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劳斯、拉尼克与卡希尔同时陷入了沉默,这些话如果从其他人嘴里说出来,他们只会把它当成是没有任何价值的自我吹嘘,但是齐格菲尔德在自己的生死尚不明了之际竟然有这样的抱负,又怎能不让人为之动容。
“埃尔文,你的勇气和力量值得我们尊重,但是今日的德国和你所处的那个时代已经大不相同了,你的昔日部下们有很多人要么生老病死,要么战死疆场,能够为你提供帮助的人几乎没有多少,前线的将领们更是有许多人连你长什么模样都搞不清楚,最糟糕的是你即使上了战场,也未必能够得到足够的增援,所以我劝你还是留在这里,好好的把当前的局势认真分析一下,从战略角度来帮助帝国走出困境。”克劳斯说。
“不,我不能留在这里,我必须回到战场,那里才是我的归宿,而对于一个已经死过好几次的人来说,还有什么困难能够比死亡更可怕?相信我,阁下,只要一个人的心里始终充满勇气,那么他就有可能创造出奇迹!”齐格菲尔德坚定的说。
“埃尔文,你是不是已经有了击败敌人的对策?”拉尼克忙问道。
“很抱歉,我现在什么都不能说,因为我需要立刻回到斯大林格勒去了解情况,然后才能做出决定,但是无论怎样,都无法阻止我赢得胜利的决心。”齐格菲尔德说。
“卡尔怎么办?”拉尼克接着又提出了一个更为尖锐的问题:“没有元首的命令,他不可能离开斯大林格勒,而且你去了以后担任什么角『色』?做他的副手?”
“担任什么角『色』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必须要让官兵们活下来。”齐格菲尔德做出了简单的回答。
“我想诸位已经找到了我们想要的答案,那就让埃尔文自己呆一会吧。”克劳斯转过了身,卡希尔紧随在他身后,而拉尼克却望着齐格菲尔德『露』出了犹豫的目光。
“你是不是想问我关于斯特凡妮的事情?”齐格菲尔德一下子就看出了对方的心思。
“没错,你也看到了斯特凡妮刚才的眼神,那种绝望与痛苦的目光让谁看了都受不了,而你又急着想回到斯大林格勒,这难免不让人感觉到你是想跟卡尔算账。”拉尼克说。
“别人怎么说,我管不了,但是你应该相信我不是那样的人。”齐格菲尔德淡然道。
“对不起,”拉尼克略显羞愧的避开了齐格菲尔德的目光:“请原谅我的冒失。”
“没关系,如果你见到了斯特凡妮,请替我向她问声好。”齐格菲尔德说。
“你自己为什么不去?这难道不是你一直期盼的事情吗?”拉尼克低声道。
“拉尼克,我和她的事情已经成为了过去,而且我也不打算破坏她和卡尔的幸福生活。”齐格菲尔德说。
拉尼克沉默片刻后,便在齐格菲尔德肩头拍了一把,这里面似乎有许多的话,然而却都藏在了两人心里……
比尔在脸『色』铁青的许尔勒带领下走进了艾德斯瓦尔宫的会客厅,沉重的大门刚一关上,许尔勒就愤怒的咆哮道:“你究竟有多少事情在瞒着我,还是以为我天生就是个活该被你们摆布的傻瓜!我告诉你,只要你们让我活得不舒服,那你们也别想好受!”
“其实您应该感谢我,如果我当初没有下定决心保护齐格菲尔德,只怕现在你们连收拾残局的人都找不到。”比尔说。
“你敢威胁我!”许尔勒指着比尔的鼻尖骂道:“德国军队里比齐格菲尔德强的人有得是,随便找个人出来都能够扭转战局!”
“既然您这么说,那么我倒想知道现在有谁愿意去替代路德维希将军补这个窟窿?”比尔『露』出了一丝讽刺的笑容。
“放肆!”许尔勒没有想到比尔竟然丝毫不把自己放在眼里:“这些可是军事机密,轮不到你来胡说八道!”
“军事机密?算了吧!”比尔轻蔑的看着许尔勒:“将军们在后方都住进了奢华的别墅,他们满脑子盘算着的是该如何保住自己搜刮来的财富,哪里会有人愿意去送死!”
“你胡说!你造谣!”许尔勒破口大骂。
“我是不是在胡说,您自己到雅利安城和占领区走一圈不就知道了,而且这些事情已经成为了公开的秘密,所以我劝您最好认清事实,否则被枪指着脑袋的滋味可不好受!”比尔说。
“那个叛『乱』分子不值得信任,必须对他重新审判!”许尔勒喊道。
“请您注意自己说话的态度!”比尔厉声道:“齐格菲尔德将军已经获得了军事法庭的公正判决,他是无罪的,而您如果坚持这样做,那只能说明您也参与了他当年突然遇害一事,所以您才会害怕一个活生生的齐格菲尔德!”
