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畏被狠狠地打了一顿,然后被掼在地上,比弗、罗格和维瑟斯按住她的蹄肘,让她动弹不得。
“骨碌~骨碌~”焦灼金环从无畏怀里滚落,她伸出蹄子想要去把它拿回来,但它已经滚出了她所能碰到的范围,它慢慢滚到了门口,被另外一匹小马拿了起来。
“卡巴雷隆!”无畏咬着牙喊道。
卡巴雷隆漫不经心地打量着蹄子里的金环,嘴角带着那种“终于打败了老对头,内心在狂喜,但为了表现出自己高深莫测,所以还是要尽量表现得矜持一点”的微笑,“是‘卡巴雷隆博士’,还有,感激不尽,无畏”,他说道,“这个东西可不应该成为你的私马收藏品。”
“你要把它给水猿,对吧?”无畏喊道,“你不能这么做!他一旦拿到这个金环,就会让整个特诺奇提特兰盆底陷入八百年的干热!他许给你什么好处?”
……
“五百个金币?你知道我们现在不用贵金属了吧?”米库什安先生背着手,和水猿悠哉悠哉地走在塔利康堡垒博物馆的长廊上,“你给他金币他花不出去的。”
“本来也花不出去的,因为不是小马利亚的金币”,水猿说道,“我给他古金币,他按古董卖也行,按金子用也行。”
“出手这么大方?看来是补贴给多了。”米库什安先生揶揄道,“花钱都没数了。”
“那是我的私猿财产”,水猿说,“我用我的私猿财产去雇佣的那个家伙。”
“那可是不小的一笔钱”,米库什安先生对他的老朋友有点儿肃然起敬了,“你就这么拿出来了?”
“文物保护嘛,文教工作不舍得花钱,那么拿钱是干什么的呢?”水猿对此感到理所应当,也对此相当自豪。
……
“事实上,这只是一次愉快的金币交易”,卡巴雷隆博士回答,他把金环挂在自己蹄腕上,转了两圈,“他答应给我一大笔钱,仅此而已。”
“卡巴雷隆你个傻瓜!你会引来大灾难的!”无畏在地上嘶吼。
“是‘卡巴雷隆博士’”,他只是又一次强调了自己的博士头衔,但没有回答无畏的劝阻,说不定他自己也给不出答案,“我们走!别管她了!”
说罢,卡巴雷隆博士转身向森林深处跑去,他的三个跟班也把无畏扔在那儿,跟着他们的老大跑走了。
无畏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想要去追卡巴雷隆博士,但她刚一拍动翅膀,就感到一阵剧痛,她忍着疼摸了摸自己的翅膀,还好,应该只是比较重的扭伤,不是骨折——她已经伤得太多了,旧病而比一些年轻的医生还擅长鉴别骨科损伤了。
无畏从地上捡起一根被撞掉的楼梯护栏,用受伤的翅膀夹住,再用长丝巾临时固定。
仅仅是完成这两步,就已经疼得她满头大汗了,但这还不够,她还得多找一些“绷带”,好好固定住自己的翅膀。
“话说,我们是不是应该去帮帮她?”看着自己的朋友们正沉浸于一种诡异的“兴奋围观”状态,苹果杰克实在是憋不住了。
“哦,对哦!”她的朋友们恍然大悟。
于是,小马们赶紧跑进屋里。
云宝向无畏伸出了蹄子,“你需要帮助吗?”
然而,无畏拍开了她的蹄子,“无畏从来不需要帮助。”她咬着牙,给自己绑紧了绷带,然后往屋外走去。
她心里非常着急,所以也就没功夫搭理这群莫名其妙的书友了。
然而,在她身后,云宝的眼睛亮了,“等等!无畏,你是要去进行一场冒险吗?把宝贝夺回来?”
无畏没有理她。
云宝“唰”地一声飞到无畏身边,“我知道了!你一定是要对付那些坏蛋!你要拿回那个金灿灿的宝贝!我能和你一起去吗?求求你了!我看过你所有的书!我做梦都想和你一起冒险!我想像你一样酷!我能和你一起去吗?可以吗?”
云宝一边说,一边绕着无畏飞,一会儿出现在她左边,一会儿出现在她右边,不停地发出振翅声,在无畏眼里,简直就像一只大苍蝇一样讨厌,而且还是一只会说话的大苍蝇。
更关键的是,这只苍蝇能飞!而她现在不能飞!
