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年……
一千年……
两千年……
直至五千年岁月流逝，林往已然在苍茫中，独自走过了五千年的岁月。
在这五千年里，他没有找到九婴，却是在苍茫中，与苍茫中的东海花一起，回到了属于它们的苍茫。
这是苍茫中的一棵树。
这棵树很大很大，茂密的树冠在苍茫中横跨着，仿佛穿越了整个苍茫。
这是，东海花的归宿。
那树冠下，结着一个个花苞，静静地等待着花开的那一天。
“回家了……”
林往听到一个稚嫩的声音在苍茫中响起，紧接着便是越来越多的声音在苍茫中响起。
“回到家了……”
“终于回家了……”
这声音里，有稚嫩的，有苍老的，有如释重负的，有沉重的。
但不管是稚嫩的，还是苍老的，这声音里，都充满了沧桑。
那是在无尽的岁月中，承受了岁月的沉重后，终于回到家的喜悦。
周围洋溢着一种团圆的喜悦，苍茫中的那棵大树也伸出了枝条，轻轻地抚摸着那些归来的东海花，如一个慈祥的母亲，迎来了归家的孩子。
哪怕是已然被林往融为了一体的那朵东海花，在这棵树面前，竟也是隐隐地有些悸动。
但也仅仅只是悸动。
“它们回家了，可我的家又在哪里呢？”林往低声喃喃，转身就要离开。
“孩子，你累吗？”就在林往准备离去时，一个温柔慈祥的声音忽然在苍茫中响起。
林往停下来了，抬头看着大树，轻轻一笑，却没有说话。
“孩子，累了，就停下来吧，在这里歇一歇。”那温柔的声音再次传来。
“谢谢，我不需要休息，我还没找到我想要找的人呢。”林往微微笑着，声音却很沙哑。
“你要找什么人？”那个声音又说道。
“我要找，在我生命中所有出现过的人。”林往轻声喃喃。
只是一个人的话，或许就可以一直坚强下去吧。
可一旦有人来问你累不累，你就会忍不住觉得好累……好想休息一下。
但他不能停下来，因为一旦停下来了，或许就是一辈子……
在没有找到生命中那所有的面孔时，他不能停下来。
“孩子，何必苦着自己呢？”
“那你为什么不问问你的孩子吗？”林往笑着反问，
“你的孩子们也是历经了万载岁月才回到你身边，你是希望它们回来，还是不希望它们回来呢？”
那个声音沉默了。
林往笑而不语。
许久，那声音忽然轻叹一声，幽幽地说道，
“我希望我的孩子能回到我的身边，可我也不想看到我的孩子为了回家，要承受那万载岁月的孤独。”
“那么，这也是我的选择。”林往微微笑道。
……
林往走了，离开了大树。
又过了一千年，两千年……
在不知道多少个一千年后，在苍茫中，林往再次走到了那棵大树下，仿佛冥冥之中有一种力量在吸引着他。
而这一次，林往在走向那大树中，在树下，看到了一个身影。
看到那个人影，林往没有想象中的激动，只是很平静地，很平静地走过去。
“你来了。”大树下，苍茫中，那人看着林往慢慢走来，笑了。
他，就是九婴。
在悠悠岁月后，他终于出现在了林往面前。
林往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却说不出来，在无尽的岁月里，他一个人沉默地度过了漫长的岁月，已经忘记了如何说话。
最后只有一道神念传出，
“来了。”
九婴的还是以前那个青年的模样，而林往却已经在走过的岁月里，白了头。
但此时此刻，看到九婴的这一刻，他还是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我找了你无尽的岁月，终于，在这里与你相见了。”
神念之中，林往第一次露出了一丝宽慰。
“我也找了你无尽的岁月。”九婴微微一笑时，神色中露出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松了一口气。
“这是我欠你的承诺，我没有辜负你的托付。”
二人的双目对视时，在林往的注视下，九婴拿出了一样东西——一朵朦胧虚幻的花。
这一刻，哪怕林往已经不会因为任何事物而有情绪起伏，哪怕在无尽的岁月中他几乎将所有的情感都遗忘了。
可看到小花的那一刻，林往的呼吸还是不由自主地急促起来，看着那朵小花，抬起双手，颤颤巍巍地在九婴手上接过了那朵小花。
这是一朵花，也是一个小世界，这里面的，是他记忆中所有的面孔。
“谢谢……”神念传出时，林往那个世界收进了体内，用自己所有的修为去滋养。
“我的承诺已经做到了……我们再无拖欠……”看着林往所做的一切，九婴如释重负，脸上的疲惫没有丝毫的掩饰。
他确实已经累了。
为了林往的一个承诺，在苍茫中，他也走过了悠悠岁月，直至如今。
他累了……
“你……要去哪儿？”沉默中，林往传出神念。
“随便去一个……有我容身之地的世界即可。”九婴的笑容露出一丝倦意，抬头看着树上的一朵朵花。
在那里，有一个个世界可以让他去。
“这是你的选择吗？”
“是的，这是我的选择。”
“……”
林往沉默，尊重九婴的选择。
一如他自己的选择。
每个人的道都不一样，不需要外人来指点。
……
九婴走了。
林往也走了。
九婴走进了那一朵朵东海花中的一个世界，而林往则是在苍茫中，找到了一个角落，盘膝坐下。
他累了，现在终于可以坐下了。
“我的道，终究没有失败，记忆中所有的面孔，我会让你们在我的世界里复活，在我的世界里……与我一起。”
喃喃着，林往在苍茫中闭上了双眼，将全部的修为都灌入了体内的那个世界。
……
初夏清晨的阳光升得很早，风扇轻轻摇曳的声音刺耳地响起，惊扰了人的清梦。
“哥，醒醒，醒醒。”
有个轻柔的声音在他耳边轻轻地叫着。
林往在朦胧中，揉了揉眼睛，睁开眼时，看到了女孩在他面前，明媚正好。
“哥，起来吃早餐了～”
“好。”
……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