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白的掌心中映出了烫红的痕迹,暮曦倏然攥紧了素手,强忍着住那火烧般的痛楚。
拨开了凌乱遮挡在面前的黑色发丝,雍容费力地挪动身子,每动一分,地上便多了一分鲜红的血迹。
多日来的拷打折磨,雍容已经不成人形了,全身上下布满了深深浅浅的伤痕。
一经拉扯,有些刚刚开始愈合的伤口又被撕开了,鲜红的血迹汩汩坠下。
晦暗无光的眸底闪动着狂喜的光芒,雍容本以为暮曦中了“杀神之殇”凶多吉少,但此刻,她活生生地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
难以言喻的激动在心头激荡,缓缓地抬起双手,抓紧了牢房的栅栏,急切的目光一遍又一遍地打量着暮曦,唯有如此,雍容才能确定她是真的安然无恙。
暮曦蹲下身子,跪在了牢房外,心疼地看着雍容身上的累累伤痕,清澈的眼眸顿时蒙上了一层泪雾,“怎会如此?他们定是对你严刑拷打了”
雍容毫不在意地摇了摇头,多日来承受的痛楚与能够重见暮曦的这份喜悦相比,真的算不了什么。
他虚弱地瘫坐在冰冷的地上,无力地倚靠着牢房的栅栏,不敢置信地问:“那一日,你为了我,挡下了杀神之殇,现在怎会安然无恙?”
话音刚出,他却已是气喘不止,猩红的血丝自喉间涌出,滴落在唇角。
他憔悴孱弱的模样,深深地刺痛了暮曦的心,她扬起素手,用力地握住了雍容布满血色的手背,“是祈夜是他救了我。”
“祈夜?”雍容既困惑又惊讶地蹙紧了眉间,晦暗的双眸紧盯着暮曦,渴盼着一个解释。
暮曦微微颔首,柔声地说道:“他真的救了我如果不是他,我现在已经魂飞魄散了。”
俊朗的脸庞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雍容内心虽然苦涩极了,但他仍要感激祈夜,感激祈夜救活了他最珍爱的小妹。
柔软的掌心轻轻地安抚在了心口的位置,现在想来,暮曦依旧感慨颇深。
祈夜身为魔尊,为了救她,竟然看剖出自己的心,这背后掩藏的深情只怕是她无法承担的。
以往,暮曦总是在自欺欺人,总是以各种各样的借口来搪塞自己,告诫自己不要对祈夜抱有太大的希望。
事实证明,是她错了,祈夜为人冷酷,却并非寡情。
犹记得,她中了杀神之殇后,第一次从昏迷中醒来,便听到了祈夜与那神秘老者的对话。
祈夜的笃定与坚持,让她印象深刻。
凝视着暮曦暗自出神,雍容逸出一缕落寞的叹息,了然的神色闪过脸庞,“难得,他肯为了你”
雍容原本以为魔尊祈夜对暮曦只是一时的沉溺。
过不了多久,他那冷酷无情的心性便会显露而出,继而伤透暮曦的心,像以往他所抛弃的那些女子一般。
然而,他非但没有始乱终弃,反而在暮曦最为难的时候出手相救,着实令雍容震撼。
“咳咳咳咳”猩红的血丝在唇角渗出,他难受地垂下头,感到全身的伤口都在灼烧。
暮曦见他眉间紧锁,面色惨白,亦是忧心不已,倏然间,视线落在了那墨黑色的长发上,她即刻以指尖将一缕发丝截断,捧到了雍容面前,“用这个来疗伤吧”
缓缓地,雍容抬起头,虽然痛得冷汗直流,但眼底却还是漾起了缕缕笑意,“傻丫头你我同是精灵族我若受了伤,你的发丝对我是无用的。”
“这样”暮曦失望地微摇螓首,指尖攥紧了那纤细的青丝,“现在该怎么办?我要怎么救你出去?”
“可惜了你的头发”自牢房的栅栏之间探出手,带血的大掌爱怜地轻轻抚摸暮曦的粉颊,雍容不知自己还能挺多久,也不知祈夜还会用何种残酷的刑罚来对付他。
“为什么要来?”温热的泪自那双幽美的瞳眸中翻落,暮曦反握住他的大掌,语带怨怪之意地发问,“明明知道你敌不过祈夜敌不过魔界的大军为何还要来?”1cx8b。
暮曦看不懂他近乎疯狂的执拗,枉费了她之前故意在众目睽睽之下与祈夜亲密,为的就是将雍容气走,迫使他放弃找寻自己的想法,也迫使他远离了危险。
殊不知,明知力有不逮,他还是来了。
“那你呢?”雍容张开了指尖,与暮曦十指紧握,以幽深的目光望向她,“明知杀神之殇能使三界之内的魂飞魄散,为何还要挡在我身前?”
