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国士（第一更！）
黄宗羲春风得意，自己多年理想原本以为只是空中楼阁，但如今竟然有了一丝实现的可能，如何不让他豪情万丈。
但是坐下其他文人或是嫉妒，或是羡慕，或是谄媚，五味成杂，这顿吃的就那么纯粹了，至少不是老友相聚那样简单。
江南文人们吃过饭后，就随着黄宗羲到了国士馆，这里有专门为他们这些文人准备的客房。
虽然是五六个人挤一间，但是能待着这个地方，本身就是一种殊荣，当朝阁老也不过一个小院子，还是拖家带口，大家也就没有多少怨言了。
王锡阐夜晚睡不着，所幸起身在国士馆闲逛。
遇到了好友吴炎与方中通，三人边走边聊，三人的声音压的很小，以免影响到其他人，此时已经到了深夜，国士馆的人基本已经睡了。
而此时却有一辆马车，直接从大门进了国士馆。
谁这么大排场？
王锡阐正在疑惑自己，方中通说道：“是宋大院士，想必是才从陛下那里回来。”
吴炎与王锡阐互相望了一眼，这种恩宠已经不是普通臣子的范畴了吧，若不是这宋大院士快要到八旬之年，指不定有什么奇怪的话传出。
方中通见二人惊讶的表情，更是压低声音说道：“我听说，陛下甚至一度打算让宋大院士住进皇宫。但此事太过离谱，被群臣反对，因而作罢。”
二人听完，嘴巴顿时就合不上了。
“这宋大院士在儒学上似乎也没什么太高的造诣，陛下是看中的他什么地方？”
黄宗羲在写完《明儒学案》后，已经是公认的一代宗师，浙东学派的领袖。
王夫之虽然之前名声不显，但最最近也陆续刊登了自己的学说，听说也是一代大家。
至于顾炎武名声虽然比黄宗羲小一点，但也是当世大儒，也能开宗立派那种。
这三个人都是上了热气球告示的，所以才会然让王锡阐与吴炎等人以为陛下求贤，首在重儒。
方道中听完这话后，叹息道：“谁说皇上是要找鸿儒的？那张煌言咱们先不提，勉强算是一代名将，皇帝看重也能理解。但是所有人，在我看来都不如陛下对宋大院士看重，听说这段时间，陛下几乎是用师礼对待。”
王锡阐闻言皱眉道：“那宋大院士到底有何本事，让陛下如此垂青？”
“自然是百工技艺！”
“百工？”王锡阐闻言又是一阵疑惑。
“就算陛下赞同工商皆本，也不用做到这个地步啊！以农为本才是正途。”
方道中闻言笑了笑：“你就别妄自揣度陛下了，其实说陛下重视百工也不妥当，陛下最为看重的其实格物之道。家父在这方面颇有造诣，陛下之前打算让家父去天工院做那大院士的，但是父亲执拗，没同意······”
方以智在明末学界有很大的地位，也是这个时代不可多得的科学家，其着作《物理小识》算是这个时代不可多得的科学作品。
但是其人主要还是更重儒学和仕途，对格物一道不怎么上心。
王锡阐和吴炎听到这里，终于回过味来，知道方阁老为什么拒绝。
与其说是不齿于与宋应星为伍。到不如说是吃醋嫉妒，其人自持是一代理学大家，又是擅长格物之学。
比王夫之、黄宗羲、宋应星之流更加全能，也更加重要，天子广发告示，为那些人扬名，却漏了他，这是在向陛下表示略略的不满。
但是没想到一向宽和的天子竟然会如此的强硬，自降身份做了那大院士，为宋应星站台，让方以智尴尬不已。
这种心理大家心知肚明，但是也不好在方中通面前议论他老子。
方中通显然也不想谈论这件事：“昭冥你精通天文与算术，陛下如今急需算术人才，想来你不日就会有大用。”
王锡阐听后苦笑道：“若论算术之道，谁能比得上伱方大公子。”
方中通算是明末少有的全球视野的数学家，在南京的时候跟着传教士穆尼隔系统学过西方的数学。
如今正在编着《数度衍》，全方位解释西方的数学成果，以及自己对于对数的思考。
王锡阐只是在天文历法上造诣颇深，单纯比数学，那是难以望其项背。
加上他今天听守门的吏员说，方中通只是去了国子监当差，想来顶多做个博士。
五经博士也不过五品，想其他算学、律学等博士只有八九品，比之翰林院，或者六部差事，无论如何也称不上重用。
所以连方中通都没得到重用，他王锡阐又有何德何能得到重用。
方中通听到王锡阐吹捧自己，二人书信往来密切，关系十分融洽，不用做许多虚礼，当仁不让说道：“西方算术精妙，我也只敢在国人中列为三甲。故而陛下让去了国子监做了司业。”
王锡阐听到司业二字顿时坐不住了，这司业乃是国子监的副官。
国子监如今被天子提到了那么高的地位，他方中通今年不过二十五岁，就住到了此位，其恩宠丝毫不比什么宋大院士差。
随后方中通又露齿一笑：“正三品！”
听到这个消息，二人只觉得更加骇然，二十五岁就位列正三品，就算熬工龄也能入阁了吧。
受到天子如此恩宠，难怪对于自己老爹拂逆天子之意，颇有微词。
王锡阐与吴炎忍不住仔细打量了方中通。这位方大公子他们知道，除了数学，什么都不喜欢。
陛下能如此重用也不可能是因为其他方面原因，只能是单纯凭借其在数学上的造诣就获得天子如此赏识。
这让他们对于天子的印象更加云雾缭绕了。
“现在国子监草创，天子是不吝官位的，只要你能对陛下脾气，甚至可以为你单设一科，如今各科博士都已经被提上了正四品的高位，可不是之前那种微末小官了。”
······
方中通的话让王锡阐一夜睡不着觉。
事情也果然如方中通所以，陛下很看重数学方面的大才。
第二天宫里中午，宫里的太监就来传话，让王锡阐沐浴更衣，晚上跟着陛下一起用膳。
这让王锡阐激动异常，天子如此赏识，让他有股誓死相报的冲动。
一听到晚膳，就想到了天子种种无端的行为，竟然不顾天家威仪，拍卖自己的晚餐，士为知己者死，自己不顾一切，哪怕惹怒了天子，也一定要趁着今天这个机会好好劝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