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虚幻的席合不停朝她张狂、嚣张地笑着，何舟儿厌恶死了那个笑声。
“不许笑，滚呐，滚呐——”
她大喊着，用力眨眼想要让那虚幻的人影消失，结果人影却突然变大了，有房顶那么高，像巨人一般俯视着他，笑声嘲讽而尖锐。
‘席合’不停念着，“你就是个无能的蠢货，彻头彻尾的失败者，想跟我斗，下辈子也别想。”她弯腰朝何舟儿扑过来，张大的嘴巴似乎要一口把她吞了，吓得何舟儿猛地抱膝蹲下，下意识闭上眼躲避。
“别过来，我不是失败者，滚远一点，我不想看见你——”
可即使闭上眼睛，依旧没能躲开那个人影，大脑依旧能‘看见’。
它不停放大、缩小，不停地冷嘲热讽，一句句‘无能’、‘失败者’、‘愚蠢’，戳中她心底最忌讳的点，让她失控地反驳、喊叫。
“我才不是失败者，我没输，我能弄死你，等我出去我就弄死你——”
何舟儿像是受到巨大刺激般，眼睛一会睁一会闭，可不管睁着闭着都能看到那些可怕画面，让她濒临崩溃。
狱警看她失心疯般自言自语，连声呼叫她，“号！号！号！”
何舟儿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无法自拔。
刚刚还好生生的人突然发了疯，狱警疑惑地同时也不由有些毛骨悚然。
她下意识朝探视窗外望了一眼，却见外面早就空空如也。
何舟儿越发疯狂起来，从开始时喊叫，到对着动气拳打脚踢。
嘴里还不停骂着凶狠的恶语。
“席合，早就该弄死你的，有熊山上时就该弄死你的，就不会有现在了。我恨你，你给我等着，等我出去绝不会放过你，你给我等着——”
狱警见情况不对，赶忙呼叫增员。
很快又赶来两名狱警，想要制止她冷静下来，她都不为所动，只能动用武力。
一人按住她一边肩膀，合力将她快速镇压。
即便被钳制了身体，何舟儿还像不知道疼痛一般，奋力挣扎嚎叫。
嘴巴都咬出了血，一行血泪更是紧跟着从眼角流了下来，把几个狱警吓得倒吸一口凉气。
“我没有输，我不会输，我永远不会输——”
一场探视疯魔了一个人，而造成这场面的‘罪魁祸首’席合此刻正坐到何肖恩对面。
还不等迫不及待想要开口的何肖恩说话，席合率先丢出一句话。
“我刚看了何舟儿过来。”
何肖恩想起唯一的女儿，自己进了大牢，何家彻底败落，女儿将来出狱后可怎么活啊。
她那么任性骄傲的一个人，从小在金玉堆里长大，没吃过苦。
落差这么大，也不知道她挺不挺得住。
但事到如今，挺不挺得住这都是他们的命。
是他们罪有应得，因果报应。
何肖恩心情失落地叹了一声，再想开口，又被席合抢了先。
接着刚才那一句话，她道，“何舟儿还在等着你和周寻给她报仇。”
何肖恩难堪地苦笑，“是我们自不量力，蝼蚁妄图撼树。”
他停顿一下，看着探视窗外席合那几十年不变的年轻容颜，这般千古人物，自己当时为何会愚蠢地以为可以杀死她？
这些天被关在监狱里，他反复回忆爷爷以前对自己千叮咛万嘱咐的话。
全心信任席合小姐，跟随她，拥护她。
是自己没有做到。
爷爷当真是有先见之明，以几十年的脸面求得席合的一句承诺。
在和何家分道扬镳时，那个承诺便已经兑现了吧。
若非如此，席合怕是不会让他拿着钱、工厂，全身而退。
只可惜自己当时被贪婪和欲望冲昏了头脑，没看清席合其实放了他一马。
现在只能一千万次地懊悔，没能珍惜曾经的好运。
“我自作自受，自甘认罚。我知道我们家已经没有脸面再求您什么，但我还是厚着脸皮最后求您一次，只求您看在爷爷和爸爸的面子上，看在我受人蛊惑的份上，不要牵连舟儿。她就是个没脑子、被惯坏的孩子，翻不出什么浪来，只求您……”
又是这幅场景，又是一样的话。
只不过上一次是何阳躺在病床上哀求不要牵连何肖恩，这一次变成何肖恩隔着探视窗哀求不要牵连何舟儿。
时间似乎就是个轮回。
相同的事总是在不断重复发生。
只可惜这时的席合已经不再是那时的席合。
那时的席合对何家还有着几十年的相处之情，如今的席合对何家……只余厌恶。
她抬了下手，打断他的话。
“我刚给何舟儿施了个小法术，只要她心存一丝恶念，便会看见她心底最惧怕的画面，这是她对人间判官不敬的惩罚。”
只是让席合没想到，何舟儿心底最惧怕的居然是自己。
想来也是，正是因为知道席合的强大，知道谁也赢不了她，才会那么反感何肖恩对她言听计从，恭敬有加，才会觉得何家就像她的奴隶吧。
因为什么也改不不了，才越发怨恨这种被永远压在下面的感觉。
何肖恩一时还没反应过来，“舟儿她……”
然而席合并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再次打断他的话。
“知道我今天为什么答应来见你么？我是要告诉你一句话。周寻你就不必等了，我会直接送他去地狱和你相见。”
说完便闭眼默念起口诀，唇瓣微微蠕动着。
何肖恩还没回过神来，没弄清他要做什么，突然就捂着肚子痛苦地嚎叫起来。
没有触碰他，却能对他施以罪罚。
何肖恩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个想法便是，席合小姐的降罚能力更精进了。
何肖恩痛苦地椅子都坐不住，扭曲着直接从上面摔下来，蜷缩在地上剧烈地颤抖，脸涨得发紫，嘴巴大张着。
狱警急忙上前查探，呼叫医生赶紧过来。
席合抱着外套站起身，透过探视窗最后看了他一眼，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何肖恩全是红血丝的眼睛绝望地瞪着席合离开的方向，想要呼喊、挽留，却一声都发不出来。
懊悔的泪水从眼角滚落下来，恨不能直接死去算了。
可他知道，这是席合小姐给他的惩罚，他死不掉，只会长长久久地承受着这样的惩罚。
可笑，可笑——
自己刚才的请求就是个笑话。
他们何家，哪还有什么情分、脸面，何家的情分、脸面都被他祸害完了。
如果说还剩下什么，怕是只有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