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儿捧着熬好的参汤,推门而入,在望见那抹倒在地上的人影时,手掌一翻,热汤洒落一地。爱琊残璩
“王妃王妃”她三两步地扑向暮曦身前,紧张地扶起她,轻拍她的面颊,“您醒醒醒醒啊!”
倏然地,指尖被暮曦眼底渗出的血红浸染,碧儿惊骇地松了手,凄厉的喊声响彻内殿:“来人!来人啊!”
须臾后,福成与孙嬷嬷闻讯赶来,即刻吩咐下人去请千大夫。
不知过了多久,暮曦仍在昏迷之中,眼中淌下的血泪渐渐干涸,在那张素净的美颜上落下泪痕。
“去派人通知王爷了吗?”孙嬷嬷轻扯福成的衣袖,示意她随自己来到外殿。
“去了,但王爷那里”福成似乎有口难言,他对暮曦充满了同情,“你也知道的。”
“不行,再派人去。王妃病得那么重,你也看到了,王妃眼底淌血,绝不是什么征兆。”孙嬷嬷坚定地对福成提出要求,心中默默为暮曦鸣不平。
这两日,她陆续打探出了一些细情,得知曾经坠崖的若萱小姐被救,现正在郊外的草庵中。儿参然参倏。
不用想也知道,南宫瑾的全副心思都扑在了“死而复生”的如萱身上,自然顾不到王妃了。
“可”福成左右为难地叹了口气,“千大夫不是刚刚诊治过,说王妃只是气血攻心,并无大碍。至于眼底淌出血泪,从肌理上看,也没有病症。”
“并无大碍?福成你是真的糊涂了吗?”孙嬷嬷不以为然地轻哼了声,“王爷再这么不闻不问,只怕王妃身子上的伤医得好,却要落下心病了。”
“哎好吧,我再派人去试试吧。”福成被她说服了,拉开殿门,缓步而出。
夜色缭绕,冷月高悬。
暮曦不知自己躺了多久,头脑虽昏昏沉沉的,但意识却还算清楚。
碧儿的惊呼,孙嬷嬷的守候,千大夫的诊治她都知道,只是无法醒来。
心口上的阵痛惹得她冷汗涔涔,汗水沿着脸侧滑落,濡湿了金丝软枕,正是那股湿湿黏黏的不适感迫使她不得不醒来。
费力地撑起身子,暮曦取出了日星盒,从中拿出一枚符咒,默念咒语。
须臾之间,暗红色的光影自漂浮于半空的符咒中散开,渐渐洒落在暮曦的身上。
不一会儿,锥心般的痛如丝线般被一点点地抽去,痛苦去除后,却留下了挥之不去的空虚之感。
掀开丝被,暮曦踏着绵软的步履,摇摇晃晃地斜倚在长塌上。
转过头,望着守在殿内,疲累地在木桌上打着瞌睡的碧儿,她不禁莞尔。
张开掌心,那早已被她挫揉地不成样的白绢弹出,她摘下了灯罩,使烛火将之燃尽。
暮曦承认自己失态了,静下心来细想,她又有何资格去苛责兀旭烈?
就在几日前,面对南宫瑾的柔情you惑,她也曾动摇,也曾迷茫。
甚至若非南宫瑾突然离去,也许她会沉溺在他温柔的注视中,也会她会放任自己屈服于一时的意乱情迷。
想来,是她太天真,不该把几面之缘看得太重,误以为那一瞬回眸所带来的震撼悸动,便是倾心,便是爱恋。
骆睿急着将兀旭烈迎娶她人的消息传来,既让暮曦死了心,也在无形中嘲弄了她的愚笨。
轻轻地系上了淡粉色的披风,暮曦步履轻盈地推门而出,孤身伫立在静谧的院落中。手臂扬起,掌心朝向大地,稍显苍白的唇瓣缓缓翕动:“起”
一声轻柔的召唤,藏于腰间的紫云鞭应声浮起,紧贴于暮曦的掌中。
双脚轻踏石阶,暮曦的身姿高高跃起,在夜空中划出了优美的曲线,然后挥舞出的鞭子却凌厉如风,发出了足以划破夜色的清脆声响,“啪啪啪啪啪啪”
当暮曦蹬上回廊中的石柱,继而在空中腾转落地后,院内遍地栽种的娇艳木槿花一株株地碎裂,被那狠狠地长鞭硬生生地劈成了两半。
原本绝美的深粉色花瓣破碎凋零,凄凄惨惨地坠落在泥土中,还未全盛地吐露过美丽,却早早地迎来了死亡。
蓦然回眸,冷漠的眼神淡淡地瞥了一眼残败不堪的木槿花,暮曦不禁勾唇一笑:“木槿花的花语温柔的坚持真是讽刺,我与他都未曾做到”17t7s。
北国,襄都,四太子府
矫健的暗黑色身影在宽阔的院落内翻飞,手中的长剑快速舞动,准确地斩下了悬挂在屋檐各个犄角出的草人。
