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5章 安南用兵
“我朝之于安南，无论军政、民情，安南都不能与我朝相提并论。”
“故而倘若果真兴兵安南，必是强兵镇压，一路畅通，断不能有半分差错，如此才不损我朝威慑！”
“末将保证.....”
听到蓝玉还欲开口，朱标抬手将其制止后，沉声道：“如今唯我大明强盛远超诸国。”
“可若真是一一吞并诸国，纵然能够功成，却也不好聚拢各国民心。”
“最后怕是似秦朝一般，国祚甚短。”
“因此当下我朝兴兵诸国并非首要之事，最为主要的乃是聚拢诸国之心，使邻邦诸国百姓心向我朝！”
伴随朱标话音落下，蓝玉、常茂，以及李俨等人脸上满是诧异。
在他们看来，朱标这位陛下虽不是好战之君，可也很乐意兴兵诸国。
毕竟北元、高丽、吕宋，还有即将被覆灭的倭国，这些临边之所以被灭，绝大部分原因还是朱标有意为之。
总的来说，朱标这位帝王怎么说都不算软弱的好脾气。
而当下安南贼子伙同褚家劫掠大明军粮，在众人看来，朱标自然是恨不得立时扫平安南才对。
“陛下若是担心百万将士仍在倭国，朝中兵卒不能为战的话。末将以为大可不必担忧。”
“兵将之猛在精不在人多，末将麾下的先锋营三万将士，个个都是好手。”
“收服北元梁王、云南土着，以及平定安南绝不在话下！”
待蓝玉说完，李俨想了想也紧跟着道：“我朝国库虽是捉襟见肘，然应付安南之战也不至于耗尽国库。”
“陛下若是担心国库存银、存粮不足，想来也不必忍气吞声。”
蓝玉、李俨说完默默注视着朱标，那眸光之中甚至还带有几分同情。
见状。
朱标一时竟也觉得很是可笑。
不只他们两个，恐怕眼前众人的心中都以为自己乃是担心兵将人数不足，国库存银不够，才不愿兴兵安南。
哪怕安南伙同褚家劫掠军粮，自己都还要忍气吞声。
特别是看到众人的目光之中多有伤感，甚至看向自己的眼神也带有几分同情。
此刻的朱标愈发觉得可笑了起来。
不过也就在朱标准备开口之时，李善长沉吟片刻，随即看向蓝玉、李俨以及在场众人道：“诸位稍安勿躁，陛下所言极是！”
“如今陛下不愿兴兵安南，并非顾虑甚多，只得忍下心头怒火。”
“实则，陛下乃是深谋远虑，欲以人心为引，使邻国宾服！”
微微一顿后，李善长眸中闪着光亮，继续说道：“正如陛下所言，我朝无论国力、兵马、民情均远胜临边诸国。”
“三月前，诸国来朝实则有试探我朝虚实，意图兴兵犯边。”
“然见我朝陛下圣明，朝臣一心，百姓更是心向朝廷。因此即便是在我朝百万大军兴兵在外，朝中无甚兵马，不足为战的情况下，各国也不敢有异心，更不敢兴兵犯边，趁机索要好处。”
“于诸国眼中，我大明一朝乃是庞然大物不可匹敌。”
“故而倘若真对安南兴兵，我朝当延续大国威慑，一路畅通。”
“苦战、鏖战，艰难取胜，都不算胜！”
闻言至此，包括蓝玉在内的众人这才明白过来。
如今的大明就是要让临边诸国恐惧，只有让他们恐惧到不敢骚扰大明，即便是在大明国力空虚的情况下也不敢用兵。
这样的结果才是维系大明昌盛，维系临边安定的最佳途径。
“那.....”
