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国襄都,四太子府,青鸾殿
“还好吗?折腾了一天,你这身子,还吃得消吗?”兀旭烈坐在床榻边,轻柔地握住了暮曦的指尖,关切地问。1
“还好,我没你想得那么脆弱不堪。倒是今日,真真是开了眼界。”想到发生在王宫中的一幕幕,暮曦的背间仍是止不住地窜起寒意。
冷薄的唇线微微勾起,兀旭烈心绪平复了许多,倒显得很豁达,“这就是生在帝王家的代价。若不是你机警聪明,我今日怕是躲不过这一劫了。可是在那琼酿入口前,我仔细闻了,并无异样。”
“哼你有所不知,那些所谓的剧毒,声称无色无味,只是对常人而言。像我的嗅觉与味觉都比常人灵敏,能嗅出你闻不到的气息。加之给你试毒的内侍,双腿虚软,但他自己并未意识到,我便觉得有些不对了。”暮曦笑着向他解释道。
“果真是心细如发。”爱怜地扬起大掌,亲昵地抚摸暮曦优美的脸颊,兀旭烈感慨地喃语,“我欠了你一命。”
“你我是一家人,保护你,就是保护我自己。”暮曦握紧了他温厚的掌心,神色严肃地望着那双幽深的鹰眸,“争储之势已成水火,你要多加小心。”
“你放心,一切交给我。”兀旭烈倾身向前,将暮曦纳入宽阔的怀抱,紧紧地环住,“你安心养胎就好。”
“明日,明日一早我会去看望赫兰,顺便帮你查清事情的真相。”暮曦仰起头,额间在他的脖颈间磨蹭,“对了,我总觉得二太子的妃子有些奇怪。”
闻言,那双阴鹜的鹰眸中眼波微动,兀旭烈惊叹于暮曦过人的心智与洞察力。
“哪里奇怪?”大掌抚上了暮曦纤柔的肩膀,他耐心地问道。
“她看你的眼神,看我的眼神虽然极力想要克制,想要平静,却隐含哀伤”暮曦素来相信女人的直觉,她认为二太子妃凝璇是个有故事的人。
“什么都瞒不过你。”兀旭烈无奈地摇了摇头,长叹一声,将当年的一番纠葛娓娓道来,“北国有四大部族,塔塔、斯基、粟特、闪米,除此之外,查哈族也迅速崛起,大有成为第五部族的态势。1而凝璇她是粟特族长的妹妹。”
“这么说,大太子的太子妃是出自闪米族了?”暮曦因循着他的话去猜想。
四大族均与王族联姻,看得出是要以此保证内朝外朝势力的均衡。
“没错。上次父王曾希望我迎娶塔塔族族长之女夕颜为妃,但我拒绝了。”兀旭烈赞赏地露出一抹迷人的笑意,“四大族的族长之女或姊妹,不为人妾室,这是规矩。那时候,我们四兄弟中唯有我与七弟没有娶正妻,所以父王”
因为震惊,暮曦默默地拢起了美若弯月的黛眉,她用力抓紧了兀旭烈的掌心,“那时,大王他是属意你为储君的”
“也许吧,父王的心思有时候很难懂。”兀旭烈并非没有想过这个可能,纵然他因此而失去父王的青睐,他亦无悔。
“你是为了我?对吗?”氤氲的水雾朦胧了那双碧绿色的美眸,暮曦几乎是以肯定的口吻断言。
那段日子,兀旭烈突然间对她避而不见,想来定是异常挣扎。
最让暮曦动容的是,且不论过程多么纠结,多么曲折,他终究是选择了自己。
兀旭烈没有言语,那自幽深眸子中满溢而出的深情已给了暮曦答案。
此刻,暮曦在心中暗自许愿,她定要倾尽全力,助兀旭烈夺取储君之位。
“我与凝璇,曾经相识因为我母妃是粟特族人。”大掌捧起了暮曦带着困惑之色的娇颜,低沉的嗓音幽然逸出,“我前往南疆从军前,曾在粟特部落中住过两年我与凝璇算是熟识之人。”
“她喜欢你,殿下可知?”暮曦看得出兀旭烈在避重就轻,事情定不像他说得那么简单。
“知道。曾经,粟特族长向父王提及,要将凝璇许配给我但二哥似乎从中作梗,最终凝璇成了二太子妃。”兀旭烈语意平静地叙述当年之事。
“对于这桩婚事,殿下当时是什么态度?”暮曦觉得好奇极了,也许正因为爱上了一个人,连带着他的所有过往,都那么具有吸引力。
兀旭烈并不想欺瞒她,坦诚地应道:“乐见其成。”
“乐见其成?”一股酸楚拂过心头,暮曦不悦地嘟起了粉润的红唇,“这么说,你是心仪她了?怪不得,连称呼都那么亲切。”
看到她吃醋的可爱模样,兀旭烈真是爱不释手,所以也不急着作澄清,反而继续逗弄她,“怎么说呢凝璇的模样,你见过的。她算得上四大部族中的美人儿,又出身粟特族,我没有拒绝的理由。这若不是桩好婚事,如二哥那么精明的人,怎会上赶着促成呢?”