黑色的鎏金长靴用力地踩踏着矗立在院内的木桩,胆大心细地躲开了被木桩间耸立的锋利刀刃割伤了危险。
健硕伟岸的身影潇洒地辗转腾挪,一招一式都用尽全力,似乎急于发泄着心中的某种浓稠情绪。
犀利的剑锋散射出了冷冷的杀气,兀旭烈眯起了阴鹜的黑眸,当余光瞅见那躲在走廊角落的人影时,他毫不留情地飞身一跃。
眨眼的瞬间,长长的剑锋已然逼近了赫兰的脖颈,她早已吓得面色发白,都忘记了该要躲避。
直至剑锋擦触到赫兰咽喉的刹那,兀旭烈似乎都没有收手的打算,那张飞扬冷峻的脸庞上寻不到一丝温柔的痕迹。
千钧一发之际,正在管家引领之下,走向院内的塔木邪远远地望见那惊险的一幕,他来不及赶过去,只得拉起随身背着的大弓,放出了穿云箭。
只听“嗖”的一声,飞速而至的锋利箭镞抵住了兀旭烈手中的刀锋,消减了几分力量。
兀旭烈顺势大掌一松,在穿云箭镞的驱使下,刀锋陡然偏转,最后钉入了木桩深处。
“殿下!”塔木邪飞身而至,湛蓝色的眼底含着一抹谐谑的笑意,“属下给殿下请安。”
“几月未见,你的箭术又精进了不少。”兀旭烈回眸,目光深沉地盯着那被箭镞顶出凹陷痕迹的剑锋。
北国的左卫大将军塔木邪是他的臣属,更是自儿时起伴他成长的挚友,两人的感情非同一般。
“殿下的火爆脾气,可是一点儿也没改。”塔木邪站起身,以好奇的视线打量早已吓得魂不附体的赫兰。
淡然的神色看不出一点激赏之意,他只是言辞上略作称赞:“这位就是查哈族的第一美女,族长之女赫兰?”
侍女赶忙撑扶起赫兰虚软如棉的身子,低声提醒:“侧妃,将军在与你说话呢。”
赫兰怯怯地抬起头,似乎还未曾方才的恐惧中回过神来,“我我”
讥诮的笑拂过唇畔,兀旭烈不耐烦地挥起大掌,冷声命令:“带她下去!”
“是是”侍女们恭敬地领命,搀扶赫兰离开小院。
待到兀旭烈屏退了所有下人,他与塔木邪放开了君臣之礼,并肩坐在院内的石阶上。
“怎么?殿下不喜欢那个美人儿?”塔木邪斟满了两碗烈酒,与兀旭烈碰碗后,豪放地饮尽,继而调侃地问。
“你喜欢?要不送你?”兀旭烈讨厌他的明知故问,没好气地呛声。
“殿下,不要火气那么大,又不是我逼着你娶她的。这几个月我领兵在外,好不容易才活着回来。”塔木邪大呼冤枉。
“你油嘴滑舌,都是跟南国人学的吧?”兀旭烈为他斟满酒盏,欣慰地看着自己的左膀右臂平安而归,虽然没多说什么,但心中却是安慰不少。
“呵呵殿下,你方才太冲动了。纵然不喜欢她,也没什么,搁在家里养着就好,也没人逼你对她呵护备至。若是失手杀了她,如何向查哈族交代?你也知道,大王有多么重视查哈族的骑兵。”收起了玩世不恭的姿态,塔木邪神色严肃地相劝。
“放心,我心中还是有分寸的。她死不了,哪一剑我已减了力道,顶多刺破她一层皮罢了。”兀旭烈绝非意气用事之人,他素来将情绪控制得很好。
“虽然是皮肉伤,但我看,那美人儿被殿下吓破了胆是真的,以后都不敢在殿下面前出现了。”塔木邪弓起手肘,点了点兀旭烈的肩膀,神秘兮兮地低语:“在床上,恐怕也不能让殿下尽兴啊。”
“嘶”压抑的怒气含在唇间,兀旭烈冷了面色,挑眉睇望他那张坏笑不止的黝黑面庞,“不想活了?战场上没被敌人射伤,不过瘾?等着本太子补你一剑?”
“殿下饶命,饶命,属下不敢了,以后不说就是了。”塔木邪知道他绝不会真的怪罪于自己,反而笑得更加开怀,“殿下与查哈族联了姻,以后的路只会越走越宽敞。”
“可这桩婚事,让我很抵触连敷衍都不愿意。”好友回归,兀旭烈也终于能一吐心中的不快。
“噢?这倒是奇闻了。以往大太子、二太子送给殿下的美女没有上百,数十个总是有的,殿
下来者不拒,风流之名早在北国不胫而走,那时怎不见殿下露出愁容啊?”塔木邪早已细心地察觉到了兀旭烈的不同,飞扬眉宇间的淡淡愁绪,似乎是为情所扰。
“塔木邪,你觉得男人可以与一名女子相守终身吗?”兀旭烈问出了这个困扰他许久的难题,只盼精明的好友能为之解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