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尔文呢?为什么他没有和你呆在一起?”齐楚雄并没有立刻回答妻子的问题。
“我看到克劳柏森将军要和你单独谈话,担心会发生什么事情,所以就把他一个人留在了卧室里。”
“有些事情我暂时不想说,但是以后你会明白的,走,我们先去看看孩子。”齐楚雄拉着妻子来到了儿子的卧室里,小齐格菲尔德这会仍然沉浸在见识到外面世界的喜悦中,他先是站在床上又喊又跳,接着又从厨房里拿出一根扫帚模仿着德国士兵踢起了正步。
“埃尔文,来。”齐楚雄等到儿子忙活够了,这才把他喊到自己身边:“告诉我,你喜欢山下的世界吗?”
“喜欢!”小齐格菲尔德开始兴高采烈向父亲讲述着自己在山下的经历……
“……山下比家里好玩多了,能看到很多神气的士兵,还有漂亮的花园,可是我们家里什么都没有。”小齐格菲尔德用一句抱怨结束了自己的讲述
“如果你长大后,发现自己永远都无法离开这个家时,你会不会发出抱怨呢?”齐楚雄轻声问道。
“我为什么不能离开这里?”小齐格菲尔德惊讶的问道。
“以后你会明白的,但是现在你要和从前一样继续呆在家里,无论谁来邀请你,你都不能离开我们身边。”
“我不嘛!我就要出去玩!”小齐格菲尔德刚刚提出抗议,一本圣经就从他的口袋里掉了出来。齐楚雄盯着这本圣经,脸色微微一变:“听着,从今天起我不许你再走出家门一步,否则你就不是我的儿子!”
“哇!”小齐格菲尔德顿时嚎啕大哭,“凭什么我不能出去玩!你不讲道理!”
“讲不讲道理那是我自己的事情,但是你必须照我说的做!”齐楚雄丢下这句话就离开了卧室,张梦琪想安慰儿子几句,可是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紧紧抱着儿子,不知不觉中,她的眼泪便打湿了衣裳。
……
一个月后的一个傍晚。
“路易斯,难道我们真的要把戴维交给他们吗?”提比莉娅紧紧抱着还在熟睡中的戴维,对一直沉默不语的丈夫投去了一缕焦急的目光。
“我说过了,罗蒙是故意这样做的。”路易斯低沉道:“他身为帝国总理,其实根本犯不着亲自来做抢孩子这种有失身份的事情,所以他的目的并不是为了抢走我们的戴维,而是要告诉人们爸爸已经没有能力再来保护我们了,这会在很大程度上摧毁人们的信心,从而实现他们彻底奴役我们的目的。”
“难道就一点办法也没有了吗?”提比莉娅尽管已经知道了答案,但是心里却依旧残存着一丝希望。
“唉。”路易斯叹了口气,“我们去罗伯特先生的墓碑前坐会吧。”
两人走出了囚舍,来到了囚犯生活区的一个角落里,那里有一座孤零零的坟墓,坟前竖着一个用破木板钉成的十字架,上面刻着一行颇具深意的话——“一个疯疯癫癫的好人永远比道貌岸然的恶棍更受人们尊重!”
这座墓碑下面埋葬的其实只是疯子罗伯特的一套衣服,他在五年前那场起义中牺牲后,尸体就被德国人扔进了熔浆里,但是怀念他的囚犯们依然不顾德国人的威胁,在生活区的一角为他立起了一座简朴的丰碑。
戴维这时醒了过来,他眨着腥松的睡眼,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摸着母亲的脸庞,尽管提比莉娅努力克制着悲伤的心情,但是眼眶还是不由自主的红了。路易斯不忍心去看儿子脸上那种天真的表情,只能把脸扭向一边偷偷地擦着眼泪。
“请问您是爱伯斯塔克先生吗?”两人身后突然响起一声谨慎的询问。
路易斯慌忙转过身,却看到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位年轻的党卫军少尉,他有着一对淡蓝色的眼睛,里面虽然透着锋利的目光,但是却并不让人感到紧张,他的脸颊看起来苍白而又瘦削,下巴很尖,露出一片刚刮完胡须时所特有的淡青色,他的双手自然的放在身体两侧,看起来似乎并不害怕自己会遭到突然袭击。此刻他正用一种暖洋洋的目光注视着提比莉娅怀中的戴维,似乎是很想和这个可爱的小男孩亲近一番。
“请问您是哪位?”路易斯紧张的问道。
“自我介绍一下,我的名字叫做阿尔伯特·冯·克劳柏森。”少尉摘下手套,将一双白皙的手伸到了路易斯面前。“我很早以前就见过您,但是一直没有机会和您进行交谈,不过现在好了,在这个连上帝都不愿意出现的地方里应该不会有人来干扰我们的谈话。”
路易斯稍作迟疑,突然想起了这个人的背景:“您是不是克劳柏森将军的养子?”