“哼!”暮曦气鼓鼓地从他的掌中抽出了素手,背过身去,竟真的有些吃味了,“既然她那么好,你当初就该与二太子好生争一争才对。”
注视着她纤柔而倔强的背影,兀旭烈笑了,低沉的嗓音响起:“我的傻丫头若真是我要定的人,纵然是天都抢不走。当初既然没有去争,真正算来还是因为不曾在乎过。”
见暮曦似乎仍不为所动,他赶忙陪着笑,连忙解释:“若是事关你,我断然是不能相让的,纵使整个你死我活也绝不放手。”
“好了,谁让你瞎说的,动不动死呀活呀的。”在他的呵哄之下,暮曦终是禁不住甜甜的笑起来,她回眸,纤细的素指按住了他温厚的唇瓣。
“不生气了?”邪肆的笑意在唇角蔓延,兀旭烈轻轻地揽住了暮曦的背间,“那时的我还不懂,爱上一个人是什么感觉,更从未想过我会爱上一个女人但与你相遇,瞬间改变了一切。”
“烈保护好自己,你的哥哥们真的很厉害,心机也很深。”暮曦抬起手臂,勾缠住了兀旭烈的脖颈,认真地嘱托,“再过些日子我的灵力便能施用更为厉害的符咒,也许到时可助你一臂之力。”
“能告诉我,你为何会用符咒?又为何会有灵力?”一种隐隐的不安在心底浮现,暗自困扰着兀旭烈,暮曦非同寻常的才能,反倒让他无法心安。国殿榻想这。
“我若说自己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你可信?”澄澈如波的眼眸静静地望着他的冷峻面容,暮曦诚恳地说。
“不是这个时代?”兀旭烈错愕地蹙紧了剑眉,无法接受这么惊世骇俗的说辞,“暮曦,你”
“就知道你不信。”暮曦轻轻地抚了抚他的脸颊,语意柔婉地呢喃,“天色不早了,我累了,想休息。”
“我不走。”兀旭烈猛地掀开了丝被,将她安置在床榻内侧,而后解开了外衫,顺势躺在了暮曦身旁。
“好,我也舍不得你走。”暮曦转过身,亲密无间地窝在了他的怀中,娇声要求:“我要枕着你的胳膊。”
眼底尽是宠溺的柔光,兀旭烈伸出手臂,小心翼翼地抬起暮曦的脖颈,让她躺在自己怀里。
温厚的大掌隔着薄薄的衣裙,沿着她的小腹来回抚摸,他感性地低语:“睡吧,暮曦还有咱们的孩子。”
“晚安,孩子的爹”暮曦笑得很是满足,她抬起脸,在兀旭烈的脸颊落下一吻
十日后
北国,王宫主殿
兀鲁卓的身子确如兀旭烈所料,自从那日在大殿昏倒之后,便再无气色。
虽然对外封锁了消息,但君王身体境况欠佳,终究还是瞒不住的。
连日来兀鲁卓没有上朝,朝廷上下早已是人心惶惶。
改天换日似乎就在眼前了,朝臣们心中都有一个小算盘,要为自己日后的富贵荣华思量。1avmk。
几位太子也都暗自与自己一党之人加紧筹谋,似乎要做最后一搏了。
这一日,兀旭烈受到了兀鲁卓的诏令,只带了塔木邪入宫。
在步入主殿前,禁卫们将他们拦了下来,恭敬地说:“大王有令,只允许四太子入殿,且要取下身上所有的佩剑兵器。”
“你在这里等我。”兀旭烈气定神闲地回过身,以眼神向塔木邪示意。
“是,殿下,我明白了。”塔木邪微微颔首,连连后退了几步。
兀旭烈张开了手臂,任由禁卫们取下了他身上的兵器,才在班若的带领下步入了寝殿深处。
看着寝殿暗阁中那扇斑驳的木门,兀旭烈似有疑虑地问:“父王这几日住在这里?”
“是,殿下请吧。”班若亲自推开了闭合的木门,轻声说道。
踏入了幽深静谧的甬道,兀旭烈心中略感困惑,终于在拐过两个弯角后,才看到了那飘荡帷帐掩盖之下的破旧床榻,以及躺在榻上奄奄一息的憔悴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