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你把我当成了一个空想主义者对吗?”罗森巴赫恼火的说:“可是你自己连面对现实的勇气都没有,还有什么资格对我的计划评头论足!”
“我是没有勇气去面对现实,但是至少我知道你想要去改变一个先天就存在缺陷的制度根本就是一件不可能办到的事情!”
“我的计划还没有开始实施,你凭什么断言它一定会失败!”
“施蒂尔,你不觉得自己的计划和罗蒙他们这些年来对外宣传的那一套完全一样吗?可是那些人又得到了什么,除了不用呆在集中营黑暗的牢房里,他们的生活和从前几乎没有什么区别!因为我们不仅可以随时剥夺他们的生命,还残忍的夺走了他们的孩子!要是你以为这些尖锐的矛盾能够依靠个人的力量去感化他们,那你就大错特错了!”
“不!我和罗蒙他们不一样!”罗森巴赫反驳道:“他们不但从来都没有想过要给予那些人真正的自由,而且他们还始终用一副有色眼镜来看待他们,但是我就不会这样做,我会把那些人当成自己的朋友甚至是家人,我会让他们明白不是所有的德国人都像罗蒙一样残忍,只要他们愿意与我们走到一起,那么他们完全可以获得与我们同样的待遇。”
“也许你的出发点是好的,但是在现有的制度下,这种想法根本就不可能实现!而且相比起你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我更赞同齐的观点,那就是一个制度的死亡并不代表国家的毁灭,与之正好相反,这应该被视为一种新生的开始……”
“路德维希上校,我看你真的是疯了!”罗森巴赫罕有的在路德维希面前挥起了拳头:“你以为自己只是一个旁观者吗?不,你也是这条船上的一名水手!当这条船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开始下沉时,你能选择置身事外吗?不,要是你这样做了,最后的结局只能是和船一起沉没!”
“你错了,施蒂尔!”路德维希迅速反驳道:“这条船之所以会沉没,完全是因为它一直固执的向海洋深处的死亡深渊冲去,却从来没有想过或许调转船头就能看到光明的彼岸!”
“难道你没有听出来我现在正准备做的事情就是要调转船头吗!”罗森巴赫高喊道。
“你是想调转船头,但是你走的同样是一条错误的航线!”
“就算我错了那又怎么样?这总比你躺在床上什么事情都不做要强!”
眼见两人之间的争执越来越激烈,齐楚雄急忙起身挡在两人中间:“施蒂尔,弗兰茨,你们觉得这种争吵有意义吗?既然你们都想说服对方接受自己的观点,那为什么就不能心平气和的坐下来好好谈呢?”
“我现在什么都不想说!让他自己好好想想吧!”罗森巴赫气呼呼的走出了官邸。
“唉!”路德维希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无奈的叹道:“施蒂尔是个正直勇敢的军人,但是他已经陷得太深了,恐怕没有什么人可以把他拉出来了。”
“那么你呢?弗兰茨,既然你已经想明白了一些事情,那为什么就不能勇敢的走出那一步呢?”齐楚雄平静地说。
“我?”路德维希摇了摇头,嘴边露出一丝凄凉的笑容:“我已经累了,再也不想折腾了,从今以后我只想陪着汉娜和我们还没有出世的孩子走完人生的最后一段路,至于以后的事情,就交给我们的下一代去解决吧。”说完,他便低着头离开了官邸。
随着两位老朋友先后离去,齐楚雄的心情也变得极为复杂,尽管罗森巴赫与路德维希做人的品德都无可指摘,但是他们对待未来的看法却截然不同,前者固执的认为自己可以改变第三帝国在人们心目中的恶劣形象,而后者虽已看透了纳粹政权的本质,但是却又没有勇气面对现实,只想着能够平安的度过余生就算是万幸。
“将军此刻在想什么呢?”齐楚雄的思绪这时飞向了艾德斯瓦尔宫,“或许他也在面临一场痛苦的抉择吧!”
……
三天后。
“我的统帅,这些都是各地发来的抗议信,信中的内容几乎完全一致,都是要求您一定要严惩齐楚雄,绝不能再犯下姑息养奸的错误,而且他们还说您要是不理会他们的抗议,而是一意孤行的话,他们就会联合起来发动一场大规模的抗议活动。”侍从小心翼翼的将一叠厚厚的信件放在施特莱纳的办公桌上。
“写信的都是些什么人?”施特莱纳面无表情的问道。
“主要是一些高级将领和政府要员,还有少数变节者。”
“帝国总理府那边有什么动静没有?”施特莱纳又问道。
“没有。”侍从摇了摇头,“罗蒙总理似乎并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他整天都忙于公务,就算有人当面问起这件事情,他也只是微笑不语。”
“马克西米利安呢?他有没有在私下里和什么人见过面?”
