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格菲尔德对阿希姆投去了一缕复杂的眼神,尽管他并不情愿去重温往事,然而为了解开心中的疑『惑』,他却必须再一次揭开心中的那道伤疤。
“从我记事起,我就发现妈妈每年都会在固定的时间到雅利安城郊外的一处悬崖旁放上一簇鲜花,有时候她常常会一个人在那里坐上好久,嘴里喃喃自语,却没有人知道她究竟在说些什么……过去在人们的眼中她和爸爸非常恩爱,而我和凯瑟琳也曾经这样以为,但是当您出现后,我才突然发现原来妈妈的心里始终藏着您的身影,她为了您可以不顾一切的潜入战场,即便遭受非议也从来不去解释,一个女人如果不是为了爱情,又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牺牲……”
“阿希姆!”齐格菲尔德下意识地喊道:“不要再说了,你还是个孩子,有些事情你根本不懂!”
“元帅,我今年已经二十岁了,而且我还上过战场,所以请不要再把我看成是一个孩子!”阿希姆激烈的抗议道。
“好吧,你还想说什么?”齐格菲尔德选择了退让。
“我想说,在没有来到您身边前,我对妈妈充满了痛恨,因为她的行为让我们丢尽了脸,但是来到您身边后,我才慢慢发现原来爸爸和您真的不是一个层次,也就此懂得了妈妈为什么会执着的在心里为您留着一个位置,因为您待人的真诚是发自内心的,即使素不相识的人也能从您身上感受到温暖,而我爸爸……要我怎么说呢,他居然要求我盯着您的一举一动,尤其是您和我妈妈在一起的时候都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尽管我并不情愿用刻薄的字眼去评价他的行为,但是一个男人只会在背后盯着妻子的举动实在令人不齿!”
“阿希姆,你越来越过分了!”齐格菲尔德严厉的斥责道:“你怎么可以这样评价你的父亲,他如果不是出于对你母亲的爱,也肯定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阿希姆提高了嗓门:“元帅,您在谈论别人时总是提起他的优点,却偏偏忽略了他的缺点,我爸爸的确非常爱我的妈妈,但是他的感情表达方式却是自私的,让我感觉到妈妈在他眼里根本不是一位值得珍惜的妻子,倒像是一件可以用来炫耀的收藏品,而您就完全不同,虽然您和妈妈的爱情已经成为了过去,但是您仍然事事都替她着想,即便在我面前,您也从来没有刻意掩饰过什么,相比之下,我爸爸简直就像是一个被惯坏的孩子!”
齐格菲尔德驳斥道:“我和你爸爸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所以我比任何人都更加了解他,他虽然爱慕虚荣,好胜心强,处处都要压人一头,但是这一切都是环境造成的,他的本质其实并不坏,至于说到他要你在暗中盯着我和你母亲的行为,我对此表示完全理解,因为任何一个男人,只要他还深爱着自己的妻子,那就不会允许其他的男人靠近她。”
“元帅,您真的不讨厌我父亲的行为吗?”阿希姆吃惊地问。
齐格菲尔德回应道:“为什么要讨厌?这是一个男人正常的反应,实话告诉你,当初我在希腊流亡时,从勃兰特上校那里听说了你母亲嫁给你父亲这件事情后,我差一点就要疯掉了,我不停的诅咒,在夜里借酒浇愁,哀叹上帝为什么要这样安排我的命运,有那么一阵子,我甚至以为自己再也熬不下去,就差用子弹打烂自己的脑袋了。”
阿希姆再问:“元帅,但是后来您是怎么熬过来的?”
