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滴在澄澈的眼眸中汇聚,渐渐地模糊了她的视线,暮曦跪立在溪水畔,双手抚上了已然平坦如初的小腹。
即便是在梦境中,她也清楚地明白,她的孩子离开了她。
温热的泪潸然而下,贝齿狠狠地咬破了粉唇,她倏然起身,疯狂地踏入了冰冷的溪水中。
步履如飞地奔向那竹筏所在的溪水中央,冷水浸湿了暮曦的裙摆,带给她刺骨的寒意,肩膀都不由得瑟缩了两下。
然而,当她的素手抓住了竹筏的边缘时,突然一阵狂烈的水流乍起,将那竹筏冲得好远好远。
暮曦颓丧地伫立在及腰深的溪水中,无力地看着竹筏上的婴孩儿对自己笑得那么开心,心酸不舍的泪水落得更加汹涌。
“不”水流越发湍急起来,由腰线迅速地升至了暮曦的胸口,她奋力挣扎,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竹筏飘远。
她多想握一握那挥舞在空中白嫩的小手,摸一摸那堆满纯净笑容的小脸蛋,哪怕只有瞬间。
然而,连这个小小的要求如今看来都变成了奢望。
奔涌而来的水流压得暮曦呼吸不畅,一种窒息的痛楚蔓延在全身。
“不孩子”声嘶力竭地高呼自胸间迸出,带着难言的绝望,暮曦逆流而上,向着孩子的方向奔走。
奈何,脚下的湿滑使得她一个踉跄,整个人栽倒在湍急的溪水之中。
“啊”呼出的气息都化作了一圈圈气泡,暮曦只能看到汩汩水流自眼前滚过。
刹那间,她有些任命了,挣扎的双手伸展开来,她合上了眼帘,等待着死神的降临。
失去孩子的痛太过深刻,太过蚀骨,与其独活于世,她宁愿陪伴着孩子离去
胸间的气息被强大的水波挤压而出,因为窒息的痛苦,使得暮曦的五官都纠结在了一起。
眼前开始出现了幻觉,暮曦意识到她距离死亡越来越近了。
就在此刻,那张冷峻刚毅的脸庞隐隐约约地闪现在面前,唇角噙着那抹迷人的微笑。
那双幽深如潭的鹰眸中一如既往地满含深情与眷恋,那么让人沉醉,那么让人舍不得放弃。
陡然间,他的目光刺痛了暮曦的心,她猛地张开口,想要呼吸空气,却被冰冷的溪水灌入喉间
“这可怎么是好?”坐在塌边始终守着暮曦的镜莎,看到她高热不退,忐忑地攥紧了双手。
“已经派人快马加鞭去给殿下送信了只是不知,殿下能不能赶得上见太子妃最后一面了。”乌提的眼眶泛红,怎么也想不到太子妃年纪轻轻就要香消玉殒了。
“呸呸呸这么丧气的话,管家也要说!”镜莎不悦地回眸,狠狠地瞪了乌提一眼,以急切地口吻斥责,“太子妃会没事的!”1by9w。
“老奴也希望太子妃能安然度过此劫可你也听到了,方才太医的话出血止住了,可这高热不退”乌提哽咽得无法再说下去,匆匆起身,步出了寝殿。
泪水宛如断了线的珠子,不断地坠落,打湿了暮曦冰冷的手背,镜莎用力地摇了摇头,唇瓣颤抖着翕动,“不不会的太子妃你要醒来小世子是没有了,但你还有殿下还有殿下在啊!你忍心让他凯旋而归时,看到的只是你冰冷的尸首吗?太子妃”
“啊”猛然间,紧闭的檀口张开了,暮曦的身子自柔软的床榻上弹坐了起来,贪婪地呼着气。
镜莎不敢置信地注视着她,匆忙捂住了嘴,害怕自己会被突如其来的狂喜惹得嚎啕大哭。滴渐如汇平。
“太子妃太子妃”慌乱地扬起手,用丝帕为暮曦拭去沿着耳鬓落下的汗滴,“你还好吗?你觉得那里不舒服?”