“没错。”阿尔伯特微微一笑,露出了一口雪白的牙齿:“现在您可以和我握手了吧。”
“少尉先生,您到斯特伦霍芬来做什么?”尽管路易斯握住了阿尔伯特的手,可是他的眼神里还是藏着一丝不安。
“我的任务其实并不令人愉快,”阿尔伯特对路易斯投去一缕同情的目光:“一个星期前,我在一份即将被送往帝国抚养所的儿童名单上看到了您儿子的名字,我立刻把这件事情告诉了我的养父,他吩咐我无论如何也要保护好您的儿子,所以我就主动向上司要求到这里来把他带走。”
“你是帝国抚养所里的军官?”路易斯顿时瞪大了眼睛。
“是的,我目前在艾伦纽特抚养所担任军事教官,那里距离‘美丽如画’医院的旧址只隔着一座石林。”阿尔伯特说。
路易斯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起来,因为他听出阿尔伯特似乎是在向自己暗示着什么,而这也意味着自己和妻子甚至有机会再次回到齐楚雄身边。
“爱伯斯塔克太太,我可以抱抱这孩子吗?”阿尔伯特走到提比莉娅面前,颇有礼貌的提出了请求。
“当然可以。”提比莉娅这时和丈夫一样,对这位年轻的少尉充满了好感,很快便将戴维送到了阿尔伯特怀中。
“多可爱的小家伙啊。”阿尔伯特小心翼翼的抱着戴维,但是他很快就让小家伙接受了自己——戴维在他怀里笑得异常开心,远远望去,他们竟然就像是一对亲密无间的父子。
一阵玩耍过后,也不知道阿尔伯特施了什么魔法,竟然让戴维又一次进入了甜美的梦乡。“可怜的孩子。”他脸上刚才的笑容这时却被一抹忧虑取代了:“当你再次醒来时,就要面对一个陌生的世界了。”
“少尉先生,您现在就要带他走吗?”提比莉娅的嘴唇哆嗦了半天,终于提出了这个问题。
“请您相信我,这个时候的离别是最合适的,如果等他醒了,恐怕您的心会立刻碎掉的。”阿尔伯特用一种低沉的声音安慰着提比莉娅。
“少尉先生!”路易斯紧紧抓住了他的胳膊:“我知道我没有办法改变这个残酷的事实,但是我却想以一个父亲的名义请求您照顾好我的孩子。”
“放心吧,”阿尔伯特轻轻地拍着路易斯的手:“我的养父已经安排好了一切,您完全不用担心戴维在帝国抚养所里的生活。”当他看到路易斯眼中依然流露出割舍不下的牵挂时,便直接加重了语气:“而且我愿意用自己的名誉向您起誓,我会像对待自己的亲生儿子一样来对待戴维,绝不会让他受到伤害。”
“谢谢……谢谢……”路易斯嘴里翻来覆去也只能说出这两句话。而提比莉娅为了不惊醒儿子,只好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但是当她看到阿尔伯特抱着戴维钻进一辆吉普车离去时,她终于忍不住瘫坐在地上痛哭失声。
“相信我,亲爱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真的……也许我们很快就会回到爸爸的身边……”路易斯竭力安慰着妻子,可是他自己的眼泪也同样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两天后。
“我的统帅,无论齐医生犯了多么严重的罪行,但是埃尔文却是无辜的,所以我建议您给这个可怜的孩子再多一点自由的空间。”
随着克劳柏森抛出这个建议,办公室里顿时陷入了一片沉寂,施特莱纳默不作声的看着天花板,而霍夫曼同样一言不发,似乎是在等待着施特莱纳作出裁决。
“克劳柏森将军,”罗蒙在一旁冷冰冰的说:“虽然说父母犯下的罪行与孩子扯不上关系,但是您要记住齐楚雄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囚犯,他对我们的威胁甚至超过了数十万军队,所以我们不能给他任何一个可以利用的机会!”
“让一个孩子多获得一点自由的空间对我们能有什么威胁?”克劳柏森反击道:“况且这样做的好处不仅仅是让埃尔文可以更好的成长,也能让人们看到统帅阁下的仁慈,这会更好的帮助我们争取人心。”
“齐楚雄获得的恩赐难道还少吗?”罗蒙铁青着脸说:“他犯下的罪行足以被绞死一千次,但是他现在依然舒舒服服的活着,这已经充分的体现了统帅阁下对他的仁慈!”
“总理阁下,请您注意我们现在谈论的话题是一个孩子的未来,这和他父亲没有一点关系!”克劳柏森激动地说。
“他的未来?”罗蒙嘴边突然露出了一丝不怀好意的笑容:“克劳柏森将军,我想提醒您注意,因为按照帝国法律的规定,埃尔文其实早就应该被送进帝国抚养所了,关于这一点我倒想听听您有什么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