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12点,菜香味顺着烟囱盘旋至空中。
陆家被一阵低气压笼罩着,沉重又压抑。
马路边,阴凉的屋檐之下,母女俩互相依偎。
一个面生的老人扛着一把锄头,慢慢往这靠近。
“哎,你是行义他媳妇吧?”。
“太热天的,怎么坐在这呢?”。
老人满头白发,但面目和善。
“吵架了啊?”。
“吵了几句”,李丽眉头微动,终于开口说话了。
老人颤颤巍巍地放了锄头,劝道,“夫妻之间,吵几句就过去了,这么热的天,快回去吧”。
随后,她还从口袋里抓了一把青绿色的李子,直接递给了陆诗诗。
“小姑娘,你是行义他闺女吧”。
陆诗诗站起身,用双手接过她递来的李子,“是的,谢谢奶奶”。
“欸,你该叫我外婆”,老人笑着纠正了她的称呼。
陆诗诗依言改口,“外婆”。
老人指了指不远处的菜园,笑着说道,“欸,这个李子都是我自己种的,你想吃就去菜园里摘”。
老人望向陆诗诗的眼神充满了怜惜,她浑浊的双眸透着水光。
这时候,一个中年人自前方慢慢现身,她先是朝着陆诗诗两人敷衍一笑。
而后,她快速拉住老人,并暗自给老人使了个眼神。
见老人貌似懂了,她又松开老人的胳膊,带着老人,形色匆匆地离开。
她本以为很小声,但她的声音还是顺着风流到了陆诗诗耳里。
“妈,都跟你说了,不要管他家的事情,你也不怕惹一身骚”。
与此同时,陆家,餐桌上,饭菜色香味俱全。
陆家二老面前还倒满了酒,他们有一下没一下地,菜很快便见了底。
空旷的平地,陆继坤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他用自己的小胖手擦眼泪,却怎么也擦不完。
陆家老太太只是抽空往平地看了一眼,语气也是极其不耐烦。
“哭哭哭,你妈不要你了,你以后就跟着奶奶生活”。
这句话直接把陆继坤吓得原地蹦跳,他的语言表达能力还未成形。
因而,只能发出一些简单的词语,“不,没”。
可是,陆家二老并未将他放在眼里。
他们举起酒杯,煞有其事地碰了碰杯子,随后,发出震耳欲聋的笑声。
而,陆行义所在的房间无比安静,他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对外界所有的声音置之不理。
马路边,李丽耳尖一动,突然开口一问,“是不是你弟在哭?”。
说完,李丽便屏住了呼吸,确认那道哭声是谁后。
她猛地站起身,语气无奈又乏力,“他们真的不是人,我不在,就没人管他了”。
李丽拖着疲惫的身子,急急忙忙地往家里赶。
当李丽的身影出现在陆继坤面前时,陆继坤才敢露出委屈的表情,他踉踉跄跄地奔向李丽。
哪怕李丽已经抱住了他,他也揪着李丽的衣领不肯撒手。
在他们身后,陆诗诗看着抱在一起的母子俩,只觉得有一把名为悲凉的枷锁生生横在李丽头上。
曾经,她以为被困住的只有她一人。
直到今天,她才发现,原来所有人都被困住了。
李丽抹了抹陆继坤的眼泪,尽可能地放柔嗓音,“饿不饿,妈妈做饭给你吃”。
说着她便抱着陆继坤进了厨房。
陆继坤不肯撒手,她便单手抱着他,另一只手捣鼓着菜。
餐桌上,陆家二老看到李丽一出现,连忙扫荡了碗里的菜。
他们的表情高傲且自大,隐隐还透着一丝得意。
陆诗诗想把活揽过来,却被李丽推出了厨房。
所以,陆诗诗一转过身,便目睹了这么一幕:陆家二老把筷子一放,立马离开了餐桌。
只留下一堆碗筷和只剩汤汁的菜盘。
厨房里面的李丽自然也注意到了,她的声音还有些疲惫,“别管他们,他们自己吃的,自己洗”。
十分钟后,三碗热气腾腾的面条出现在了餐桌上。
“吃吧,我先喂你弟弟”。
“我来喂吧,你先吃”。
“你不会喂,我来喂,快吃吧”。
陆诗诗拾起筷子的那一刻,也不管烫不烫,大口大口地往嘴里噻。
不到五分钟,她就解决了面前那一大碗面条。
她站起身,就欲接过李丽手中的筷子,“妈妈,我吃完了,我来喂弟弟吧”。
还没等李丽说话,陆继坤直接拒绝了,“不”。
同时,他还企图用他那双小胖手将陆诗诗推开。
“没事,我来喂吧,不急”。
“你去玩吧”。
直到陆诗诗离开厨房,陆继坤才收起不断挥动的小手。
二楼房间里,陆诗诗一关上房门,便止不住地颤抖。
她背靠着房门,身子却是慢慢滑落。
也只有她这个时候,她才敢宣泄一下绷了好久的情绪。
嗡嗡作响的手机已经无法引起她的注意力。
她目光涣散,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泪水顺着指缝浸湿了双手。
下一秒,似乎是再也无法压抑,房间里响起一阵呜咽声。
群聊‘一中先锋队’,话题已变成了义工旅行。
关凌艾特陆诗诗的那条消息也已被新出来的200+条消息顶了上去。
群里还在热烈讨论。
关凌:去哪里申请啊?
