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能够有幸一睹您的舞姿是我的福气……”齐楚雄含着眼泪点了点头。
“可是这个房间实在是太小了,我根本就施展不开啊。”施特莱纳颇为不满的嘟囔着。
“不如我们去外面的花园吧,那里最适合观赏您的舞姿。”齐楚雄努力挤出了一丝笑容。
“不,那里也容不下我。”施特莱纳苦恼的摇着头,但是他的眼睛里很快便闪过了一道亮光,“我知道哪里可以跳舞了,走,我这就带你去!”说罢,他便拉着齐楚雄跑出了卧室。
守在走廊里的军政要员们这时全都呆若木鸡,原本他们已经做好了向施特莱纳进行临终告别的准备,然而谁也没有想到他竟然会以这样一身装扮出现在他们面前。罗森巴赫在震惊之余急忙冲了过来:“我的统帅,您是不是感觉好些了?”
“我要去跳舞!施蒂尔,快,给我准备一架飞碟,我要去外面跳舞!”施特莱纳急切的喊道。
“?”罗森巴赫不得不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齐楚雄:“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施蒂尔,你就满足一下将军的愿望吧。”齐楚雄说完便将脸侧到了一边。
罗森巴赫还在犹豫,但是路德维希却已经听懂了齐楚雄话里的意思,他深深的叹了口气,便对施特莱纳『露』出了一丝笑容:“请您稍等,我这就去给空军下命令。”
“谢谢你,弗兰茨,最好再给我准备一支乐队,这样才有气氛。”施特莱纳此刻终于卸下了威严的面孔,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急于赶回家的乡下老头子。
“齐医生,统帅阁下刚才明明连说句话都很费劲,怎么突然间精神又好起了呢?是不是您在里面又和他说了些什么?”阿尔伯特对齐楚雄投来了一道复杂的目光。
“总理阁下,如果我是您的话,就会静静地陪着这位老人走完生命的最后一程,而不是去费力的猜测他究竟和我说了些什么。”齐楚雄淡然道。
阿尔伯特的眼神中掠过了一丝尴尬:“对不起,齐医生,我想您也许是对我有些误会,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们是否可以坐下来好好谈谈呢?”
“很抱歉,我不喜欢空洞的泛泛而谈,如果您真的想打消我的疑虑,那么最好拿出点实际行动。”齐楚雄说。
阿尔伯特沉默了,但是却没有人知道他心里此刻在想些什么。
半个小时后,一名空军中尉在人们紧张的目光注视下跑到了施特莱纳身边:“我的统帅,飞碟已经停在了隧道入口,请问您是否现在就登机。”
“我的乐队准备好了吗?”
“他们就在飞碟上等着您。”中尉说。
“谢谢。”施特莱纳笑了,他伸手示意齐楚雄扶着自己离开艾德斯瓦尔宫,但是当路德维希带领众人急忙跟在他的身后时,他却转过身不停地摆着手:“我不要你们跟着我,让齐一个人去就行了。”
“我的统帅,您为什么就不让我们去送您最后一程呢?”路德维希哽咽着问道。
“不,我已经不是帝国统帅了,从现在起我只是施特莱纳,一个做梦都想着要回家的老头子。”施特莱纳留下这句话便转身离去,而且他的步伐越来越快,竟然将军政要员们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弗兰茨,你愿意相信统帅阁下是一个快要走到生命尽头的老人吗?”罗森巴赫望着远去的施特莱纳喃喃自语。
“如果他没有走到生命的尽头,又怎么会享受到真正的自由呢?”路德维希黯然道。
施特莱纳不会听到罗森巴赫与路德维希的对话,他已经飞快的走出了隧道,跑上了一架“地狱妖蝶”,一群乐队成员已经在机舱里等候已久,他们一见到施特莱纳便纷纷起身行礼。
“快起飞!我一分钟也不想呆在这个地方了!”施特莱纳大声催促着飞行员。
“我的统帅,您想去什么地方?”飞行员紧张地问道。
“回家!”施特莱纳大声喊道。
“回家?”飞行员愣住了:“难道艾德斯瓦尔宫不是您的家吗?”
“不,那里是一座监狱。”
“监狱?这里可是整个地下世界最美丽的地方,怎么可能是监狱呢?”