“我没有心虚!”许尔勒『色』厉内荏的为自己做着辩解:“我只是在担心齐格菲尔德已经变成了间谍,所以我们必须对他进行严格的审讯!”
“我看不出在这个世界上会有哪个间谍像他这样自投罗网,反倒您应该好好地去了解一下戴维,看看他心里还藏着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
会客厅的大门突然被打开了,舒伯特带着一脸倦容走到了比尔面前,戴维跟在他身后,脸上无数个掌印后面还藏着一丝侥幸的目光。
“比尔,你什么都不用再说了,现在就和戴维一起去阿尔海姆监狱把埃尔文接过来,第六集团军参谋长弗里奇将军马上就要来汇报斯大林格勒的战况,我需要听到他的想法。”舒伯特平静地说。
许尔勒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但是舒伯特那种坚定的表情又不像是在开玩笑。片刻后,他悻悻的走到了一旁,而比尔则迫不及待的拉着戴维赶往阿尔海姆监狱。
路上,比尔打开了话匣子:“你脸上的掌印是怎么回事?”
“元首差点想杀了我,不过他最后还是被我的诚意打动了。”戴维似乎有些心有余悸:“他不停地抽着我的耳光,还拔出佩剑架到了我的脖子上,我当时闭上了眼睛,心想这下可完了,但是没有想到元首突然嘟囔了一句,说什么这都是自己惹来的麻烦,然后就再也不理我了。”
“就只有这么简单吗?”比尔皱起了眉头。
“信不信由你,反正我能感觉到自己死不了,而且埃尔文也能发挥点作用了……”
“听着戴维!”比尔冷冰冰的打断道:“我劝你最好不要去利用埃尔文,如果他因为你受到了伤害,那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好吧好吧,我答应你还不成吗,真是活见鬼,为什么每个人都不相信我也是个爱国者。”戴维嘟囔道。
两人来到阿尔海姆监狱,齐格菲尔德依然在厚重的伪装下离去,看守们对他的来去匆匆感到了一丝恐惧,个个都在猜测雅利安城是否又将迎来一场风暴。
一架“地狱妖蝶”抖动着弹痕累累的身躯降落到了雅利安城机场,弗里奇匆忙跳下机舱,深陷的眼窝和满脸的络腮胡子让他看起来活像个憔悴的老人,身上的军装也脏兮兮的,从头到脚都透着一股硝烟的味道。
“我的上帝,看来您在斯大林格勒一定过着非常糟糕的日子!”负责前来接机的拉尼克刚一见到弗里奇,就忍不住发出了惊呼。
“比起那些阵亡的官兵们来说,我唯一能够庆幸的是自己还活着,所以我这次来必须让元首知道前线的惨状!”弗里奇急促的说。
三个小时后,弗里奇就以这副模样出现在舒伯特面前,他身边还坐着奥布尔哈克、古根海姆、格莱斯纳、克劳斯、明希豪森和拉尼克等人。
“我的元首,现在的一切都已经糟透了,原先说好的中央合击战术迟迟不能落实,而俄国人又切断了我们与后方的补给线,单独依靠空军根本无法保障被围部队的弹『药』与给养供应,眼下部队的弹『药』存量不足两个基数,食品只能供应标准配额的三分之一,路德维希将军每天都在发火,但是我们的防线却被一点点的压缩,情况已经危急到了非常可怕的地步,如果不能将第六集团军从斯大林格勒救出来,那至少也应该把一些重伤员和优秀的军官救出来,否则他们一旦落到了俄国人手里,只能是被活活折磨死!”
“您的观点是不是太悲观了?”明希豪森皱起了眉头:“只有坚持到最后的人才能赢得胜利,眼下局势虽然很困难,但是还不至于说出这种悲观的言论!”
“阁下,您不要以为我的话是在危言耸听,您下面就可以从照片里看到官兵们过的是什么日子!”
侍从们打开了幻灯片,一幕幕惨不忍睹的画面随即出现在众人面前,饥饿的士兵在费力的刮着一匹马的尸骨上残存的一点肉丝,奄奄一息的重伤员身上爬满了肉蛆,却无人前来照料,天上下起了瓢泼大雨,而德军士兵们却被迫站在齐腰深的积水中,而鲜血已经染红了壕沟……
明希豪森沉默了,所有的人都沉默了。舒伯特望着周遭那一张张束手无策的面孔,从喉咙里艰难地蹦出来一句话:“请告诉我,路德维希还有战斗下去的意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