,你真的相信这一天会到来吗?”齐楚雄问道。
“会的,一定会的!”罗森巴赫坚定地答道。
“既然我们暂时都无法说服对方接受自己的观点,那么就让时间来做个证明吧。”齐楚雄淡然道。
“好!不过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最后的胜利者一定是我!”罗森巴赫自信的说。
路德维希没有对两人的观点发表任何意见,他只是静静的坐在一旁,用一种复杂的目光注视着罗森巴赫。
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突然响起在人们耳边,罗森巴赫急忙拿起了电话,刚说了没几句,他的脸色突然间就变得很难看:“谢谢您告诉我这些事情,但是我一点也不觉得奇怪,因为他们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做的,再见。”
“施蒂尔,到底出了什么事情?”齐楚雄不等罗森巴赫放下话筒就急忙问道。
“盖世太保刚刚把路易斯和提比莉娅押往了斯特伦霍芬,而柯尔特连同布尔琴科以及弗兰克的遗孤们一起被送进了帝国抚养所。”
“!”齐楚雄猛地从沙发上跳了起来,但是短短的一瞬间过后,他又无奈的坐了下来。
“齐,你放心吧,虽然他们暂时会吃点苦头,但是今后我会想办法在暗中保护他们不受伤害。”罗森巴赫急忙安慰道。
“谢谢你,但愿上帝保佑他们个个平安无事。”齐楚雄在胸前画了一个十字,却掩盖不住眼神中的痛苦。
“打来电话的人还告诉了我一个消息,”罗森巴赫接着说:“梦琪目前也在盖世太保的手里,但是她正被送往雅利安城,而且帝国政府不仅颇为罕见的公开宣布这是为了让你和她团聚,甚至还在很多地方张贴了对你的特赦令。”
“罗蒙从来就没有长一副好心肠,他这样做的背后肯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路德维希终于不再保持沉默。
“没错,他表面上是在公开宣布齐还没有死的消息,但是实际上却是通过这种做法来对强硬派进行刺激,这样一来,即便是帝国政府已经发布了特赦令,但是只要强硬派联合起来进行反对,那么齐的命运依旧难以预测。”罗森巴赫分析道。
“他这样做是想对统帅阁下施加压力,然后再寻找机会害死齐!”路德维希愤怒地说。
“依我看,罗蒙不会有这个胆量,所以这个主意应该出自霍夫曼之手,只是这样一来,统帅阁下那边的压力就会变得非常大。”罗森巴赫露出了一道担忧的目光。
“施蒂尔,虽然你刚才并没有把话讲清楚,但是我想统帅阁下肯定也知道齐死而复生的秘密,而且他手里还有舒尔茨留下来的那封信,如果他能够很好的利用这封信,那么霍夫曼出于保护罗蒙的心理,未必敢对齐下毒手。”路德维希说。
“这也正是他们为什么会在葬礼上不提出任何反对意见就匆忙离去的原因。”罗森巴赫说:“霍夫曼是个精明的人,他知道如果当时就提出反对意见的话,那么统帅阁下肯定会下令立刻调查齐离奇复活的真正原因,而舒尔茨的那封信一旦公开,无论罗蒙是否承认信上的内容,他的名誉和威信都会受到严重打击,而齐却可以赢得更多的同情。”
“但是谁也没有想到他们不仅没有提出反对意见,而且霍夫曼还抓住统帅阁下想让齐活下来的心理,居然对特赦令表示赞同,而统帅阁下也在此时犯了一个错误,那就是没有立刻下令对舒尔茨遗书中的内容展开调查,而是由他自己宣布暂时先把齐关押起来,他这样做的目的虽然是想先观察一下舆论对此事的反应,但是强硬派一旦站出来进行反对,那么他再想用舒尔茨的那封信来逼迫霍夫曼做出让步就已经晚了,因为这时的人们会认为他只是想通过打击强硬派来实现保护齐的目的,而罗蒙不过是一个牺牲品,这必将激起更为强烈的抗议,而如果他要想避免这种情况发生,那就不得不再次寻求获得霍夫曼的帮助,但是这样一来,主动权又将回到霍夫曼手中,而统帅阁下要想让齐活下来,也必须做出更多的让步!”
“施蒂尔,假如你的预测是正确的,那么齐暂时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这对我们来说倒也算是条好消息。”路德维希说。
“是啊,如果事情照这样发展下去的话,那么齐活下来的可能性就非常大了,但是帝国政府的关键职位恐怕从今以后就要全部落入强硬派之手……”罗森巴赫说到这里突然发出了一声叹息,然后就闷闷不乐的坐在沙发上,任凭一抹无奈在脸上迅速蔓延。
“施蒂尔,你刚才不是还说无论遇到多少困难,你都会将变革进行到底吗?怎么还不到十分钟,你就叹上气了?”路德维希的语气里并没有多少讽刺的味道,但是眼神中却透出了一丝怜悯的目光。
“变革当然是要进行到底的,但是我也需要一点时间来让更多的人接受我的主张,毕竟现在强硬派的势力还非常强大,要是没有做好准备就仓促进行,恐怕最后只会一事无成。”罗森巴赫叹道。
“但愿你的计划能够实现,但是我在这里不得不遗憾的说,一个制度本身的缺陷根本不可能依靠个人的力量来进行弥补,而解决问题的唯一途径就是为我们的国家和民族寻找到一个更合适的制度!”
“弗兰茨!”罗森巴赫惊愕的喊道:“你疯了吗?这可是叛国的言论!”
“要说这种言论是叛国的话,恐怕你的计划在那些强硬派眼中也是必须铲除的对象!”路德维希不屑一顾地说。
“好啊,既然你认为现有的制度根本不适合我们的国家,那你倒是告诉我,究竟什么制度才最适合我们?”
“这个问题的答案还是交给我们的下一代去寻找吧。”路德维希摇了摇头:“我们的命运从向元首宣誓效忠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注定了要走向悲剧,无论你再怎么挣扎也不可能逃脱。”
“弗兰茨,看来贝克的死已经把你变成了一个悲观主义者!”罗森巴赫生气的斥责道:“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你也是个德国军人,当自己国家的前途和命运面临威胁时,你就算有再多的痛苦也不能选择当逃兵!”
“逃兵?”路德维希霍的一下站了起来:“别以为就你自己曾经在战场上流血流汗,我也曾经有过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经历,而且我也和你一样愿意为我的祖国流尽最后一滴血,但是眼下我们争论的焦点却是该怎样做才能让这个国家再次呈现在世人面前,靠战争?算了吧,我们已经连着输了两次!靠你说的那些?同样行不通,因为一个真正平等自由的世界根本就不用挖空心思的让一群人承认另一群人比他们高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