“你不会懂的,因为这里永远都不是我们的家……”施特莱纳的声音突然再度变得虚弱无力,而飞行员却和乐队成员们一起『迷』茫的看着他。
“去上面的世界吧,统帅阁下想在那里跳支舞。”齐楚雄平静的给出了答案。
“去上面的世界跳支舞?”飞行员顿时瞪大了眼睛。
齐楚雄没有再去回答飞行员的疑问,而是静静地坐在了施特莱纳身边。飞行员愣了半天后,仿佛是明白了什么,他不再追问,而是发动引擎,驾驶飞碟冲上了天。当身下的世界渐渐模糊时,力量又一次回到了施特莱纳身上,他不停地四处张望,就像一个快乐的孩子。
转眼间飞碟冲出了一条冰层裂缝,当白茫茫的南极大陆出现在人们眼前时,就连那些一直很拘谨的乐手们都激动的手舞足蹈。在一番仔细搜索后,飞碟停在了一座冰山脚下,舱门刚被打开的一瞬间,施特莱纳就如同离弦之箭般冲下了飞碟,他伸手抓起厚厚的积雪抛洒向天空,仿佛是要把心中所有的郁闷都发泄出来。齐楚雄远远地看着他,眼泪却不停地在眼眶里打着转。
乐手们也想去模仿施特莱纳的动作,然而刺骨的寒风却让他们一个个缩起了脖子。他们像企鹅似的挤成一团,心里却在好奇为什么衣衫单薄的施特莱纳竟然毫不畏惧寒冷的侵蚀。
在一阵尽情的欢乐后,施特莱纳带着一脸轻松的笑容回到了齐楚雄面前:“齐,我可以开始了吗?”
“那还用说吗,我都已经等不及了。”齐楚雄投来了一缕期待的目光。
“先生们,请为我奏响《小熊波比和圣诞老人》。”施特莱纳向乐队做了一个优雅的手势,瑟瑟发抖的乐手们拿起了各自的乐器,在寒风中奏响了这首曲子。
施特莱纳随着乐曲的节拍灵活的挪动着自己的身体,他的舞步是那样的轻盈,仿佛整个身心都已陶醉其中。而站在一旁的齐楚雄眼中也渐渐幻化出一幅温馨的画面——一座乡间小木屋里传来了阵阵美妙的乐曲声,施特莱纳夫『妇』拉着女儿的手围着一棵挂满礼物的圣诞树跳起了欢快的舞蹈,他们的世界里没有战争、没有欺骗,也没有没完没了的政治阴谋,他们的生活就像是漫天飞舞的雪花——纯洁、透明、即便是很快就会融化,也从不沾染人世间的俗气。
然而就在施特莱纳全身心的投入到舞蹈中时,乐队中的小提琴突然停止了演奏,这顿时打『乱』了他的舞步节奏,“为什么要停止演奏?为什么!”他气愤的看着小提琴手:“为什么我连跳完一支舞的自由都没有了,为什么?”
“对不起,我的统帅……”小提琴手结结巴巴的解释道:“天太冷了,所以琴弦断了……”
“我不想听你的解释!”施特莱纳的胸膛在剧烈的起伏着:“我早就受够了你们的谎言和欺骗,你们从来不想还给我自由,你们只想把我一辈子都囚禁在这个地方!不,我不要做什么伟大的征服者,我也不想当这个帝国统帅,我只想回家!回家!回家!”
面对施特莱纳的怒吼,被吓破了胆的小提琴手突然举起了右臂:“嗨!希特勒!”——这是他唯一能采取的防御措施。
施特莱纳愤怒的神情突然间凝固了,他一动不动的望着小提琴手举在空中的手臂,宛如一座固定在冰雪中的雕塑。然而这个姿势并未保持太长时间,他便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将军!”齐楚雄像疯了一样扑到施特莱纳身边:“您不能走,您不能走啊!”
“对不起,如果不是因为我,你的人生完全可以活得更精彩……”施特莱纳凝视着齐楚雄眼中的泪光,虚弱的声音里透着说不出的忏悔。
“不,将军,我不恨您……因为我知道这不是您的错……”齐楚雄泣不成声道。
“齐,我很害怕……”施特莱纳深陷的眼窝里透出了一丝恐惧的目光:“我害怕即使我死了他们也不会把自由还给我,他们会把我变成一件标本,让我继续穿上那件囚服躺在水晶棺里像商品一样被公开展出……我不需要那些廉价的吹捧,我只想回家……求你告诉弗兰茨,让他把我的遗体火化,然后把骨灰撒进大海,这样我就可以随着洋流一起回家了……”
“我懂了,将军……我一定会把您的遗愿告诉弗兰茨……”
“谢谢你,齐,要说再见真的很难……但是如果有来生,希望我们还能再相遇……”当施特莱纳嘴边终于绽放出一丝如释重负般的笑容时,他便永远的停止了呼吸。
齐楚雄默默注视着躺在冰雪中的施特莱纳,一滴滴悲伤的眼泪与飞舞的雪花融合在一起,变成了一个又一个小小的冰块,在他身下砸出了一连串痛苦的印记。
施特莱纳走了,他带着深深的遗憾结束了自己悲剧『性』的一生,他内心深处从未真正想过要去成为一个邪恶帝国的统治者,然而无情的命运却没有给他选择的机会,现在,他那颗痛苦的心终于可以享受永恒的长眠,但是对于邪恶的第三帝国而言,一场更为残酷的政治斗争这才刚刚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