“也没有。”侍从摇头道:“他住进了陆军医院,据说是要专心养病,甚至为此还命令医院谢绝一切探访者。”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施特莱纳把手一摆,侍从立刻退出了办公室。他盯着面前那一大摞抗议信,在沉默良久后,他先是从口袋里掏出了舒尔茨临死前留下的那封信,接着又从抽屉里翻出了对齐楚雄的特赦令,他把这两样东西放在自己面前的桌面上看了又看,突然起身喊道:“马上备车,我要去陆军医院探望马克西米利安!”
几个钟头后,车队停在了陆军医院门前,此时正值中午,医院并没有多少人,门前的警卫看到施特莱纳出现在自己面前,慌忙上前敬礼。在弄清楚帝国统帅的来意后,警卫又带着他来到了医院的四楼,但是他刚一来到走廊里,布劳恩却突然从一间病房里冒了出来,直接挡在了他面前:“对不起,我的统帅,请问您是来探望霍夫曼先生的吗?”
“霍夫曼先生?”施特莱纳在愣了几秒钟后,这才想起来霍夫曼眼下已经成了一个没有任何职务的人,他不由苦笑道:“没错,我就是来探望他的,请你去通知他一声吧。”
“很抱歉,我现在没有办法让您进去。”布劳恩出人意料的说:“霍夫曼先生刚刚吃下了安眠药,恐怕您只能等上他一阵子了。”
“大白天的也需要吃安眠药吗?”施特莱纳皱起了眉头。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布劳恩双手一摊:“霍夫曼先生由于常年日夜操劳,所以落下了失眠的毛病,平时只能依靠安眠药才能入睡,而且他历来很讨厌有人在这个时候去打扰他。”
听完布劳恩的解释,施特莱纳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微微叹了口气,“好吧,那我就在外面等他醒过来。”
“那就麻烦您在这里稍等片刻。”布劳恩躬身一礼,就转身钻进了病房。施特莱纳的随从们尽管对布劳恩这种傲慢的表现感到非常不满,但是由于施特莱纳本人并没有发表任何意见,所以他们不得不暂时压住火气,陪着他一起等待霍夫曼醒来。
施特莱纳就这样静静的坐在霍夫曼病房门外,一直从中午等到了晚上,直到时钟指向了八点时,布劳恩才慢悠悠的从病房里晃了出来:“对不起,让您久等了,霍夫曼先生刚刚醒过来,他请您稍等片刻,等他换好衣服亲自出来迎接您。”
“不必了,我自己进去就行了。”施特莱纳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又对身后的随从们说:“你们都守在这里,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进去。”
随从们唯唯诺诺的点着头,目送帝国统帅进入了病房,而布劳恩则顺手关上了房门,在门外和侍从们一起扮演起看门人的角色。
走进病房,施特莱纳看到霍夫曼正在忙着换军装,“马克西米利安,既然是养病,为什么不在床上好好躺着呢?”
“对不起,我的统帅。”霍夫曼迅速对施特莱纳行了一个举手礼,“我刚刚才得知您到来的消息,为此我还严厉的训斥了奥托,他真是个糊涂虫,怎么可以让您在外面等那么长时间呢!”
“没关系的,反正我知道你这是在考验我的耐心。”施特莱纳瞟了霍夫曼一眼,发现对方的眼神里露出了一丝不自然的目光:“我此行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让齐楚雄活下去,为此我愿意接受你提出的任何条件。”
施特莱纳这种单刀直入的做法完全出乎霍夫曼的意料之外,他沉默了片刻,方才阴沉着脸问道:“我的统帅,您为什么要这样固执?难道您不知道让这样一个危险分子活下来将对我们的国家和您构成非常大的威胁吗?”
“现在的他只是一个阶下囚,再也不可能对我们构成任何威胁,而且要是没有他,我们也不可能战胜那场瘟疫,作为功罪相抵的结果,我认为让他活下来应该是很多人都能够接受的一个结果。”
“最期待这个结果的人其实就是您!”霍夫曼的语气开始变得很急促:“您到底知不知道?作为元首的继任者,您身上不仅承担着整个日耳曼民族的希望,而且您的一言一行还将影响到生活在地下世界里的每一个德国人!”
“这个我当然知道。”施特莱纳平静地说。
“既然您知道,那为什么还要在齐楚雄的事情上犹豫不决?这只会让大家看到您优柔寡断的一面,这不仅会让他们失去对您的信心,也会让更多的野心家蠢蠢欲动!”
“马克西米利安,我知道在这个世界上论忠诚没有人比得过你,但是齐楚雄却是我身边唯一的朋友,所以我想再给他最后一次机会,当然了,他还必须为自己发起暴动而付出代价,我已经想好了,就把现在的‘美丽如画’医院改造成一座监禁之地,而他将和妻子一道被永久的监禁起来。”
施特莱纳一口气说完了自己的打算,便对霍夫曼投去了一缕探询的目光。
“我的统帅,”霍夫曼凝视着施特莱纳的眼睛:“既然您认为齐楚雄是自己身边唯一的朋友,那么我又算您身边的什么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