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路德维希问道。
“我要死了,求您看在上帝的份上,替我照顾好伊莎贝拉和斯特凡妮……”
“很抱歉,这个要求我不可能答应你。”路德维希很干脆的拒绝了阿尔伯特的请求。
“为什么?难道您惧怕这样做会给自己惹来麻烦吗?”阿尔伯特顿时『露』出了绝望的目光。
“我要是害怕惹麻烦的话,就不会来见你了。”路德维希微微一笑,接着说:“你听着,你父亲的遭遇已经成为了不可挽回的事实,而你还很年轻,应该把目光放远一些,就算为了你的妻子和女儿,你也应该选择暂时低下头颅,不要让她们为你流泪……”
“您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要我跪下来向那些杀害我养父母的人认罪吗?不!我宁愿去死也不可能向他们低头!”阿尔伯特愤怒的吼道。
“阿尔伯特,我希望你能够认清现实,只要你愿意向副统帅阁下承认错误,那么就有机会为自己换来赦免……”
“您不要再说了!”阿尔伯特把路德维希的手甩到了一边:“我是为了全体德国人民的利益才会去做这些事情的!真正有错的是那些至今仍在想着发动战争的花岗岩脑袋们!他们的心里只有征服世界的野心,却从来不吝啬德国人的鲜血!”
路德维希起身朝牢房外面张望了一下,发现并没有人在窃听自己的谈话时,这才压低声音对阿尔伯特说:“听着,孩子,我也知道你说的这些都是事实,但是现在的局势确实对你很不利,如果你真的还想继承克劳柏森将军的遗志,那就应该学会隐忍。”
“!”阿尔伯特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您真的理解我们吗?”
“是的。”路德维希点了点头:“我也不喜欢战争,而且我觉得如果能用和平的方式回到故乡,那当然是最好不过的选择。但是克劳柏森将军对此事过于心急,在条件还不成熟的情况下就强行推进和平谈判计划,而他身边的很多人本来态度就不坚定,再加上强硬派又进行了疯狂的反扑,这才导致了最终的失败。”
阿尔伯特痛苦的低下了头:“这些事情其实我也想到了,但是现在后悔已经晚了,我的养父已经为此牺牲了自己,接下来就该轮到我了……”
“不,阿尔伯特,你不能就这样放弃!”路德维希劝慰道:“虽然眼下强硬派占了上风,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推动和平谈判计划已经走进了死胡同,很多人其实并不想打仗,只是迫于强硬派的威胁才不得不把这份愿望藏在了心里,如果有人能够把他们再次团结在一起,那么实现和平依然大有希望!”
“您想劝我挑起这份重担吗?不,我现在连自己都保不住,又怎么能继承他的遗志呢?”阿尔伯特不住的摇着头。
“无谓的牺牲并不能换来你想要的结果。”路德维希语重心长道:“既然副统帅阁下愿意给你这次机会,你不妨就此接受他的条件,然后再耐心等待时机的出现,这样做才能对得起克劳柏森将军多年来对你的教导。”
阿尔伯特沉默良久后,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脑袋:“我知道您这么说是为我好,但是如果我真的签下了认罪书,人们会怎么看我,大概他们都会以为我是个没有骨气的懦夫吧。”
“阿尔伯特,不要以为只有冲锋陷阵才是勇气的象征,其实学会忍受耻辱活下去同样需要极大的勇气,而一个没有智慧和胆量的人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这一点的!”
阿尔伯特因为路德维希的这番话陷入了痛苦的挣扎,他那双满是污垢的手深深地『插』进了凌『乱』的头发里,而牢房也陷入了一种令人心悸的沉默中。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突然从牢房外的走廊里传来,阿尔伯特仿佛是预感到了什么,猛的放下手愣愣的注视着门口。当伊莎贝拉带着女儿出现在他面前时,他立刻挣扎着从床上跳下来和她们紧紧拥抱在一起。
“阿尔伯特,你不能就这样丢下我们不管……”伊莎贝拉的哭泣声在牢房里传出很远:“斯特凡妮每天都在问我爸爸什么时候能回家,可是我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
“爸爸,我不要你死,你和我们一起回家吧!”斯特凡妮用力摇晃着父亲的手,粉嫩的脸庞上顷刻间便挂满了泪珠。
阿尔伯特伸出颤抖的手拭去女儿脸上的泪水,她是个天生的美人胚子,有着一双大大的蓝眼睛,乌黑的睫『毛』仿佛会说话,正一跳一跳的向父亲表达着一种来自内心深处的恐惧。
“阿尔伯特,你现在还要去寻死吗?”路德维希在一旁问道。
“请给我一支笔,我这就写认罪书。”阿尔伯特刚说完这句话就闭上了眼睛,而伊莎贝拉在狂喜之余,忍不住抱着女儿跪在路德维希脚下痛哭失声。
路德维希实在受不了这种悲伤的气氛,他好言安慰了伊莎贝拉一番,便离开了牢房。罗森巴赫此刻正在塔楼外面略显不安的来回踱步,他一见到路德维希便急忙走了过来:“怎么样?弗兰茨,你搞定这件事情了吗?”
