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训练基地,齐格菲尔德陪着秦德胜回到了中州,两人在飞机上本来还有说有笑,但是在回家的路上,秦德胜却意外地看到了几名年轻的士兵衣衫不整的钻出了路边的酒馆,这一幕顿时令他脸上的笑容立刻凝固了。
“您要下去和他们讲句话吗?”齐格菲尔德问道。
秦德胜若有所思的望着那几名士兵,末了还是摇了摇头:“算了,还是回家吧。”
看到老人心情不太好,齐格菲尔德一路上话也少了许多。回到家里,秦妻正好去参加演奏会,房间里静悄悄的,为这一老一少平添了一份忧虑。
“戈飞,你说说看,对这次参观你有什么看法?”秦德胜刚一坐下便提出了问题。
“该说的我都已经说过了,难道您还要再听一遍吗?”齐格菲尔德反问道。
“你并没有把话说完,所以我想听到你藏在心里的那些话。”秦德胜说。
“好吧,不过我的观点未必正确,所以还请您不要往心里去。”齐格菲尔德坐到了秦德胜身边:“从这次参观的结果来看,很多官兵都缺乏一种危机意识,总觉得战争离自己还很遥远,所以他们的训练科目并没有严格按照实战要求展开,而且由于受到了发展经济的大趋势影响,还有不少人当兵只是为了将来能够找一份好工作,长此以往,军队的士气必将受到影响……”
“唉。”秦德胜突然长叹了一口气。
“还要我继续说下去吗?”齐格菲尔德说。
“接着说吧。”秦德胜点了点头。
“军人的职业素养是衡量一支军队战斗力的重要方式,而一支职业化的军队也必须拥有一群高素质和具备牺牲精神的官兵,但是解放军目前绝大多数官兵都是独生子女,他们从小娇生惯养,缺乏磨练,遇到困难总是推诿不前,这样的人即使接受了严格的军事训练,我认为充其量只能锻炼体格,却不能强化品格。”
“你能举个具体例子吗?”秦德胜说。
“我可以举个不恰当的例子,”齐格菲尔德说:“在斯大林格勒战役进行到最后阶段时,有一批结束休假的军官来到了机场,他们被告知如果坐上返回斯大林格勒的飞机,那么他们可能再也没有机会活着回来,所以他们有权自由选择自己的命运,但是所有的军官却都登上了飞机,当执行任务的飞行员忍不住问他们为什么要做出这种近乎于『自杀』的选择时,所有人的答案都只是短短的一句话——‘因为我们是军人!’”
秦德胜许久没有开口,只是沉默的盯着外面的夜『色』。
“对不起,我知道这个例子并不理想,但是我认为无论是所谓的法西斯军队也好,还是正义的力量也罢,一支军队如果没有支撑官兵士气的精神力量存在,那么即使它拥有了强大的力量,到头来也难逃失败的命运。”
“那你倒是说说看,什么样的精神力量才是军队最需要的。”
“我认为是对领袖的绝对服从,”齐格菲尔德连想都没想都给出了答案:“因为当所有的人都遵循领袖的意志前进时,他们的内心便能充满强大的力量,例如二战时的德国军队就是最好的例子。”
“你错了。”秦德胜摇了摇头:“真正强大的精神力量源自于我们的人民,当一支军队始终受到人民的拥护和信任,那么他便能迸发出强大的力量来扞卫自己脚下的这片土地,正如『毛』『主席』所说,只有人民才是战争的伟力所在。”
“人民?”齐格菲尔德不禁哑然失笑:“一群手无寸铁的老百姓能做什么?他们的赤手双拳是抵挡不住钢铁洪流的。”
“你又错了,”秦德胜说:“任何一个国家,任何一个独裁者,只要他失去了人民的支持,那么无论它拥有多么强大的力量,也只能落个失败的下场,而历史也已经无数次证明了这一点,中国有蒋介石,外国有希特勒……”
“我不认为您的观点是正确的。”齐格菲尔德沉不住气了:“或许蒋介石是因为失去了老百姓的支持才会败退到台湾,但是当苏联红军攻入柏林时,德国的老百姓们却拿起了武器与他们展开了殊死搏斗!”
“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完全是因为德国人民当时受到了希特勒的欺骗,他们以为自己是在保护自己的国家不受侵犯,但是却没有想到这种牺牲只是为了满足独裁者苟延残喘的垂死挣扎,他们成了被利用的一群人,将自己的丈夫和儿子送上战场,结果换来的不是国家的强大和幸福的生活,而是一张张阵亡通知书和失去亲人的痛苦,但是现在的德国人民已经觉醒了,他们看到了希特勒政权的真实面目,所以他们理『性』的选择了道歉,并且发誓绝不再让同样的悲剧在历史上重演,而这样一个知道深刻反思错误,并且勇于承担责任的民族是值得钦佩的。”
这回换成齐格菲尔德沉默了,因为他不仅想到了自己在贝格勃劳啤酒馆遭遇的那一幕,还想到了“阿尔伯特”一直强调的只有战争才能为日耳曼民族带来和平的观点——虽然时至今日他已不再是这种观点的坚定支持者,但是他却依然认为只有领袖的意志才能决定一个国家乃至一个民族的命运。
“我敢和你打赌!”秦德胜此刻加重了语气:“虽然我们的军队现在确实存在不少问题,但是这支军队的灵魂没有丢,它依然是一支人民的军队,一旦这个国家遇到了灾难,那么它一定会勇敢的站出来承担自己的神圣使命!”
