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最不能忍受的就是被席合看到她狼狈憔悴的模样。
自己今天落到这个地步，都是她害得。
但她不能让席合更得意，即便身处监狱里也要保持着自己的高傲。
可她刚才偏偏出丑了，在最恨的人面前。
何舟儿身体僵硬地缓缓地转回来，因为消瘦显得眼睛更大了，此时恨恨瞪着一个人，有种被小鬼缠上的森然感。
何舟儿从喉咙里挤出细细的、幽幽的声音。
“席合，你别得意，我还没有输，我还有周寻表哥，他肯定会为我报仇的。等我出去，我一定会让你痛不欲生。”
席合笑了，都不知该说她愚蠢看不清形势，还是自大到觉得自己有多么重要，觉得周寻会给她报仇？
席合坐直些身子，朝探视窗微微靠近些，恶劣地道，“到现在还认不清自己做错了什么，动不动想弄死谁。你觉得你能弄死谁？”
她嘲讽的语气让何舟儿难堪、羞愤，牙齿都咬碎了，却不敢在狱警面前放肆。
席合挑了下眉，继续，“半个小时后我还要去隔壁探视室见一个人，你猜是谁？”
“管你要去见谁。”
何舟儿心里其实已经猜到了，但不敢说出口。
席合嘴型清晰地念出三个字，“何、肖、恩。你的爸爸。”
何舟儿咬紧后槽牙不出声，从席合好端端站到自己面前她就知道，爸爸他们的计划失败了。
这个女人睚眦必报，肯定不会放过爸爸。
老天真是不公，为何每次都站在她那边。
想到自己爸爸人到中年，落到如此落魄处境，心也忍不住发疼。
更多却是对席合的痛恨和不甘。
“你今天主动来见我，是想来问周寻表哥的吧。哼，我告诉你，我是不可能出卖周寻表哥的。”
“是么。不过就算你不告诉我，我想知道也能知道。”
何舟儿闻言，警惕地护住自己的眉心，如临大敌。
“你别想碰我的额头，从我这探查到任何信息。别以为你那些本事全天下就你一个人会，周寻表哥很厉害，你会的本事他也会，你不会的本事他还会，等着吧，总有天他能打败你这老妖婆。”
席合顿了一下，又笑了，每次听她说话都忍不住想发笑，二十好几的人了，说话还像小孩一样幼稚。
“你的周寻表哥那么厉害，那现在站在这的为什么是我而不是他？你以为不触你眉心，我就不知道你跟周寻干过什么？”
席合故意停顿了一下，在她忐忑不安的眼神中一字一句将他们的阴暗计谋直接摊开。
“他计划弄死我，第一个不是先找的何肖恩，而是先找的你。你大为赞同他的想法，主动让他去找你爸爸，你再帮着挑拨离间，加深何肖恩对我的恨意，何肖恩本就心思不正，轻而易举就落入了你们的圈套。如今事情失败，他也是第一个被推出来当替罪羊。”
席合挪了挪姿势，身体微微前倾离何舟儿更近些，盯着她那双凸显的眼睛，像是在透过她看另外一个人。
“你可知道，你是最像何琳的。一边承着别人的恩惠一边骂别人施舍，贪欲太甚。偏偏又不肯靠自己，只想从别人那里不劳而获地抢夺，抢不到还反骂对方为何不拱手相让？啧啧啧，不要脸到极致。”
“你才不要脸，要没有你，我们一家人过得好得很，都是你突然跑下山毁了我们的生活。”
“哈哈哈……看吧，抢不到就骂别人为什么不拱手相让。”
席合一抬手，把刚才的那句又重复一遍。
新历创投本就属于她，她画的那些油画更是属于她。
她的东西这些人拿着拿着，就觉得是自己的了，还反过来质问她为什么要拿回去！
多么地厚脸皮！
何舟儿大声反驳，又遭到狱警训斥。
“号，控制你的音量，这里不得大声喧哗。”
狱警的提醒再次像一巴掌呼在何舟儿脸上。
席合无情轻笑，“别说什么我害了何肖恩，要说谁害了他那也是你和你的周寻表哥，你们撺掇着他犯罪，就该料到如果事败的后果。他因你们而坐牢，你们才是罪魁祸首。尤其你……”
席合指尖用力指着何舟儿，“罪更大。”
她是何肖恩最疼爱的女儿，也是他最心疼、信任的人。
如果不是她的撺掇和挑拨离间，何肖恩不会那么轻易被周寻牵着鼻子走，走上这条路。
甚至从一开始就是因为她不停激化席合和何肖恩之间的矛盾，才使得两人最后分道扬镳。
如果不是她，席合和何肖恩都不一定会走到最后那一步。
要说何肖恩落到如今地步，误他最深的，就是她这个亲生女儿。
何舟儿保持着自己高傲的姿态，即使处境窘迫，也不低下头颅。
“周寻表哥肯定会救他，我们都是何家人，身上留着相同的血脉。”
席合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没错没错，他们都是何家血脉，也都继承了何家忘恩负义、冷血自私的血统。
危难时刻被推卸罪责，有什么奇怪。
这就是他们何家人一贯的品性不是么？
要说的也说的差不多了，看探视时间只剩五分钟，席合也不再废话。
她今天之所以来见何舟儿的目的，就是对她降以惩罚，对人间判官不敬、妄图杀害人间判官的惩罚。
漆黑的瞳孔陡然变成黑白双瞳，浑身充斥着一股邪气地勾唇一哼，倏地对上何舟儿的眼睛。
何舟儿身体一抽，只觉好似有一股力量从眼睛穿透全身，直触灵魂。
还未从那神奇感觉中回过神来，一张放大的脸突然出现在眼前，那张脸得意嚣张地放肆大笑着，吓得她失声尖叫，下意识大喊一声。
“滚开——”
那张大笑的脸慢慢后退，竟是一个再熟悉不过的人。
何舟儿不可置信地盯着那个人，再看向探视窗外的席合，两个人完全重合了。
就像一对双胞胎站在面前一样，但一个是真实的，另一个却是虚幻的。
虚幻的人随着何舟儿的视线移动而移动，始终在她的视线范围内，无论怎么挥打也挥散不去。
“这是什么鬼东西，席合你在搞什么鬼，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害怕吗！”
何舟儿激动地转着头在小小的探视室里到处看着，没有投影仪之类的东西，房间里简单地一点多余东西都没有。
不是投射的画面。
那是她出现的幻觉吗？
她幻想出了个席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