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释什么?”
宋悦笙烦躁地甩开梅枝,惊起一蓬碎雪。
原本的计划是──
雪停后,四周白茫茫。
只有她站在高处穿着红绿衣服舞刀。
绝对吸引眼球。
一个时辰前,她趁着禁军换班,想去尚膳司拿些姜,煮些姜汤,结果看到御花园正在挖梅花。
于是,她临时改变主意,掰了好几条梅花枝就回来了。
没想到啊。
换了个道具,正在提前排练。
观众提前入场了。
“下来。”闻彧声音冰冷,“别逼朕亲自上去抓你。”
宋悦笙叹了口气,拢了拢被风吹乱的衣袖,语气懒散:“好吧好吧。”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站的位置,又瞥了眼严阵以待的禁军,唇角微不可察地勾了勾。
“我也不想这么说话,又累又冷。”
说着,她忽然纵身一跃,直接从屋顶跳了下来!
燕无咎身形如电,瞬间掠出,伸手就要拦腰接住她。
然而宋悦笙在半空中骤然旋身,一脚狠狠踹向他的手腕,借力轻盈落地,雪花在她脚下飞溅而起。
她站稳后,歪头看向踉跄后退的燕无咎,语气轻佻却带着警告。
“燕统领,陛下还在呢,你怎么就敢与我拉拉扯扯?”
燕无咎稳住身形,眼中闪过一丝惊诧,随即沉声道:“末将只是奉命行事,但没想到……你竟有如此身手。”
宋悦笙轻笑一声,指尖拂去衣袖上的雪粒。
“再不受宠,我也是在将军府长大的,怎么可能没学过一招半式?”
她说着,目光扫过跪伏在地的三人,佯装不悦,“还愣着干什么?贵客临门,连杯热茶都不知道备?”
然后,宋悦笙转身看向闻彧,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指向一旁的屋子。
“陛下,请吧。”
闻彧却一动不动,眸色沉沉地盯着她,不知在想什么。
宋悦笙挑了挑眉,忽然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没想到却被他一把攥住,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
他的眼底翻涌着危险的情绪:“你想做什么?”
宋悦笙迎上他的目光,有些无奈地开口:“风雪大,进屋聊。陛下若生病,我今晚就得陪葬。”
闻彧眸色一暗,指节收紧,却终究松开了她,冷冷道。
“端宁,你没资格。”
“是是是。”
宋悦笙敷衍地恭维一声,然后把执棋三人拉起,催他们去旁边的厨房备茶去了。
她本来也象征性地邀请了燕无咎喝茶,但对方以巡防为由离开了。
其他禁军倒是没走。
闻彧的目光缓缓扫过屋内。
木桌上摆着几盘简单的菜肴,虽不精致,却透着热气。
窗边一盆不知名的绿草在寒风中倔强生长。
桌椅虽陈旧,却擦得干干净净。
若忽略那几道裂纹和只靠火把燃烧当做光,这里竟比许多冷清的宫殿更有生气。
“翊王帮你们弄的?”闻彧冷声问,“那三个奴才,也是他调来的栖梧宫的旧人?”
宋悦笙将绑住火把的绳子系紧,抬眸望向他:“别随便乱说,翊王只不过帮忙安装了两扇窗户,而我与执棋他们相识不过一月半。”
闻彧不信:“一月半就能让他们这么担心你?”
宋悦笙忽然笑了,眼角微挑:“怎么?我魅力大不行吗?”
她施施然坐下,指尖轻点桌面。
“陛下若不信,大可去查。”
“这些菜?”
“自己种的。”
闻彧更不信了,眼中怀疑加重:“将军府嫡女还会这个?”
