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楚雄心头一沉,“慢点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侍从忙道:“统帅阁下离开宴会厅后没有直接回卧室,而是去了后花园,他在那里不停的唱歌,还说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这样高兴过了,我们劝他早点回去休息,可是他说什么也不听,后来他又嫌自己身上的军装太厚重,竟然脱得只剩一件衬衫,在后花园里拉着我们跳起了舞,结果跳着跳着就一头栽倒在地上……”
“混蛋!”罗森巴赫顿时勃然大怒:“你们是猪脑子吗?既然知道自己拦不住他,那为什么不早点过来报告!”
“我们也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侍从快要哭出来了:“请你们快去看看吧!”
“弗兰茨,施蒂尔,我们赶快走!”齐楚雄心急火燎的跑到了施特莱纳的卧室,刚一进门他就看到施特莱纳脸『色』苍白,薄薄的嘴唇还在不停的颤抖。他慌忙上前一把握住对方的手腕,然而片刻后便『露』出了一道愕然的目光。
“齐!统帅阁下到底怎么样了?”路德维希急忙问道。
“我们出去说吧。”齐楚雄离开了卧室,路德维希和罗森巴赫紧随其后。三人刚一来到门外,齐楚雄便愤怒的吼道:“那个阿尔伯特究竟安得什么心!让一个八十六岁的老人喝这么多酒,现在就连上帝都无法挽救他的生命了!”
“怎么会这么严重!”罗森巴赫大吃一惊。
“他的年纪大了,体内的各项器官功能早已出现了衰竭现象,再加上过量饮酒后又着了凉,进而导致多种并发症同时出现,恐怕要不了多久病情就会变得更加严重!”
“齐!你赶快想想办法!要知道统帅阁下还没有实现回家的心愿,所以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死在这种地方啊!”路德维希着急地说。
“已经太晚了!”齐楚雄的脸庞被痛苦扭曲了:“我现在只能尽力维持他的生命,但是最终你们还是要做好心理准备。”
路德维希顿时觉得手脚发凉,竟然愣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弗兰茨,现在我们必须做好两手准备。”罗森巴赫在一旁道:“一方面让齐尽量想办法帮助统帅阁下恢复健康,另一方面我们必须严密封锁这个消息,以防有人趁机挑起『骚』『乱』。”
“好吧,就照你说的做吧。”路德维希心里『乱』糟糟的,他透过房门的缝隙打量着奄奄一息的施特莱纳,心中悲哀地想到施特莱纳好不容易才看到了回家的希望,然而却又突然病倒,难道上天真的不打算满足这位老人的心愿吗?
齐楚雄像个陀螺似的开始了高速运转,他先是开出了一大串『药』方,接着又把平时负责施特莱纳保健工作的医生和护士们召集到一起进行了详细分工。当『药』材被紧急送到艾德斯瓦尔宫之后,他又亲自熬制『药』汤,这一忙就到了天亮。但是当他打算把熬好的『药』汤倒出来时,却发现手边竟然没有合适的盛具,他颇为不满的嘟囔了一句,便不得不放下了『药』锅。
“你在找什么呢?”路德维希背着手悄然靠近了他。
“该死的!”齐楚雄恼火地说:“我真是老了,光记着熬『药』,可是却忘了拿碗,快,去帮我找个饭碗来,不然『药』汤一会儿就全干了。”
“我就知道你是为这个头疼,所以东西我早就为你备好了。”路德维希从背后拿出了一个早已掉了漆皮的军用饭盒,上面坑坑洼洼的,就好像是一张历经沧桑的老人的脸。
齐楚雄的心猛地颤抖了一下,便伸手接过了饭盒。
“四十多年了,统帅阁下身边的侍从都已经不知道换了多少茬,可是他却一直舍不得把这个饭盒扔掉,而且他经常对我说,哪怕是再苦的『药』,只要是放进了这个饭盒就会变得比蜂蜜还要甜。”
路德维希的感叹引发了潜藏在齐楚雄内心深处的悲伤,他不得不背过脸,但是一滴不听话的眼泪还是落进了饭盒里。路德维希见状在他肩头轻轻拍了一把,便将『药』汁倒进了饭盒里:“去吧,我相信你一定可以治好他。”
齐楚雄默默地点了点头,便拿起饭盒来到了施特莱纳的卧室。他扶起施特莱纳,耐心的将一勺勺『药』汁喂到对方嘴里。苦涩的味道令施特莱纳睁开了眼睛,他望着齐楚雄脸上那种痛苦的神情,嘴边顿时『露』出了一丝带着歉意的微笑:“对不起,我又违反你的规定了。”
“既然您知道自己错了,那就必须接受我的惩罚。”齐楚雄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从今天起您不能再喝酒了,而且如果没有经过我的同意,您也不要再参加公开活动,以避免情绪激动影响您的康复。”
“在你眼里我一定不是个好病人。”施特莱纳凝视着窗外,那种渴望的眼神似乎是想冲破厚厚的岩壁奔向远方的故土:“但是我在这座囚笼里呆的时间太长了,即使一瞬间的自由对我来说也是幸福的。”
不知道为什么,齐楚雄居然从施特莱纳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丝告别的味道,他不由自主的握紧了对方的手:“将军,我一定会帮助您恢复健康的,所以您千万不要胡思『乱』想。”
“齐,你不用安慰我,因为我很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施特莱纳的喉咙里突然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齐楚雄急忙拍打着他的后背,“将军,有什么话等您养好病以后再说吧!”