“好吧,我认输。”齐格菲尔德结束了辩论——尽管他并不认为秦德胜的观点是正确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却缺乏挑战的勇气,而这在他的人生中还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时间不早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等小雪回来后,我让她明天一早去找你。”秦德胜在齐格菲尔德肩头拍了一把。
“找我?做什么?”齐格菲尔德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妈的!你小子说过的话难道又忘了!”秦德胜笑骂了一句。
“!”齐格菲尔德突然想起来向秦雪求婚的事情,他顿时涨红了脸,朝自己的后脑勺上拍了一把,便匆忙跑出了门。
“这小子真奇怪?这都什么年代了,怎么脑子里还是独裁者那一套……”秦德胜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喃喃道。
第二天一大早。
齐格菲尔德从凌晨五点就开始忙碌,他把屋子收拾一新,便开始坐在沙发上苦思冥想该用什么样的方式向秦雪求婚,之前一些电视剧里浪漫的情节此刻在他脑海中一一闪过,但是到头来却都被他一一否决——无论他离开军队多少年,他骨子里还是传统的普鲁士军人作风——严谨、务实、讨厌浮夸。
“还是直接对她说明白算了,反正她肯定会接受我的求婚,所以我没有必要把简单的事情搞复杂。”拿定主意后,他便耐心等待着秦雪的到来,然而一个放在墙角的洋娃娃却突然引起了他的注意,他拿起洋娃娃,注视着那上面的斑斑血迹——这是父亲留给他的遗物,尽管他从来没有兴趣去追寻藏在洋娃娃背后的命运。
“叮咚!”门铃突然被按响了。
“一定是她!”齐格菲尔德随手将洋娃娃扔到了沙发上,便急匆匆的打开了房门。
“戈飞!”秦雪如同一只小鸟般飞到了他的怀里,在一阵深情的热吻后,她红着脸推开了他:“你这个没良心的家伙,陪我爸走的这些天连个电话都不知道给我打。”
“军队有纪律,不允许随便给无关人员打电话。”齐格菲尔德开起了玩笑。
“去你的!”秦雪不高兴的说:“你说我是无关人员?好,我现在就走!”说罢,她转身就朝门外走去。
“对不起,我只是和你开个玩笑。”齐格菲尔德急忙拉住了她的手。
“开玩笑也不行!”秦雪气鼓鼓的说:“你只能说我是你心里最重要的人,否则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好,好,好,我答应你还不成吗?”齐格菲尔德赔着笑脸把秦雪拉到了身边,“就算你变成了丑八怪,你也永远都是我心里最重要的人。”
“你才是丑八怪呢!”秦雪一下子被逗笑了。
“对,我就是丑八怪。”齐格菲尔德笑眯眯的说:“不过我这个丑八怪今天却要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什么事情?”秦雪好奇的问道。
“来,先把这个穿上。”齐格菲尔德拉着秦雪走进了厨房,顺手给她套上了一件围裙。
“干嘛?让我给你做饭啊?”秦雪撅起了嘴。
“把手放进围裙的口袋里。”齐格菲尔德笑道。
秦雪下意识的一『摸』,却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枚戒指,她起初还愣了一下,但是紧接着便惊讶的张大了嘴。
“戴上吧。”齐格菲尔德把戒指套在了秦雪的手指上:“用我那位老岳父的话来说,从今天起你就是老子的人了。”
秦雪想用“恶狠狠”的语言来教训一下齐格菲尔德,然而她却发现自己的心脏正在剧烈跳动,而且眼泪还不听话的流了下来。
“怎么?是不是觉得情节不够浪漫啊?”齐格菲尔德又拿秦雪开起了玩笑:“要是后悔的话还来得及,正好我也可以考虑再更换新的人选……”
“你敢!”秦雪立刻瞪大了眼睛。
“那你就是同意了?”齐格菲尔德顺势握住了她的手。
“你这个坏家伙,就知道欺负我。”秦雪幽幽道。
“你知道的,我从来不会说那些漂亮话,”齐格菲尔德用温柔的眼神凝视着秦雪:“但是我愿意用一生的时间来呵护你,让你成为这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唉,算我倒霉吧。”秦雪嫣然一笑,便将自己深深地埋进了爱人的胸膛,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停止了流动,而一对幸福的恋人也沉浸在甜蜜中久久不能自拔。
“糟了!”秦雪突然面红耳赤的推开了齐格菲尔德:“齐阿姨还在楼下等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