尽管明白朱标的意思，可蓝玉眼眸微转，小心说道：“那安南不臣，勾结我朝商贾为祸民间，劫掠军粮。”
“此事便不予追究了？”
“自然不是！”
朱标应了一声，当即看向高启道：“传令安南，命其主叩京请罪！”
“是！”
闻言至此，在场众人不免长舒口气的同时，脸上也不禁浮现几分笑意。
果然，朱标依旧未变。还是那个对本朝百姓极尽宽容，而对他国格外严苛的君王。
若是放到先前，就如当初朱标命高丽之主王禑叩京请罪之时，朝上百官还劝说朱标当仁慈御下，恩待诸国。
而如今大明国力强盛，先后解决了北元、高丽的问题。
眼下倭国之战也已近尾声。
当听到朱标命安南国主叩京请罪之时，饶是高启、李俨这些个文臣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毕竟大明强盛不需多言，朱标虽是严苛，可待民却也是极厚。
似朱标这样恩待其内，严苛其外的君王，却也正是这些文人大夫心中最为敬重的皇帝形象。
待朱标说完，在场众人纷纷散去。
而等井上诞内只剩朱标以及蓝玉、常茂、姚广孝几人时。
朱标语调清冷，淡淡说道：“爪哇战事，现今如何了。”
“爪哇国可曾发来求援诏书？”
“陛下息怒，近几日来奔赴爪哇的将士确无战报传来。”
蓝玉顿了一下，紧跟着说道：“不过据先前战报来看，饶是面对各国联军一同攻打，爪哇兵卒尚能自保。”
“而且还能将各国联军挡在国门之外。 ”
“就拿土门钉这块沿海城池来说，诸国联军先后两次攻下，然而还没休整几日却又被爪哇兵卒驱逐到海上。”
“原本蓝诚还率领我大明将士驻扎土门钉，严令各国兵卒不得欺辱擅杀爪哇百姓。”
“可多次被爪哇夺回失地后，蓝诚索性便在海岸驻扎，并未前往土门钉城。”
待蓝玉说完，姚广孝眸光微动，转而冲朱标道：“陛下可否将爪哇军报让臣一观？”
接过太监递来的爪哇军报后，姚广孝斟酌片刻，转而出声道：“依臣之见，爪哇已然是强弩之末。”
“若他真有心向我朝求援，最多不出半月时日。”
“嗯？”
听到姚广孝这话，蓝玉难掩心中诧异，当即发问。
“姚大人怕是没有看清，军报上说仅土门钉一城，诸国联军打下两次，而爪哇那边却也夺回去了两次。”
“而诸国兵力要比爪哇兵卒人数上多出两倍有余，如此情景，爪哇兵卒却还能两次夺回失地，足可见爪哇将士军心整肃，战力非凡！”
“更不需说诸国联军各怀鬼胎，过些时日不战自溃都极有可能！”
面对蓝玉的质疑，姚广孝只是微微颔首，倒没有立即往下说。
而一旁的常茂见状，也跟着开口道：“姚大人不通军武，自然不知。”
“若一城来回易主，便足可见守城兵卒战意非凡。”
“区区一座土门钉便能阻挡诸国联军一月有余，即便是诸国联军登陆爪哇境内，后续攻城也必极其困难！”
常茂这话刚一说完，姚广孝当即便摇了摇头。
当看到朱标沉吟片刻后，也跟着微微颔首。
姚广孝方才看向蓝玉、常茂二人说道：“敢问两位国公，战场之上是攻城容易，还是守城容易？”
“自然是守城！”
常茂不假思索，当即说道：“守城将士可凭城墙之坚，据城以守。”
“若遇坚城，粮草充足。攻城将士非三倍于敌方能克城。”
“即便是一座孤城，后无援军。同等兵力之下，攻城也甚是困难。”
“这便是了！”
姚广孝微微提高音量，正色说道：“倘若爪哇真有后招，他们怎会两次夺回土门钉？”
“从始至终据城坚固岂不更好？”
“方才军报上虽未言明，所说也不尽详细。”
“然爪哇兵卒头次夺城乃是趁夜而为，第二次乃是在城中挖设地道，藏兵于坑洞之中。”
“敢问两位将军，若是你二人攻城，可会给爪哇第三次夺走土门钉的机会？”
“这......”
