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要你们去做的事情很简单,就是和解。”齐格菲尔德加重了语气。
“您是想让我们去原谅那些曾经伤害过我们的人吗?”布罗赫曼几乎是下意识的摇着头:“不,虽然我承认您是个好人,但是我永远忘不了那些人把我从亲人身边抓走时的情景,那一刻我根本不是他们眼中的同胞,而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奴隶!”
“我理解你的感受,因为我有很多朋友都曾经有过类似的经历,但是这一切终究都会过去,所以我们必须向前看,学会去理解彼此的世界,否则一个撕裂的德国只会制造出更多的仇恨。”齐格菲尔德说。
“那些人剥夺了我的幸福,但是现在却又让我们把手握在一起,我不知道这种事情如果发生在您身上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布罗赫曼的回应非常尖锐,似乎忘记了坐在自己对面的是一位将军。
“这些事情我经历的太多了,”齐格菲尔德淡然一笑,将父亲与施特莱纳、老路德维希、罗森巴赫、还有自己与拉尼克等人的故事娓娓道来。布罗赫曼与特伦克这些人听入了神,就连贝尔曼都屏住了呼吸,生怕错过每一个细节。
“……对于我们的人生而言,如果我们只记住对方曾经带给我们的仇恨,那么仇恨的种子便有了生根发芽的土壤,而且永远不会消失,这将会给一代又一代人带来无尽的痛苦;所以我们必须学会和解,当人与人之间有了交流,能够在不断地磨合中消除分歧时,我们才能够真正的建立起互信,而我们眼前所经历的这一切正是走向和解的阵痛期,如果我们始终抱着敌视的眼光去看待对方,那么不仅和解无从谈起,还会有许多人的生命将会永远的葬送在战火中,我相信这绝不是你们希望看到的事情。”齐格菲尔德说。
“将军先生,您是不是把眼下这场战争也看成是一种和解前的磨合?”特伦克问。
“可以这样说,”齐格菲尔德点了点头:“虽然我们发动战争的目的不是为了征服,但是当将军们越来越热衷于搜刮占领区内的财富,却忽略了和解才是他们应该真正去努力追寻的方向时,这场战争便走入了歧途,因为哪里有压迫,哪里就会有反抗,而帝国对于实现和平缺少足够的勇气和智慧,总是希望能够用武力来迫使敌人做出让步,这种错误的观点正在让我们付出惨重的代价,如果不加以转变,那么眼下我们正在承受的痛苦将会一直持续下去,到头来只能是一个两败俱伤的结局。”
“您的意思是说,即使全世界都团结起来,也不可能击败第三帝国吗?”特伦克迟疑的问道。
“如果全世界都能团结起来,那么第三帝国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赢得战争,但这并不是我们想要看到的结果,因为从我们拆掉集中营和向所有非日耳曼族裔公民正式道歉的那一天起,就注定了新的第三帝国既不会走上从前的老路,也希望能够全面融入国际社会,成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国家。”齐格菲尔德说。
“将军先生!”贝尔曼忍不住打断道:“不是说我们要建立起一种以第三帝国为主导的新秩序吗?但是为什么您的观点却与我们平时听到的截然不同?”
“如果没有在外漂泊的这段岁月,我肯定也赞同前一种观点,但是多年在外的经历却告诉我,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任何一个国家可以永远主导国际秩序,而真正能够让一个民族和国家能够历经千年却依然强大的原因就在于一个‘和’字!”
“你们看!”齐格菲尔德拿起一根树枝,在脚下的土地上写出了一个方方正正的汉字:“这个‘和’字既代表着和解,也象征着融合,也就是说,一个国家不仅要有足够的勇气去承认自己过去所犯下的错误,也要有宽大的胸怀来容纳不同的思想,只有真正做到了这一切,才能彻底改变第三帝国在人们心目中专制残酷的负面形象。”
“但我还是不明白,既然您一直在讲和解,那么为什么还要继续这场战争?”特伦克喃喃道。
“那是因为如果要改变一条错误的路线,就必须付出应有的代价,而且在目前的局势下,即使我们抛出和解的话题,也只会让对手认为这是我们为了拖延战局而采取的阴谋,所以我们只能打赢这一仗,然后才能让我们的对手真正的坐在谈判桌前。”齐格菲尔德说。
“但是如果对手不愿意妥协怎么办?难道我们就要这样一直打下去吗?”特伦克问。
“很抱歉,这个问题我现在不能给你一个满意的答案,因为这也是我最担心发生的事情。”齐格菲尔德轻轻叹了口气:“但是只要还有一线希望,我就不会放弃努力,而且我还想告诉你们,现在的我虽然没有能力让你们离开斯大林格勒,但是只要打赢了这一仗,我就会让你们回家。”
“将军先生,您说的是真的吗?”特伦克顿时瞪大了眼睛。
“我没有必要在这件事情上欺骗你们,”齐格菲尔德继续道:“很多人都对我的意外归来充满猜疑,虽然阿尔伯特叔叔给予了我无条件的信任,但是如果我不能打赢这一仗,那么我所有的努力和抱负都将化为泡影,这也是我不得不走上战场的原因。”
“我有点明白了,”特伦克喊道:“您是想通过打赢这场战役来获得帝国高层的信任,然后再努力去实现和平!”