“不,要是你不让我把话说出来,我就再也不喝你的『药』了。”施特莱纳伸手指向床边的一把椅子:“快坐下吧。”
齐楚雄坐在了椅子上,但是却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齐,你知道吗,我刚才做了一个梦,梦见丽萨和海伦娜出现在一座美丽的天堂里,她们不停的对我招手,让我赶快去她们身边团聚,可是我刚想动身,就被元首挡住了去路,他冷冰冰的看着我,问我为什么要背叛他的理想,还说我会把日耳曼民族推向罪恶的深渊,我当时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一股勇气,竟然向他大声的怒吼着:‘收起你那套骗人的把戏吧!你才是真正的恶魔,是你毁了我们的国家,还夺走了我的幸福,所以我绝不会再按照你的意志生活!’他听了以后勃然大怒,在我身边投下了一个个火球,四周顿时变成了火海,到处都是凄惨的哭喊声,丽萨和海伦娜这时都不见了,我只能在一座地狱般的熔炉中悲伤的忍受着元首的怒吼:‘这个世界除了上帝之外没人可以违背我的意志!我不但会让所有背叛我的人到地狱里接受惩罚,还会让你们看到只有用血与火才能创造出一个完美的新世界!’”
施特莱纳的语气变得越来越急促:“我不怕下地狱,因为我本来就是一个犯了罪的人,但是我不想就这样沉沦下去……所以我必须在走之前做些事情……让埃尔文到我身边来,我要亲自告诉他当年那些事情的真相,我要让他明白自己应该为有你这样一个父亲感到骄傲,而不是去相信那些下流的谎言……”
“将军,谢谢您对埃尔文的关注。”齐楚雄强忍住悲伤的心情说:“我知道您很想为我做点什么,但是您现在必须安心养病,等到您的身体恢复健康后,我自然会让埃尔文来看您的。”
“你呀,为什么总是这么固执……”施特莱纳脑袋突然一歪,便失去了知觉。
“将军!将军!”齐楚雄急忙晃动着施特莱纳的身躯,然而对方却没有一点反应,“强心针!快,快注『射』强心针!”
医生们手忙脚『乱』的冲进了卧室,在一番紧急抢救后,施特莱纳终于恢复了心跳,但是却依然昏『迷』不醒。路德维希和罗森巴赫在外面的走廊里长吁短叹,心情也焦躁到了极点。当他们看到齐楚雄走出卧室时,便立刻迎了上来:“齐,统帅阁下现在的情况到底怎么样了?”
齐楚雄沉默片刻后,却抱着头坐到了门口的一把椅子上。
尽管罗森巴赫已经对施特莱纳病情的严重程度有了心理准备,但是他此刻却依然忍不住咆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不是号称什么病都能治好吗?怎么这么快就放弃了!你说,你说呀!”
“施蒂尔,你别说了!”路德维希痛苦的低下了头:“难道你没有发现齐已经说不出来话了吗?”
罗森巴赫怔怔的望着齐楚雄,这才发现自己的这位老友居然已是泪流满面。他咬住嘴唇,以极大的毅力克制住悲伤的心情:“统帅阁下还剩下多少时间?”
“我也不知道,或许两三天,或许……”齐楚雄突然捂住了脸。
“我的上帝,为什么会这样……”罗森巴赫闭上了眼睛,任凭痛苦在他的内心深处肆意蹂躏。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突然由远而近传来,齐楚雄下意识地抬起头,却看到阿尔伯特瞪着通红的眼睛冲进了卧室。“哦,上帝啊!看看我都做了些什么!”他刚一看到昏『迷』不醒的施特莱纳便死死揪住了自己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