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伯特出人意料的道歉令齐格菲尔德措手不及,他下意识的将手臂放在了妻子的肩头:“阿尔伯特叔叔,这不是您的错,因为我们都是那场悲剧的受害者……”
“不,这就是您的错!”秦雪迅速打断了丈夫的话:“既然您选择道歉,那就意味着您知道自己当年犯了错误,但是无论我是否接受您的道歉,这个错误所造成的后果都已无法挽回。”
“你说得对,这确实是一个无法挽回的错误。”舒伯特腰身微躬,“这不仅让埃尔文背上了沉重的包袱,也让你失去了亲人,所以我会尽一切努力来弥补你们承受的痛苦。”
“与其事后弥补,倒不如好好想想该怎么做才能让悲剧不再发生。”秦雪丝毫不给舒伯特留下任何情面:“所以我希望您能够兑现关于和平的承诺,而不是翻来覆去的玩弄文字游戏。”
“小雪!”齐格菲尔德急忙『插』言道:“阿尔伯特叔叔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人,所以你没有必要说这种话。”
“戈飞,我相信你的判断,而且我也相信我的这些话并不会让他感到难堪。”秦雪说完这番话,便用锐利的目光盯住了舒伯特。
“我当然不会感到难堪,因为你说的这一切对我来说都是非常好的提醒。”舒伯特用微笑迎接着秦雪的目光。
艾德斯瓦尔宫的大厨们精心准备的晚宴虽然丰盛,但是秦雪却没有任何胃口,她一直默默注视着舒伯特,但是后者却一如往常般镇定自若,他不停的询问齐梦的病情,还提出了种种有助于改善她病情的建议,这便让他看起来和一位慈祥的祖父没什么区别。
晚宴结束后,齐格菲尔德陪着齐思楠与秦雪来到了齐楚雄昔日住过的房间,令秦雪感到惊讶的不仅是这里的一切依然保持着原貌,更因为这居然是“阿尔伯特”亲自下的命令。
“您能够告诉我为什么要保留房间原貌的理由吗?”秦雪忍不住向舒伯特抛出了问题。
“其实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我这样做的原因,因为在许多人看来,齐医生是一个可怕的阴谋家,差一点就毁掉了我们的帝国,但是我不这样想,因为我在他身上看到了人『性』的光芒和力量,为了让人们免遭病魔侵袭,他不惜牺牲自己的生命来进行试验;而且他对理想的追求也难能可贵,因为即使在最艰难的时光里,他也从来没有放弃过与命运的抗争,所以无论从哪方面来看,他都是一个值得尊敬的对手。”
听到舒伯特用平静的语气说完这些话,秦雪的心中不禁泛起了一丝涟漪,因为舒伯特的眼神和语气中没有一丝伪装的成分,反而还充满了真挚的感情,这几乎能够让所有人都相信他没有说谎,但是职业的敏锐『性』却让她对舒伯特产生了更大的怀疑——因为在这个世界上,完美反而是一种最拙劣的伪装。
“我们这次来,除了要为我的女儿治病,还想把我丈夫父母的遗骨迁移回中国,不知道您是否愿意为我们提供帮助?”秦雪再次向舒伯特抛出了一道考试题。
“我完全理解你的心情,因为落叶归根是中国人的传统,只要你们安排好时间,我随时会提供协助。”舒伯特说完这番话,又叹了口气:“只是这样一来,我以后就不能每年在齐医生的墓前为他送上一束郁金香了。”
“为什么不行?”秦雪迅速反驳道:“如果德国和中国缔结了和平协议,那么您以后还是可以去中国纪念他。”
“你说得对,我确实还有机会。”舒伯特淡淡的笑了。
离开了艾德斯瓦尔宫,齐格菲尔德一行回到了陆军医院。齐梦这时睡得香甜,而负责照顾她的迪特里希也歪倒在病床上打起了呼噜。
“我们今后住在什么地方?”秦雪突然问丈夫:“豆豆不能一直呆在医院里,这对她的健康没有任何好处。”
“我已经安排好了,”齐格菲尔德淡然一笑,“我们现在就走,顺便去看望一位老朋友。”
齐格菲尔德带着妻子和姐姐来到了“美丽如画”山间别墅,提前得到消息的海伦已经把另外一栋闲置已久的别墅打扫一新,而秦雪刚见到她便『露』出了吃惊的目光:“我的天,你不就是那个以『色』列女孩吗?”
