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怒的吼声在空旷的大殿内久久回荡,坐于两侧软榻上的王公贵族们都噤若寒蝉,生怕一个不小心被无辜牵累。1
兀旭烈似乎仍是心有余悸,长臂仍旧死死地揽着暮曦的纤腰,一刻也不敢放松。
他没想这守卫森严的王宫,竟也暗藏杀机。
而且,有些人竟已亟不可待到如此地步,冒着被发现的危险,将矛头对准了暮曦和她腹中的孩子,摆明了要挑战兀旭烈的底线。
觉察出了身边之人那无法压抑的怒气与担忧,暮曦轻扬素手,轻抚上他宽大的手背,细细摩挲,“冷静,大王自会有定夺,你若先乱了,就中计了。”
果然,一番安抚的言语之后,那紧锁的眉间稍稍舒展了几分,兀旭烈深深地回望暮曦,感谢上苍的眷顾,让她与孩子可以安然无恙地躲过一劫。
猛然抬眸,兀旭烈恨恨地眯起了阴鹜的双眸,锐利的眸光紧逼向坐于对面的两位兄长。
大太子乎戈邯始终低着头,看得出是在努力维持平静。
而二太子兀拓依旧如常,神色温和如水,眸光坚定如炬,让人窥不出一丝破绽。
“回禀大王方才抓住的几名刺客。”禁卫首领快步奔入殿内,单膝跪下,气喘吁吁地向兀鲁卓禀报,“已经”
“怎样了?”低沉嗓音黯哑地扬起,兀鲁卓倾身向前,探寻的视线掠过御阶下面的诸位皇子,将他们的反应一一收入眼底。
“刚要用刑,他们已经同时咬舌自尽了!所以没有活口留下!”禁卫首领愧疚地垂下头,未能完成兀鲁卓的命令,“臣等无能,请陛下治罪!”
伏在长案上的大掌突地攥握成拳,兀鲁卓神色阴冷地睇着殿内的众人,“哼没错,尔等是无能,拉出去,重打五十大板!”
“父王”兀旭烈蓦地起身,斜睨了一眼跪在殿中的禁卫首领胡汉,冷静地开口,“且算了吧,既然敢入宫行刺,定是做好了必死的准备。要撬开死人的嘴,却有些强人所难了。”
“依你所言,这件事便这么算了?”兀鲁卓兴致满满地望着兀旭烈,怒气倒也因他的宽大心胸而消减了几分。
“当然不能。”淡漠的笑纹在唇畔徐徐绽开,兀旭烈语意森冷地说,“这刺客敢在宫中放肆,若轻易纵容,岂不让幕后主使越发大胆起来?这次是针对我的太子妃下一次,很可能就针对父王了。爱夹答列”1avmk。
话音落下,躲在角落偏座的赫兰面色倏然一暗,悲戚的情绪如潮水般胀满了心房。
虽然早知兀旭烈的心里、眼里压根儿就没她的存在,然而,亲眼目睹他对暮曦那么深情,那么呵护,岂能不叫赫兰心生嫉妒。
那个伟岸傲然的男子,是她心心念念爱恋了多年的人啊。
微愠之色拂过眉间,乎戈邯不屑地逸出一声冷哼。
反观兀拓则是默默地端起酒盏,轻呷了口,为了撇清自己的嫌疑,他才放过了这个收买人心的大好机会。
谁人不知禁卫首领掌管着整座王宫的卫戍,若能拉拢他,便能将大半座王宫攥在掌心。
可惜的是,这一次竟让兀旭烈占了个便宜。
“四太子有何高见?”兀鲁卓抿唇一笑,赞同地微微颔首。
“死人的嘴是撬不开的,但死人身上的线索却多得很。”飞扬的剑眉轻挑,透着骨子里的自信,兀旭烈拱手请旨,“若父王信得过儿臣,请允许儿臣将此事交给参军校尉塔木邪协同御史来审查。”
“准了!”兀鲁卓毫不犹豫地应允。
“一桩小事,不足为惧,切莫扫了父王的兴致,早已备好的丝竹乐舞,岂能白白浪费?”唇边勾出一抹优雅的弧度,兀旭烈从容不迫地提议。
“好!甚好!”心中的不快一扫而空,兀鲁卓欣赏兀旭烈这种举重若轻的处世态度,大掌重重地拍起,威严下令:“歌舞奏响!”