宋悦笙抬眸看他,忽然展颜一笑。
那笑容明媚得刺眼。
“我在离开栖梧宫便说过,陛下从来都不愿意了解我。”
闻彧刻意忽略心底那抹不舒服,说:“朕没有必要了解你。”
宋悦笙“哦”了声,用竹筷夹了片菜叶,慢条斯理地咀嚼着,才咽下几口,便搁下了筷子。
“就吃这么点?”闻彧盯着她面前几乎未动的菜碟,眉头不自觉地拧紧。
宋悦笙抬眸,眼底闪过一丝无奈。
“陛下,这里是冷宫。”
她指尖轻点粗瓷碗沿,故意夸张地继续说:“这些菜是我们四人三日的份例。”
闻彧嗤笑一声:“你对几个奴才倒是挺上心。”
“他们是人。”宋悦笙直视着他,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三条活生生的人命。我没办法看着不管。”
屋内火把噼啪作响,映得她侧脸忽明忽暗。
半晌,她忽然说:“如果陛下无事,还请离开吧。我一会儿要歇息了。”
“对了,麻烦陛下向暄贵妃转达我的感谢,她半个月前送来的棉被帮了大忙。”
卖惨已经结束。
快走吧。
走了,她才能找麻雀精兑换火锅食材,涮火锅吃。
估计枕书他们已经不想吃暖锅,在隔壁厨房将就着吃了。
闻彧眸光幽深地凝视着她,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叩击。
“这冷宫里,当真只有他们三个奴才?”
宋悦笙心头一凛,暗自揣度他的用意,面上却不显:“我来时确实只剩他们三人。来之后也是。”
“怎么?”她忽然挑眉轻笑,“陛下这是要给我们按人头拨月钱了?”
“月钱?”
闻彧冷笑一声,周身气压骤降,“端宁,你与北境勾结,私传宫闱密信,按律当诛九族。朕念在旧情才饶你一命。”
宋悦笙的火“噌”的一声上来了。
她没给半分好脸色:“闻彧,你比任何人都清楚那封信的内容究竟是什么。只可恨你派人把原信偷了,又仿照我的字迹写了一封伪造信出来。”
紧接着,宋悦笙又嗤笑出声。
“话本子上的杀妻证道就是你这样的人。
不对!
人家好歹是有感情。
以前的我纯粹是你想坐上那个位置的工具。
控制我,才能控制宋家军。”
“让我来猜猜你今晚过来的原因……”
宋悦笙的食指敲着脑袋,作思索状。
“你听到燕无咎说我在屋顶,担心我死了,我那个便宜爹会离开北境,霜芜关失守……闻彧,你就成了史书上丢掉国土的罪人。”
宋悦笙每说一句话,闻彧的脸色就暗一分。
说到最后,他直接从怀中抽出匕首,朝宋悦笙甩去。
宋悦笙侧身避过的瞬间,闻彧已欺身上前,铁钳般的手掌直取她咽喉。
电光火石间,宋悦笙一个旋身,借力打力扣住他手腕,腰身一拧。
“砰!”
将九五之尊生生摔出门外。
风雪呼啸,帝王玄色龙袍在雪地上划出刺目的痕迹。
帝王受此大辱,廊下禁军瞬间刀剑出鞘。
寒光映雪间,宋悦笙却已闪身掠出屋外。
“拦住她!”
十数柄长枪交错刺来,她在刀光剑影中迅速闪躲足尖,纵身跃上墙头。
“端宁,你敢踏出一步,他们就会因你而死。”
随着闻彧的声音落下,禁军已押着三人跪在雪地里。
执棋的簪子跌落雪中,枕书被按着脖颈,吴公公的棉袍撕开道裂口。
宋悦笙蓦然回首。
风卷着雪粒子掠过墙头,吹散她鬓边几缕青丝。
雪沫沾在鸦羽般的长睫上,却遮不住她那抹凝重的目光。
闻彧忽然瞳孔微颤。
雪中站立墙头的身影,与记忆深处某个画面倏然重叠。
他喉结滚动,一声轻唤脱口而出:“阿雪......”
墙头上传来银铃般的轻笑。
宋悦笙坐在墙头,晃着腿,一副看好戏的模样:“陛下认错了人,你的暄贵妃在灼英宫好好的,我不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