“我”暮曦一时语塞,道不清彼时彼刻的情绪,更何况事情发生地如此紧急,千钧一发之际,根本容不得她多想。
事后,暮曦也曾问自己,究竟是哪里来的勇气为雍容挡下了“杀神之殇”。
起初,她认为是对这个陌生世界的畏惧与排斥,让她觉得纵使是魂飞魄散,也没有太过只得留恋与不舍的。
甚至,她也曾想过若是真的死去,或许还有一线微末的希望能够重返烈所在的时空。
如今看来,最根本的原因,也许只有两个字可堪解释——本能。
雍容对她来说是长着一张熟悉面孔的陌生人,然而,短短的相处,那种属于血脉至亲的亲密感却如此真实。
她能感受到雍容对她的呵护与关爱,发自真心,且不计一切。
“纵然过往的记忆对你来说已不复存在,但我知道你我之间的感情无需回想”暮曦的舍身相救带给雍容的震撼太大了,以至于此刻提及,他的心绪仍激荡不已。
“现如今祈夜不会放你离开,我们要自行想办法。”哀伤的眼神落在雍容的身上,暮曦很怕还未等救他出狱,他已抵挡不住死牢中骇人的刑罚了。
晶莹的泪潸然垂下,两行泪印落在粉颊之上,暮曦不敢触碰他,只怕会碰到他的伤口,“你身上都是伤我们该怎么办”
“傻丫头,别哭了,哪有那么严重?”雍容不忍她为自己忧心,强自抑制住那蔓延在全身的痛楚,扯出一抹虚弱的笑意。
听着他的安慰,暮曦的泪水反而落得更凶了,柔和的嗓音也有些哽咽了,“我不知能做什么,你告诉我”
“咳咳小妹,祈夜他对你好吗?”其实,身处魔宫的死牢中,雍容早已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了,他最关心的还是暮曦。
暮曦点了点头,虽然无法确定祈夜是否将自己视作唯一,但他终归是重视她,在意她的。
“那就好,那就好。”浓稠的酸涩与苦楚纠缠在一起,扰得雍容五内俱焚,然而,他还是感到了安心,毕竟,若他有个万一,祈夜会代替他照顾好暮曦。
大掌用力地抓住了暮曦的素手,他沉声嘱托道:“纵然祈夜待你再好也不要放下心防男人
无情却总似多情,何况他是魔尊是高高在上的王者”
“不要再说话了。”暮曦惊骇地抬起手,为他拭去自唇角不断涌出的血迹,“你虚弱得很。”
慌乱地接下了腰间的日星盒,从中抽出了一张符咒,轻轻地贴在了雍容的肩膀,暮曦即刻默念起了咒语。
下一瞬,一缕火焰自符咒中心燃起,顷刻间,便将咒符烧成了灰烬。
“这怎么会?”错愕地瞪大了澄澈的眸子,暮曦盯着那洒在地上的一缕纸灰。
“小妹,这里是魔宫的死牢你小小的符咒,是起不了作用的。”雍容扣紧了她纤细的皓腕,倾身向前,隔着栅栏,贪恋地望着她,“靠近些”
暮曦依言而行,整个人贴在了栅栏之外,出神地凝视雍容那盛满留恋的双眸。
雍容倾尽全力地摊开了掌心,一团微弱的金黄色光晕继而升起,将那密密麻麻排列的栅栏硬生生地扳开了一个空隙。
不过须臾,雍容的额间已涔出了滴滴冷汗,那空隙虽然不大,却足以让他探出头来。
当那金黄色光晕最终消失于无踪,雍容颓然地放下了手臂,汩汩热血自喉间奔涌而出。
“雍容”暮曦紧张地扶住了他颤抖不止的肩膀,恐慌地低呼,“你怎么了?”
“无碍”雍容挥了挥手,缓缓地直起腰身,猛地凑近暮曦面前,冷薄的唇瓣毫无预警地印上了暮曦的微微张开的樱唇,连同血腥的气息漫溢其间。
白迹凌了痕。震惊地愣在了原地,暮曦甚至没有来不及有任何反应。
雍容探出手臂,圈住了暮曦的腰身,他暗自催动了腹中的一团热流,将那颗深藏在体内的灵珠托起。
“别动张开嘴”雍容刻意地压低了嗓音,神色严肃地告诫暮曦。
略略蹙紧了黛眉,暮曦不解地望着他。
雍容却轻咬着她的唇,舌尖将她的贝齿撬开,顺利地将那颗灵珠送入了她的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