此话一出，蓝玉、常茂对视一眼，相顾无言。
的确。
爪哇虽两次夺回城池，可两次都并非强攻而下。
所以单论军武实力，爪哇兵卒想来也是不如安南等诸国联军的。
“而且！”
就在蓝玉二人沉吟之时，姚广孝语气愈发严肃，正色说道：“而且两次夺城虽依仗地利，行了些巧计。”
“可与守城相比，攻城终究处于劣势。”
“若土门钉后仍有坚城，爪哇兵卒为何不保存实力，撤至后方坚城，再行固守？”
“所以爪哇兵卒两次夺回土门钉，恐怕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那便是土门钉后，再无坚城可守。”
“而两次夺回土门钉也只能证明，爪哇一朝的兵马调动相当迟缓，饶是诸国联军已攻下土门钉，其境内驻扎他处的兵卒方才姗姗来迟。”
见微知着。
饶是蓝玉也不得不承认姚广孝说的很有道理。
毕竟若真有那么一天，大明也似爪哇一般，被兵力多出好几倍的敌军攻城。
那他蓝玉要么坚守城池，绝不退后半步。
可若是兵败失城，在处于劣势之下，他蓝玉也必然会坚守后方城池，而不是马上带兵夺回失地，将麾下将士们的性命搭在攻城上面。
倒不是说城池沦陷便不管不顾。
而是等到敌军显露疲态，自己这边积蓄了足够的力量后，大举反扑。
似爪哇这般，在土门钉一城来回拉锯，想来也如姚广孝说的那样，其后并无坚城可守。
“即便你说的有理，可舅父方才所言诸国心思各异也是属实！”
“兵而不同，各怀鬼胎，爪哇只要能再拖延些时日。诸国联军必不战自溃！”
常茂出声的同时，蓝玉想要阻止却也是没有拦住。
此刻只见常茂看向姚广孝没好气道：“秦惠文王之时，五国攻秦。”
“然五国心思各异，所图各不相同。”
“因此，秦国弹指之间便击退五国联军。”
“今日的爪哇一国岂不与当年秦国相似？那诸国联军，岂不与当年意图瓜分秦国的五国相同？”
“相同，却也不同！”
见朱标不予制止，一旁的蓝玉也没有出声。
姚广孝知他们二人有让自己提点常茂的意思，旋即看向常茂正色说道：“当年五国攻秦，所图相同却也不同。”
“相同之处乃是五国都想吞并秦国，而不同的则是五国想要的地方各异，甚至有所冲突。”
“就如泗上土地，齐国、楚国都称其乃自国土地，甚至魏国也有觊觎之心。”
“究其根本，乃五国与秦早有私怨，临边土地也多易主。今日秦国从齐国这里攻下了泗上之地，明日楚国便有从秦国手中将泗上给夺了回去。”
“争来争去，抢来抢去，谁都说那块土地是他们的，可谁也都说服不了对方。”
“因此五国攻秦，初心便是不同，其结果也只有兵败如山。”
“嗯.....”
“至于当下！”
就在常茂低眉沉思之际，姚广孝神色郑重，朗声说道：“当下安南等诸国与爪哇之间，先前并无土地官司。”
“有我朝紧盯战局，诸国也无人敢言吞并爪哇所有土地。”
“而且诸国攻打爪哇毕竟打着为天朝平奸的旗号，没有我朝点头，谁也不敢占据爪哇土地不放。”
“因此诸国眼下便也只有一个心思，那便是攻破爪哇，抢夺人口、财物！”
“而这一切的前提自然是率先攻破爪哇！”
语罢。
也不管常茂是否听的明白，姚广孝当即转身冲朱标拱手道：“如陛下先前推断那般，倘若爪哇有心向我朝求援，不出半月求救诏书必至。”
“可若超出半月，陛下当另做打算才好！”
和姚广孝说的一样，近些日子朱标也都在担心这个问题。
朱标虽能确认先前那名爪哇使臣的确有洞悉战局的本事，他也能做出最明智的选择，那便是向大明求援。
可问题是。
那名爪哇使臣终究只是臣子，且独他一人。
倘若爪哇国主看不清形势，倘若爪哇朝廷的臣子极力劝阻。
一旦爪哇并未向大明求援，那时候才是最大麻烦。
就在朱标眉头微皱，沉思良策之时。
常茂凑到姚广孝身旁，压低嗓子问道：“姚大人，若爪哇不来求援又能如何？”
“嗯.....”
见朱标当下并没有开口的打算。
姚广孝便也愿意同常茂多说一些。
深吸口气后，姚广孝面带愁容，轻声说道：“一旦爪哇不曾向我朝求援，到时候我朝便是覆灭爪哇的罪魁祸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