对无畏来说,这无疑是莫大的讽刺,尽管她常常以自己不用翅膀也能化险为夷、创造奇迹而自豪,但这并不意味着她不想用翅膀。
终于,无畏忍不了了,她转过身,“我不需要同伴,我向来单打独斗,而且哪怕需要帮助,我也不需要幼驹的帮助!”说罢,她继续向森林深处走去。
云宝短暂地失落了一会儿,但她很快又跟了上去。
“好的,那我能亲眼看你是怎么解决问题的吗?”云宝问道,“我做梦都想看到你对付这些坏蛋的场面!你还记得你在《天马无畏与残烛港》的做的事情吗?‘啪!啪!嘭!’他们就全都倒下了!哦,对!你说过要安静行动的!我什么都不说了,我就看一看,看一看行吧?真的,我只是……”
无畏走在前面,云宝跟在她侧后方不停聒噪,她的朋友们远远地跟在更后方,劝阻也不是,放任不管也不是,再加上她们自己也想看看会发生什么,所以只是远远地跟着。
无畏的脸色越来越黑,越来越黑……
……
“我说,你什么时候才能脱下那身防护服?为什么不好好感受一下雨林的天气?”在博物馆那试运行的景点餐厅里,水猿将两只手横抱在胸前,看着米库什安先生品尝特诺奇提特兰特色小吃。
其实没有什么太特别的,毕竟,特诺奇提特兰文明是个过于古老的文明,在那个时候,很多作物还没有传入小马利亚,所以那些“古代美式”只不过是一些用原始方法烹调的木薯和玉米而已。他们曾经尝试用严格地用古代方法来烹调这些古代食材,但最后的结果尝起来像是刷墙用的灰浆,而其中一位木薯过敏试吃员瞬间就长了一身的疹子。
不得已,他们只能使用所有旅游景点都会用的办法——用混合香料烹调一些不常见的食材,假装这是本地食物,用来糊弄游客。
“不,我这样舒服”,米库什安先生摘下了头盔,但身上还穿着那身防护服,他用食指和大拇指捏着一根烧烤钎,正在吃一根烤玉米,他很费劲地把嘴唇向上下两边撅起,把门齿往前拱,尽管动作并不好看,但起码他的嘴唇和嘴角没有粘上油,“雨林里太潮湿,我会得皮肤病的。”
“得了吧,你是无毛灵长类,在这种地方你比我更不容易得皮肤病。”水猿说道。
“你说得对,但我就是不想脱”,米库什安先生嚼着玉米,他吃东西不吧唧嘴,而且总是在吞咽之后再开口说话,看上去比较矜持,和旁边一边吃一边漏的尾羽卷积云形成鲜明对比,也和沉默地吃着玉米的石墙杰斐逊形成对照,“可能是别的生理疾病,寄生虫、真菌感染、狼疮、晒伤,或者是心理问题,比如安抚物效应或者围护感,但我确实不想脱。”
“简单来说,矫情。”水猿一边说,一边从一个雇员小马的蹄子里接过一个小筒,是那种拴在信鸽腿上的小皮筒,他打开盖,倒出一封信来。
“对,矫情。”米库什安先生心情相当好,他很开心地承认了自己刚才那堆废话的核心思想。
“好吧,好吧,你先吃,我出去一趟”,水猿露出一个兴奋地表情,把那封信揉成一团,随手一扔,一个小马雇员接住,扔进了垃圾桶,“下午我们还有日程,我们要排练一下表演。”
“仪式表演?”
“对,仪式表演”,水猿回答道,“我去把最后一个焦灼金环拿回来,我们下午就可以表演了。”
“不错”,米库什安先生点了点头,“我很期待下午的表演。”
“我也很期待,我雇佣的那群家伙还算有点儿用,他们居然真的把那个贼给制服了”,水猿搓了搓手,“我已经有半年没看到焦灼金环放在一起的样子了!”
真是可怜。
然后,水猿转身离开,但是在他转身的时候,他的尾巴不小心碰到了米库什安先生放在一旁的面罩上,它摔在地上,一个搭扣先着地,产生了一点轻微的形变,不过米库什安先生当时并没有察觉。
……
“嗯……我想,既然……你也愿意出钱,那么我也没必要非得固定一个买主。”看着面前这个胡子拉碴的家伙和他蹄子里的满满一袋金币,卡巴雷隆博士有些动心了,他本来也就和水猿没有任何关系,何必一定要跟水猿做生意呢?而且他还挺害怕水猿……更何况,哦!更何况根据无畏的说法,水猿是要用这个金环做坏事,那么如果他把这个金环卖给一个不做坏事的小马,那不就等于他做了好事嘛?