“没错,尊贵的齐格菲尔德夫人。”海伦微笑着说:“您没有看错,而我现在的身份是勃兰特太太。”
当秦雪终于搞明白海伦来到雅利安城的前因后果时,她的眉宇间顿时充斥着无尽的忧伤:“女人都是感情的俘虏,总是心甘情愿为了男人去付出,到头来自己却落得伤痕累累。”
“我不这么想,”海伦的嘴角边洋溢着一丝微笑:“当你为了爱人去付出时,他也会为了你做出改变,这才是真正的爱情。”
“但是比尔真的改变了吗?”秦雪发出了疑问。
“也许在别人看来,他和从前没有什么区别,但是我知道他的心已经发生了变化,因为他越来越抗拒自己被迫去完成的任务,甚至不想再去追逐权力,他只想与我和孩子们呆在一起,像个平常人一样走完自己的人生。”海伦说。
“比尔是在改变,不过他脑子里所想的只有逃避!”秦雪抑制不住地喊道:“你的祖国正在遭受战争的威胁,难道你也打算留在这里装作什么也没有看见吗?”
海伦没有回答秦雪的质问,只是默默地看了齐格菲尔德一眼,便起身去为人们端来了一壶热腾腾的咖啡,然后便带着孩子们离去。
齐思楠去了自己的房间休息,而秦雪刚跟随着丈夫走进另外一间卧室就郁闷的说:“这个地方太压抑了,如果呆的时间长了,我真怕自己也会变成第二个海伦。”
“你要是真能变成第二个海伦,那倒未尝不是件好事。”齐格菲尔德的回应出乎意料。
“什么意思?”秦雪追问着。
“比尔自从与海伦相爱后甘愿放弃大好的前程,在这座别墅里一呆就是十几年,这十几年里他在海伦的影响下变化很大,尤其是学会了独立思考,而这一点在地下世界是难能可贵的。”齐格菲尔德说。
“难道学会独立思考在你们眼中就这么值得庆祝吗?”秦雪反驳道。
“你没有在这里生活过,所以你不懂得这句话的真实含义。”齐格菲尔德一边说,一边用仅剩的一只手解开军装的纽扣。
“让我来帮你吧。”秦雪急忙上前为丈夫脱去了军装,但是当丈夫的上身完全时,她的心却立刻被深深地刺痛——在她记忆中那个健壮的身躯如今遍布着触目惊心的伤痕,而左臂那处清晰的断痕也让她终于近距离感受到了战争的残酷。
“当时一定很疼吧……”她抚『摸』着丈夫的身躯,泪水止不住的流淌:“你这个傻瓜!笨蛋!你干嘛要这样蹂躏自己的身体,难道你就没有想过自己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让我和豆豆该怎么办?”
“对不起,小雪。”齐格菲尔德将妻子拥入怀中:“我知道这样做对你们很不公平,但是等你了解完这个世界真实的一面后,你才会理解我的苦衷。”
“我会去试着了解你身边的一切,不过我需要时间……所以你必须答应我,不管你走到什么地方,都不许抛弃我和豆豆……”
望着妻子哭红的眼睛,齐格菲尔德也感到鼻子发酸,于是他便试图用一个深情的吻抚平她的伤痛,她同样热烈的回应着他,直到两个人终于结合在一起……
第二天一大早,齐格菲尔德带着妻子和姐姐先赶到了医院。经历了一夜的睡眠,齐梦的气『色』明显有改善,但是由于出于对陌生环境的恐惧,她还是显得非常紧张,以至于刚一看到父母就先哭了起来。
“快,把这些都吃了。”迪特里希突然走进了病房,手里的盘子上放着面包和牛『奶』,还有大块的牛肉。
“我不想吃……我想和爸爸妈妈呆在一起……”齐梦抽泣着说。
“嘿,女人真是麻烦,这么点小『毛』病就哭哭啼啼的。”迪特里希一屁股坐到齐梦身边:“我可告诉你啊,你要是再不吃饭的话,盖世太保就会把你抓走,用大号的针筒往你嘴里灌食物,到时候你想哭都来不及。”
“你骗人。”齐梦停止哭泣,眼睛却紧张的盯着父亲。
“笨蛋,我有必要骗你吗?”迪特里希不耐烦的把一片面包递到了齐梦面前:“别看你老爸是陆军元帅,但是他也得遵守这里的规矩。”
女生特有的矜持让齐梦始终不愿意伸手接过面包,迪特里希见状咳嗽了两声,结果病房门前真的出现了两名虎视眈眈的盖世太保。齐梦被吓坏了,她急忙抓过面包,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这就对了!”迪特里希得意洋洋的说:“快,全部都吃下去,这样你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但是我吃不了这么多……”
“看来只有让这两位先生来帮帮你了。”迪特里希肩头一耸,两名盖世太保立刻走进了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