邝中海:好像可以在小程序申请。
不一会,邝中海便甩出一张申请指南,图文并茂,简单明了。
关凌:那我们这么多人,能申请到吗?
李诗怡:试试呗,那么多民宿,能在一个城市就ok了。
李诗怡:话说嫂子呢?@傅如斯。
傅如斯:不知道。
傅家,傅如斯靠在沙发上,盯着与陆诗诗的聊天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地面上。
傅与卿一从厨房出来,便看见小儿子不太高兴的样子。
她随手将一盘水果放在茶桌上,而后,问道,“怎么了,谁惹你不开心了”。
“没有不开心”,傅如斯直起了身子,解释道。
“妈,你和陆教授认识多久了?”。
傅与卿咀嚼的动作一停,反问道,“怎么?想从我这探消息”。
他承认了这个说法,“嗯,算是吧”。
“认识一年,她未婚未育,也是从永安一中毕业的,现在是c大心理学系最受欢迎的老师”。
傅与卿没有藏着掖着,将自己所知道的信息全部说了出来。
这些信息无关紧要,因为这是大家都知晓的信息。
傅与卿转而问道,“你是想知道她与陆诗诗是什么关系吧?”。
随后,她直接传给了他一个文档,“我查了,但只查到一点细枝末节的事情”。
“陆露有个姐姐,叫陆璐,同音不同名”。
“16年前,陆璐便已病逝,年仅二十,资料上显示她未婚未孕”。
“但她病逝的时候,所在的医院正好在永安人民医院”。
“她所有的病例信息都已被抹除”。
傅与卿每说一句,傅如斯的脸色就越差。
其实有一种可怕的真相已逐渐成型,但是,他们始终不愿往那一方面想。
傅与卿顿了顿,又说道,“斯斯,你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陆诗诗的家庭复杂性可能比我们想象得还要复杂”。
“如果你不能接受这种复杂性,就趁早分了吧”。
他的双手紧紧交握着,像是在克制着什么。
虽然他在极力掩藏,可他眼底的慌乱还是显露无疑。
这个时候,傅与卿只是站在一个母亲的角度,给了他明智的选择。
但是,下一秒,小儿子略带沙哑的嗓音令她无比羞愧。
“可是我的家庭也很复杂,不是吗?”。
“出生在复杂的家庭,非她所愿,我怎么能因为这种原因与她分手呢?”。
那一刻,情感取代了理智,傅与卿的语气饱含愧疚。
“我明白,对不起,爸爸妈妈没有经营好自己的婚姻,给你们造成了伤害”。
傅如斯自觉说错了话,连忙站起了身。
他慢慢拍打着傅与卿的后背,安慰着她的情绪,“妈,都过去了”。
待他俩的情绪平复以后,他俩的眼尾还泛着红晕。
时间已临近下午两点,傅如斯都迟迟都未收到陆诗诗的回复。
傅如斯看着傅与卿,突然做了个决定,“妈,我想见陆露一面”。
“好,妈妈把她约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