“是的。”路德维希把自己刚才和阿尔伯特说的那些话又复述了一遍。
“你疯了吗?怎么可以和他说这种话!”罗森巴赫大惊失『色』:“要是牢房里安了窃听器,你这些话很快就能传到副统帅阁下的耳朵里!”
“那你说,要是我不这样做的话,又怎么可能让阿尔伯特放弃寻死的念头呢?”路德维希反问道。
罗森巴赫一时语塞,片刻后他才担忧的说:“弗兰茨,现在雅利安城真正的掌权者是副统帅阁下,所以有些事情你最好不要去关注,否则克劳柏森将军的遭遇就是前车之鉴。”
“这个我懂,但是我觉得自己不能再继续沉默下去了。”路德维希说:“以前我总觉得没有办法改变自己的命运,所以我就选择了逃避,但是这些年来发生的事情却在告诉我,逃避其实并不能让我过上想要的生活,所以我决定秉持着一颗善良的心,去为我们的国家和民族做些有意义的事情。”
“是不是因为埃尔文的事情让你转变了看法?”罗森巴赫急忙追问道。
“是的,当我看到父子反目这种过去只在小说里看到的情节居然在我身边上演时,我就知道自己不能再继续忍耐下去了,我必须开始战斗,我要让世人知道德意志的名片上不能只写着野蛮的屠杀和无耻的欺骗,如果有必要,我甚至打算用自己的生命来扞卫德意志的荣誉!”
“弗兰茨,你可别做傻事!”罗森巴赫急忙说:“眼下距离克劳柏森将军『自杀』身亡不过一年多的时间,你要是在这个节骨眼上跳出来继续宣扬他的思想,恐怕会惹来烦的!”
“麻烦不是你想躲开就能躲开的,”路德维希摇了摇头:“所以我决定寻找机会向副统帅阁下递交我的看法,我要让他明白在事关整个日耳曼民族未来命运的选项中不能只有战争这一条路!”
罗森巴赫正想劝说路德维希不要这样做,却突然看到阿尔伯特在伊莎贝拉的搀扶下走出了塔楼,他不得不暂时放弃了这个念头。
“这是您要的东西。”阿尔伯特低着头将一份写好的认罪书递到了路德维希面前。路德维希接过来仔细看了一下,便微微颔首道:“好样的,阿尔伯特,我这就去向副统帅阁下汇报,你和伊莎贝拉就留在这里等我的消息好了。”
一个小时后,这份认罪书被放在了霍夫曼的办公桌上。“干得好!”霍夫曼对路德维希『露』出了一丝赞赏的笑容:“我用了那么长时间都没能让他低头,可是你一出手就做到了,看来让你继续担任看管齐楚雄的任务确实有些大材小用了。”
“您过奖了。”路德维希淡然道:“我不过是不想看着阿尔伯特这么年轻就失去生命,所以才会来做这件事情。”
“有功不求奖赏,这才像我们德国军人的作风。”霍夫曼一边给路德维希送上赞扬,一面起身道:“我这就下令赦免阿尔伯特的罪行,并且马上把他送到陆军医院去接受治疗,如果你们愿意的话,就和我一起去看看他吧。”
霍夫曼的建议正中两人下怀,三人很快便来到了陆军医院。医生们对阿尔伯特展开了详细检查,结果确诊他患有严重的肺炎和肠炎,要是再晚送来几天的话,病情就会彻底恶化。听到医生的话,伊莎贝拉抱着斯特凡妮哭个不停,路德维希安慰了半天才让她们渐渐平静下来。
不知是不是霍夫曼刻意安排,总之阿尔伯特住的病房正好是从前布尔琴科住过的那一间。当霍夫曼走进病房时,阿尔伯特足足犹豫了五六秒钟才从病床上撑起身体准备向他行礼,但是却被霍夫曼一把按住:“阿尔伯特,你现在正在养病,这些礼仪就省了吧。”
阿尔伯特默不作声的看了霍夫曼一眼,便又躺在了床上。
“你呀,要我说些什么好?明明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情,却死活不肯回头,现在好了,吃了这么多苦头,还让自己的家人为你担心,大好的前途也受到了影响,这不是得不偿失吗!”霍夫曼上来就是一番数落,这也使得阿尔伯特的胸膛在剧烈起伏,似乎是想进行一番激烈的反驳。
路德维希担心阿尔伯特会对霍夫曼出言不逊,急忙对他使了个眼『色』:“阿尔伯特,副统帅阁下说得对,你是该好好反省一下了。”
“对不起,”阿尔伯特极不情愿的低下了头:“我太年轻了,所以才没有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我不该去参与我养父的计划,那根本就是一条走不通的死路……”
“这话是谁教给你的?”霍夫曼突然打断道。
“没人教过我这些话,这都是我自己想出来的。”阿尔伯特答道。
“阿尔伯特,撒谎可不是个好习惯。”霍夫曼突然微笑着说:“你的那间牢房里装有窃听器,所以你和路德维希将军的对话内容我已经全部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