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沉之色在那双狭长的丹凤眼眸中流转,南宫瑾轻翘起唇角,将那写满字迹的绢帛叠好,放入了溢满檀香的信匣中。
他抬眸,神色慎重地看着眼前的暗影,认真地嘱托:“这封信函,你要亲自将之送往北国
记住,无论多么困难,无论你想何种方法,也要将之交到四太子妃的手中。”
“是!请王爷放心,属下定不辱使命。”暗影将双手高高地举过头顶,恭敬地接过了信匣。
“好了,没事了,不要耽搁,你即刻启程。”精明的寒光自眼底迸射而出,南宫瑾挥了挥指尖,冷声下令,“切记,不要引起军中之人的注意。”
“是!”暗影不做迟疑,重重地点了点头,身影如闪电般地消失在了南宫瑾的面前,融入了无边的茫茫夜色中。
看着他离开,南宫瑾徐徐离开坐塌,走到了帐外,仰望着旷远的夜空,复杂的情绪在心中翻涌。
他深知以寻常之法,以南国的国力,他根本没有取胜兀旭烈的可能。
这一次,两国交战能形成对峙之势,要感谢北国二太子兀拓,若非他们兄弟阋墙,争得不可开交,南国又岂会有可乘之机?
朝着那高耸的城墙走去,他登上了最高处的烽火台,极目远眺,将宽阔的河套平原尽收眼底。
纵使多年来,南宫瑾为免引起王兄的忌讳,表面上不问政事,但他并非对国事毫无所知。
他很清楚,这片天府沃土,北国觊觎已久,为了它动干戈,是早晚的事。
只是没想到,骆睿被俘后,王兄的冷酷做法,使得他心灰意冷。
临战之际,南国大将军却不知所踪,使得北国这一仗打得更加得心应手。
不出预料地,兀旭烈率领北国大军将肥美的河套之地收入囊中,而南国不知要割地,还要岁岁向北国纳贡。
那时的南宫瑾虽然不在最高位,不是南国的国君,却也体会到了切身之痛,体会到了无法洗清的耻辱。
南国国势敌不过北国,且骑兵是最大弱点,良驹也全仰赖从北国商人处购买。
近年来,但凡边疆起了战事,南国与北国交战,鲜少能有胜绩。
因此,在南国的朝廷内弥漫着一种恐惧北国的挫败氛围,甚至为了与北国修好,王兄还将自己的亲妹妹嫁给了已经年近花甲的北国国君兀鲁卓。
大掌抚上了冰凉而厚实的岩壁,南宫瑾自小在宫廷中,目睹了朝廷的软弱,对北国的一次又一次几乎谄媚的逢迎与妥协。
其实,他的心中早有宏源,若是可以掌握权柄,定要改变国家的命运,洗刷历年来屡次败给北国的耻辱。
然而,随着年龄的增长,母后教导他的处世哲学便是出世,说唯有此,才能保全自己的性命。
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同父异母的兄弟们死在王兄的手中,南宫瑾的心里自是有畏惧,有忐忑的。
所以,他听从了母后的话,不问政事,不结交朝臣,当起了一个名符其实的逍遥王侯。
久而久之,王兄似乎不再那么忌惮他。
他凡事也谨慎小心,没有被王兄抓住不臣的把柄,自然性命也便能可得以保全。
外间的人看不透其中的玄妙,还都以为他能活下来,成为王兄最宠信的弟弟,是因南宫澈顾念手足情意,实则不然。
一缕叹息逸出唇间,南宫瑾无奈地勾出一抹嘲讽的笑意,“王兄,你不过是将我视为可以捏在手中的一枚无用的棋子罢了”
为了巩固权位,南宫澈不顾南宫瑾的抗拒,强行地将骆染衣嫁给他,甚至将宁家问罪,将若萱流放边疆。
且不论其后已经超出南宫瑾预料的情势发展,单单是南宫澈的此番自私行径,已然寒透了南宫瑾的心。
他也从中明白了一个残酷却真实的道理,为了他的王权,南宫澈什么都可以牺牲。
三年后,当形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扭转,南宫澈又再次故技重施,要将死里逃生的若萱嫁给他,以便制衡骆睿的重新崛起。
也正在他再次违背自己的意愿后,南宫瑾终于起了逆反之心,“王兄,切莫怪我没有人愿意心甘情愿地当他人的玩偶”
其实,多年来南宫澈虽然以强势手腕压制了朝廷内的几股力量,却也因为接连地对他们进行铲除打击,而使得朝内人心惶惶。
加之多年来,对北国战争的连番失利,朝臣们早已颇有微词,且主战派的势力渐渐崛起。1blgl。
南宫瑾正是利用了这些不满,利用了这些力量,经过精心的策划,才能一举将南宫澈拉下王座。
但他再狠毒,也没打算要害他的性命,毕竟他们是唯一的同胞手足。
淡淡的哀愁飘过他的眉间,南宫瑾垂下头,低声地感叹:“王兄你走好待到战事大定,我定会查出暗害你的真凶”
挥去了萦绕在心底的感伤,冷厉的神色再次覆住了他俊美的脸庞。
今日修书一封,他刻意将骆睿重回军中的消息送给暮曦。
兀旭烈、骆睿出于自己的考量,都对此缄默,自然是不希望暮曦知晓的。
可为了激化这股矛盾,南宫瑾就是千方百计地要让暮曦获悉实情。
他很想看一看,兄长与丈夫之间,她到底会作何抉择?