“我也没什么太好的疗伤办法,只是告诫自己生活总要继续,如果一死了之,就没有机会再去报答那些帮助过我的人,而且你母亲曾经是我最爱的人,你父亲也是我最好的朋友,我相信她和他在一起一定会生活的非常幸福,所以心中一旦没有了遗憾,伤痛自然也就消散了。”
阿希姆听完后喃喃自语道:“如果换做是我,肯定不会原谅我爸爸的行为,因为他明明知道妈妈最爱的人是您,却偏偏还要不停的发起追求,但是仔细想想,我又觉得爸爸也挺可怜的,因为这些年妈妈从来没有对他绽放过真正的笑容,而在斯大林格勒时我才发现,原来妈妈笑起来的样子真的很美。”
“你妈妈一直都非常美丽,这不仅仅是因为她的容颜,还因为她有着一颗善良的心,就像你的外祖父,他曾经救过我的命,还在我成长的过程中不断给予我帮助,德国能够在他的带领下继续前进,真的要感谢上帝的安排。”齐格菲尔德悄然转移了话题。
“我的外祖父是整个德国最忙碌的人,他平时很少来探望我们,即便是在家庭团聚的平安夜,他也只是和我们随便聊上几句就匆忙离去,五年前我外祖母去世,我妈妈在葬礼结束后与他大吵了一架,从那以后我就更难见到他了。”阿希姆说。
“你母亲为什么要和他吵架?”齐格菲尔德的眉头微微挑了一下。
“具体原因我也不清楚,当时葬礼已经结束,大家都回到了艾德斯瓦尔宫,我妈妈突然追问外祖父究竟谁是安格莉卡,我外祖父当场大发雷霆,叫我妈妈不要多管闲事,妈妈从外祖父办公室里出来的时候非常生气,但是后来无论我和凯瑟琳怎么问,她都不肯再提起这件事情。”阿希姆说。
“你父亲知道这件事情吗?”齐格菲尔德问。
“他不知道,而且妈妈也不让我们向他提起这件事情。”阿希姆说。
“既然你母亲不让你把这件事情说出去,你为什么还要告诉我?”齐格菲尔德问。
“元帅,我不知道该怎么对您形容我此刻的心情,尽管他是我的外祖父,但是最近十年他的行为却越发让人看不懂了,整个国社党和军队的高层中到处都是擅长拍马屁的人,而真正有才干的人却得不到重用,有些人看不惯这种现象,呼吁进行改革,结果却遭到残酷打压,盖世太保的触角伸到了社会的每一个角落,如果有人敢说他的坏话,第二天立刻就会被逮捕,时间长了,他只能看到人们表面上的忠诚,却不知道有多少人一直在暗中诅咒他,所以他的疑心变得越来越重,除了少数几个亲信之外,几乎没有人可以靠近他,但是这样一来,他便距离社会各个阶层越来越远,眼下帝国虽然正处于鼎盛期,所有的危机也都被暂时的胜利所掩盖,但是谁又能保证麻烦不会主动找上门呢?”
齐格菲尔德没有料到阿希姆竟然会持有这样的观点,他略作思考,道:“你说的这些事情我也听说了,尽管我还不是太清楚里面的内幕,但是有一点我可以肯定,由于帝国的社会体系本身就是建立在对外掠夺的基础上,而这样的体系造就出来的人热衷于追逐利益,但是却都眼光短浅,很少从全局出发考虑长远发展,无论谁当元首,如果不先从改变体系的基础着手,那么都不可能让整个社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阿希姆『露』出了惊讶的目光:“元帅,改变体系的基础是不是就意味着必须停止对外发动战争?”
“这是肯定的。”齐格菲尔德颔首道:“只有先停止对外发动战争,德国的社会体系才能逐渐发生变化,尽管这需要时间和耐心,但是一旦我们做到了,德国就会变成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正常国家,而不是世人眼中可怕的威胁。”
“但是有人经常把解除威胁与缴械投降联系在一起,而包括我在内的很多年轻军官对这个问题都感到很困『惑』,一方面我们厌恶权贵们贪得无厌的嘴脸,但是另一方面我们也绝不能容忍德国被外部势力征服,我不知道您是怎么看待这个问题?”阿希姆问。
“解除威胁与缴械投降根本不是一回事,有些人要这样说,是因为我们的社会体系就好像一座金字塔,国社党的高层与军方的高级将领们处于金字塔的顶端,位于中间的是人口居于少数的日耳曼族裔,而金字塔的低端则是广大非日耳曼族裔,元首虽然在各个场合都公开承诺要建立平等社会,但是帝国的权力和财富实际上是被集中在金字塔顶端的少数权贵手中,而包括日耳曼族裔在内的其他阶层都只是权贵们用来聚敛财富的工具,一旦德国停止对外发动战争,逐步向正常国家转型,权贵们也就无法再从这种畸形的社会体系中得到任何好处,所以他们自然不愿意看到这样的结果出现。”齐格菲尔德说。
“元帅,如果按照您的观点来分析,那么这些人应该会强烈建议进攻中国才对,但是眼下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却都反对这样做,这是否意味着您的观点也有错误的部分。”阿希姆认真的说。
“眼下许多上层人物反对与中国开战是担心这会影响到他们的既得利益,毕竟中国无论在经济和军事方面都是一个超级大国,德国并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吃掉它,一旦玩过了火,付出的代价就会非常惨重,甚至就连亡国也不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齐格菲尔德说。
“元帅,我突然有一种不太好的念头。”阿希姆神『色』严峻道:“就是因为对中国开战的计划遭到了上层守旧势力的阻挠,所以我外祖父才决定要通过裁军来敲打这些人,同时对印度开战后,我外祖父还会借机提升一大批新贵,并通过他们的上位来给守旧势力带来压力,迫使他们同意与中国开战的决定!”
齐格菲尔德毫不迟疑的点着头。
“元帅,如果真有这一天,您会不会选择走上和齐医生同样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