“我做了一个梦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温热的泪在碧绿色的美眸中兜兜转转,最终还是倏然坠下,在那张冷艳的美颜上烙下了斑驳的泪痕。
她忘不掉自己在满溢的溪水中苦苦挣扎,忘不掉那种窒息的痛,更忘不掉兀旭烈悲伤欲绝的眼神
汗水濡湿了她身上单薄的长裙,惊恐的情绪似幽灵般不肯远去,仍在困扰暮曦,她情不自禁地瑟缩起了身子,纤柔的肩膀不住地发抖。
“太子妃,你是冷吗?”抓起床榻内侧的丝被,裹住了暮曦纤柔的身子,镜莎心疼地望着她惨白的面容,“不冷啊不冷我马上命人去生炉火。”
“别走”正当镜莎欲起身之际,暮曦用力地拉住了她的手腕,澄澈的眸底盛满了脆弱,“我我看到了孩子,他还对我笑呢只是,只是”
话音渐渐变得低哑,指尖陡然松开,暮曦重重地跌回了床榻之上,再次陷入了昏厥
北国,南疆,安邑郡大营
“既然战事已定,不日,我就带着凝璇的尸骨回粟特了。”凝昊端坐在大营内,朗声说道。
“理应如此。”兀旭烈的身上还缠着厚厚的绷带,只不过他的精神已经好了很多。
“你们自家兄弟的事,我不便介入所剩的两三万叛军,已是群龙无首,相信对你来说不成问题。”凝昊的心情复杂难辨,面对凝璇用生命来挚爱的男子,他还能做什么呢?
“我有个请求。”指尖在书案上轻点着,幽深的鹰眸与凝昊对视,兀旭烈冷静地开口:“将二哥的尸首也带走我不求让他们合葬,因为这很可能违背了凝璇的心意,但将二哥埋在可以望见凝璇坟冢的地方。”
“不可能!”凝昊愤然地攥紧了大掌,狠狠地砸向了面前的铜桌,断然回绝,“兀旭烈,你不觉得欺人太甚了吗?凝璇爱了你那么久结果呢?人已死了,你还要将她推向自己不爱的人!我真替她心寒!”
“你误会了。”面对他的冷言质问,兀旭烈的反应相当平静,“凝璇她是个值得男人挚爱,值得被男人捧在手心的女子而二哥,正是这样的一个人。”
“你说什么?”蓦地蹙紧了眉心,凝昊困惑不解地追问,“此话怎讲?”
“哼我这个二哥聪明一世,最擅长的便是掩饰心机感情藏得太深,竟也瞒过了最亲密的人想来既讽刺,也可悲。”过往的恩恩怨怨,兀旭烈不愿再回想,随着兀拓中箭身亡的那一刻,都烟消云散了。
“你的意思是兀拓他爱着凝璇?”凝昊震惊不已地摇了摇头,“不会他妻妾成群,对待凝璇,远没有你对待自己的正妻那般用心。”
“所以我才说,他的心思,他的感情都藏得太深了,习惯了伪装”兀旭烈感慨万千地露出一抹笑,很欣慰自己没有犯二哥曾经的错。
凝昊陷入了沉默,深思良久,他才抬起头,神色冷峻地望向兀旭烈,“如殿下所言,我会将两幅棺椁都运回粟特部。”
“谢谢!”看着他即将走出大帐的身影,兀旭烈真诚地道谢。
“不必谢我,你该谢的人是我妹妹。”高大威猛的身形微微一震,凝昊攥紧了双拳,好心地提醒,“不过最后给你一句忠告,二殿下是很厉害,可在我看来,真正的狠角色是那个躲在他身后,为他出谋划策的南国大将军骆睿!”
这个名字,这个人好似植入心中的一根芒刺,是兀旭烈最不愿提及触碰的部分。
他犹记得,当他突施冷箭的时候,是骆睿的出现,救了兀拓一次。
如若不然,兀拓早早地阵亡,叛军的士气也不会如此嚣张,后来战局的走势也会截然不同吧。
只差一点,只差一点,他所率领的大军于落凤坡葬身火海了。
而罪魁不止有兀拓,更有骆睿,暮曦的亲哥哥
“殿下,国都那边来了消息。”塔木邪步履匆匆地步入帐内,将加急送来的信匣捧到了兀旭烈眼前。
“国都?是不是暮曦”赶忙接过信匣,将锁扣打开,兀旭烈拿出了竹简,急切的视线浏览其上
血色骤然地从那张冷峻的脸庞上褪去,大掌不住地颤抖,“啪”的一声,竹简翩然衰落在地。
“殿下,到底怎么了?”塔木邪讶然地注视着兀旭烈悲痛欲绝的神情,担忧地询问,“发生了什么?”
“暮曦她小产了”温热的泪水溢满了鹰眸,兀旭烈痛苦地埋首于双掌之间,嗓音嘶哑地说,“而且她高热不止情况很糟”
未等塔木邪有所反应,那抹呆坐在长塌长榻上的伟岸身姿猛地站起,如疾风般地冲出了大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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