浓烈的兴味在眼底翻动,他认为这应当是很有趣的一次考验吧
北国,南疆,安邑郡
“骠骑将军,殿下殿下率领十余名随从连夜入城了现在正往郡府处赶来。”一名将士急匆匆地冲入屋内,向所有人禀报。
“殿下来了?”塔木邪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一直提着的一口气,似乎终于可以呼出了。
一旦兀旭烈回归阵前,便能真正地结束大军群龙无首的困局。
塔木邪很明白自己不过是代行主帅之职,将士们信任的,崇拜的,誓死效忠的唯有北国苍鹰——兀旭烈,一人而已。
他连发了多封信函至襄都,有意无意地催促兀旭烈早日归来,唯恐他被暮曦死死地绊住。
如今,一直徘徊在塔木邪心底的担忧,终是可以散去了。
“来人啊,随我前去恭迎殿下!”他大掌一挥,示意所有的将领们一起行动。
当他们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行至郡府院落的前庭时,兀旭烈已然风姿飒飒地阔步而来。
“殿下!”塔木邪恭敬地单膝跪下,跟随在他身后的将领们也即刻跪了下来,向他行礼,“我等恭迎殿下!”
“都起吧,没时间搞这些虚礼,入殿,即刻商议明日的奇袭。”兀旭烈快步掠过塔木邪身侧,大掌拍了拍他的肩膀,低沉的嗓音朗润响起。
唇边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塔木邪很高兴,那个行事果断,雷厉风行的兀旭烈又回来了。
匆忙起身,与一众将领们飞奔着回到了议事殿阁中。
展开了刚刚命人连夜绘制的南国北疆图,兀旭烈傲然站在众将之中,指尖在那层峦叠嶂的山间滑动,
吐出了惊人之语,“我派人查探过了,南**队的存粮只能支撑不到三日了,他们的粮草正在运输途中,若没算错,明日便会到达瞎子岭。我会派三千骑兵精锐去拦截他们的粮草,另外五千人做驰援压后确保截获的粮草能顺利运抵我大营。”
“殿下这”参军校尉凤都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眸子,听着兀旭烈的布置,不禁啧啧称奇,“此招甚妙,甚妙啊!南**队,定想不到我军会深入敌后,截获粮草!且瞎子岭虽然属于南国的北境,但西北侧二十里的地方,便有一条大路直通我北国南疆门户真真是妙计!”
话音落下,兀旭烈不由得对这个见识不凡的参军校尉刮目相看,未等他讲出所有计划,便能猜到退兵的路线,是个人才。
沉凤地他地。“你是”犀利的视线落在他胸前那仍带有血迹的纱布之上,他赞赏地点点头,没想到此人非但见识超群,还是个悍将。
“回禀殿下,属下乃参军校尉凤都。”凤都受宠若惊地看向兀旭烈,满怀敬意地应道。
兀旭烈满意地点点头,转而看向塔木邪,却惊异地发觉到他眉头紧锁,似乎疑虑很深。
“殿下,此计虽妙,却有些冒险,毕竟是奇袭两千里若是南**队有了防备,深入敌军腹地的三千骑兵精锐,就会腹背受敌啊!”塔木邪也在为粮草支援日夜忧心,然而有了上次落凤坡的惨痛教训,他不得不更加谨慎。
其他的几位将领也纷纷点头,对塔木邪的意见表示认同。
“别忘了,我们的骑兵便是最大的优势兵贵神速,此招虽险,却因出乎旁人预料,反而能收奇效。与其坐在这里等待各个郡去筹粮,不如主动去取”兀旭烈坚信若此举能成功,便是对战之势的转折点,所以值得一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