“是!”班若领旨,露出一抹轻松的笑,示意舞姬们入殿
一时间沉寂压抑的氛围被欢愉热闹的歌舞所淹没,大殿中的王室之人渐渐地忘记了方才的不快,举杯畅饮起来。
“殿下”内侍们将兀鲁卓御赐的琼酿端上桌案,“请”
暮曦陡然察觉,那些跟随在其后的内侍们,似乎双腿有些微微发软。
果然不出她所料,其中几个人还在暗处为这些王公贵族们的膳食试毒。
一杯香气四溢的琼酿已摆放在兀旭烈的眼前,他嗅了嗅气味,不疑有他,就要送入口中。
暮曦猛地拉住了他的手腕,娇柔的笑盈满唇畔,“让我先尝尝吧。”
“不可,这酒烈得很,对你腹中的孩子不好。”兀旭烈笑着摇摇头,觉察出了她眼底的一丝顾虑,“怎么了?”
果断地拔下了鬓发中插着的银钗,暮曦将之放入酒盏中,不一会儿,只见黑色腹满了银片,“这酒有毒!”怒内生仍上。
“什么!”兀旭烈震惊地扬起大掌,将酒盏拂到了地上,原本馨香四溢的琼酿中溢出了白色的泡沫。
继而,那名为兀旭烈这一壶酒试毒的内侍痛苦地栽倒在地,身子蜷缩成了一团,口中渗出了滴滴血迹。
这惊悚的一幕引起了众人的恐慌,兀鲁卓惊愕地站起身,抬起的长臂颤抖不止,“这这”
额头上的青筋隐隐浮动,他急怒攻心,顿时扑倒在长案之上,拳头抵住了心口,痛苦地昏了过去。
“父王父王”乎戈邯及兀拓匆忙地奔了过去,扶住了兀鲁卓摇摇欲坠的身子,大声疾呼:“传太医!传太医!”
兀旭烈则只是岿然不动地伫立在原地,伸出手将暮曦纤柔发颤的身子牢牢地搂在怀里,“谢谢你若非是你,现在倒下的便是我了。”
暮曦亦惊恐极了,用尽全力地圈住了兀旭烈的腰身,紧靠在他的心口,“幸好幸好你没事”
一夜的折腾,兀鲁卓的情况算是暂时稳定了下来,无非是急怒攻心,加之人上了春秋,发病也并不意外。
几名太子都守在寝殿外,直到听了太医的诊断,也得到兀鲁卓要他们先行回府的口谕,这才纷纷离开
四太子府,玄武殿
“殿下,今日在宫中之事,您怎么看?要不要提前准备?”塔木邪紧随兀旭烈走入书房,焦急地问他。
“老二动手了,而且这一招真的够狠。”兀旭烈在长塌上落座,短短几个时辰接连经历两次暗杀,纵然是经历过风浪的人,也会身心俱疲了。
塔木邪似有深思地拧起眉心,困惑地低语,“可是今日那些杀手似乎大太子的嫌疑更大些。”
“这就是二哥的高明之处,他早就知道大哥想对我,对暮曦动手所以他选在同一日动手,若是大哥能成功,他就会将手中掌握的证据抖落出来,让大哥身败名裂,若是大哥没有得手”幽冷的寒光在眼底乍现,兀旭烈顿了顿,神色黯然地望向窗外。
“若非暮曦今日机警地想到要用银钗试毒,只怕殿下”塔木邪亦是不敢回想,现在仍觉得余悸犹存。
“大哥没有得手,但他这第二次的计谋,按常理来讲,也足以置我于死地。”兀旭烈仰起头,冷峻的脸庞上闪过丝丝感伤,“因为,刚刚经历过一次暗杀我们都不会预想到还会有第二次所以,戒心是最松懈的时候。”
“可是大王方才晕倒了,一阵手忙脚乱,只怕证据都早已被清理了,要彻查起来真是难上加难。”塔木邪不禁感慨,“二太子的心机,不是一般得深。”
“无情最是帝王家”兀旭烈蓦地起身,阔步靠近窗边,看着昏沉幽暗的天色,他轻翘唇角,噙上的一缕笑意中却掺入了几许苦涩,“可当大哥、二哥真的这么做时,我心中还是”
“殿下的心情,我懂。”塔木邪走上前,大掌安抚性地拍了拍兀旭烈的肩膀。
“父王的身子不会好起来了,咱们要早作准备。”兀旭烈以笃定的口吻断言,“若我没猜错,过几日父王便会有旨意下来。”
“旨意?什么旨意?是有关立储的吗?”塔木邪不甚确定地追问。
“对,父王虽然欠缺识人之明白,但心中还是有数的。他恐怕已自知不起,会在近日提前做个安排,到时候,我们就能判断父王心中属意的储君是谁了。”兀旭烈无不感慨地叹道,“英雄也总免不了要走上末路想父王一生戎马,战场上杀敌无数最后却得败在自己孩子的手中,着实可悲啊”
“殿下,那我即刻去联络驻扎在郊外的步兵与骑兵大营让他们随时提着警惕。”塔木邪意识到了争夺已进入最激烈的阶段,即便一点差池,也可能功败垂成,遂办事越发谨慎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