“没错,”齐格菲尔德笑着点头道:“但是为了实现这一切,我就必须赢得绝大多数人的支持,所以从现在起,我希望你们能够成为我的朋友。”
“朋友?”特伦克愣住了:“但是您是一位将军啊……”
“谁规定说将军与士兵不能成为朋友?来,为了我们的友谊干一杯!”随着齐格菲尔德举起了酒杯,人们仿佛被施了某种魔咒,一个个居然都兴奋地又唱又跳。
转眼间,天『色』已经微明,拉德斯基派来的工兵们已经搭好了新帐篷,特伦克等人抱着温暖的新睡袋,一个个都满意地笑了。齐格菲尔德低头看了一眼手表,对贝尔曼说:“上尉,现在是凌晨四点,我有点累了,你先回去,明天早上六点三十分准时来叫醒我。”
“将军先生,您要单独留在这里吗?”贝尔曼吓了一跳。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齐格菲尔德抱起了一条睡袋:“以前在雅利安城时,我从来都是和士兵们睡在同一个帐篷里,现在当然也不能例外。”
“但是……”
“你不用担心我的安全,有特伦克他们在,我一定可以睡个好觉。”说罢,齐格菲尔德对特伦克投去了一道快乐的目光:“我说得对吗,小伙子?”
“是的,将军先生,只要有我们在,您就永远不必担心。”特伦克迅速回答道。
贝尔曼无奈的离开了,他前脚刚走,齐格菲尔德就把自己的手枪递到了布罗赫曼手中,接着便在后者惊讶的目光注视下钻进睡袋里,不大一会儿的功夫,他就进入了甜蜜的梦乡。
布罗赫曼在帐篷里伫立许久后,与特伦克一起走出了帐篷,远处一轮朝阳正在从地平线上冉冉升起,在两人的脸上投出一道温暖的『色』彩。
“我们这样做真的好吗?”布罗赫曼喃喃自语。
“你想干掉他,但是却下不了手。”特伦克说。
“我不知道该怎么去理解他所描述的一切,但是我能够感觉到他是一个真诚的人,这与我们见过的那些纳粹分子截然不同,也许我们是应该去好好的了解他。”布罗赫曼说。
“是啊,”特伦克对身后的帐篷投去了一缕复杂的目光:“我现在多少有些明白了那些老兵们为什么一见到他就会流下激动的泪水,因为他不仅是一个心胸宽阔的人,而且他的心里还有一份真诚的爱……”
……
一架“地狱妖蝶”晃晃悠悠的钻进了南极洲的裂缝中,卡尔木然呆坐在机舱的角落里,如果不是眼皮还在不时眨动,人们真的会以为他只是一尊蜡像。
飞碟停靠在机场,许尔勒亲自担任驾驶员,推着卡尔钻进了一辆吉普车。车子一路开得飞快,但是在快要抵达雅利安城时,卡尔却突然打破了沉默:“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为什么还活着?”
“他掉下悬崖后并没有死,是勃兰特上尉把他带出了雅利安城,这些年他一直生活在中国,直到最近局势发生了变化,他才在爱伯斯塔克上校的帮助下回到了雅利安城……”
“他有没有告诉您,当年究竟是谁害了他?”卡尔的脸庞因为紧张而失去了血『色』。
“他说这一切都是恩斯特搞的鬼,怎么,你是不是不相信他说的话?”许尔勒从反光镜里打探着卡尔的表情。
“不……我只是没想到他还活着……”卡尔慌忙伸手『揉』起了眼睛。
“路德维希将军,都说您和齐格菲尔德将军是最好的朋友,但是我不明白您为什么一见到他竟然会是这种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