“好吧,先生,虽然我和另一位有预约,不过……我们在商言商,先来后到嘛,呃,我是说,反正他不在现场,你又来找我要,那么就给你了。”卡巴雷隆博士高兴地接过了金币。
这时,一阵地动山摇的声音由远及近,剧烈摇晃的树丛预示着一个巨物正在靠近——“卡巴雷隆!”生生推开两棵巨木,水猿伸出了他那张丑恶的脸。
他气坏了,他隔着老远就听见卡巴雷隆博士要把他的金环卖给另外一个家伙,所以他怒吼着冲了出来。
不愧是卡巴雷隆博士,虽然他并不是总能击败无畏,但他逃跑的经验非常丰富,他把金环往天上一扔,然后低下头跑来了。
水猿伸手去抓那个金环,但是那匹小马动作比他快,“他”高高跃起,一下子就把金环抓在了蹄子里,然后翻滚两圈,稳稳落地。
“啊!原来是你!你这个该死的小贼!”在空中转体的时候,无畏的假胡子被晃掉了,她真实的脸得以暴露出来。
“耶——”在远处的草丛中,云宝激动地看着这一幕。
“把金环还给我!”水猿往前一扑,但是无畏来了个后空翻,躲过了水猿的爪子。
“你就这么着急要金环?难道是想要求婚?”无畏摩挲着挂在脖子上的金环,对水猿挑衅道。
“我的确是可以帮你找几个求婚对象。”面对无畏的戏谑,水猿没有暴怒,他只是打了个响指,随后,一群猫科动物从他身后蹦了出来。
尽管无畏早就和水猿豢养的这些猫打过交道,但在这种场面下,它们的出现还是使得局面雪上加霜了。
水猿得意忘言地看着无畏,眼神里透露出一种志在必得的自信,过了一会儿,他张开了嘴:
“daring—doo, at last we see each other plain!
(无畏,终于,我们又见面了)
mademoiselle le aventurier, you'll wear a different chain!
(冒险家小姐,你要戴上另一副‘金环’了)”
看着从四面八方围过来的狮子、猎豹、黑豹,无畏感觉自己的心脏在砰砰跳,那是面临大战前的兴奋,不过和其他那些一兴奋就会昏了头脑的天马不同,越是兴奋,无畏就越是清醒,她知道自己很难和水猿以及这一大群猫抗衡,所以她有了一个想法。
“before you say another word, Ahuizotl.
(在你开口之前,水猿)
before we fight as used to be.
(在我们像之前那样战斗之前)
Listen to me! there is something I must say.
(听我说,我有件事必须说)
If you have courage to fight me like a warrior, one by one……
(如果你有勇气,和我一对一……)”
然而,无畏还没完成她的唱段,水猿就粗鲁地打断了她:
“You must think me mad! You've stolen from me across the years.
(你以为我疯了吧,你偷我东西偷了这么多年)
pony like you can never change! one such as you!
(你这样的小马死性不改,你这样的小马)”
说罢,水猿和那些大猫一起扑了上去,而在一片乱战中,他们开始了他们的二重唱——
“how you fear to fight in fair(无畏). ——one like me can never change(水猿).
(看看你多么害怕公平较量 ——我这样的猿坚定不移)
Fear to fight a wingless one(无畏). ——pony like you can never change(水猿).
(甚至连一匹没有翅膀的马都不敢直面 ——你这样的马死不悔改)
You think I know nothing of your plan(无畏)?——No, you bloody little thief(水猿)!
(你以为我对你的邪恶计划一无所知? ——不!你这该死的小贼!)”
在一片混乱之中,无畏被打掉了帽子,但还算和那群家伙打的有来有回,但是当帽子慢悠悠地滚到云宝蹄子边之后,事情就不太一样了。
“无畏!我拿到了你的帽子!”云宝大喊道。
“什么?啊!”
好吧,又一次,云宝成功地让无畏分心了,然后无畏又一次被掼在地上,被捆成了一团。
“哦,谢谢你”,水猿得意地从目瞪口呆的云宝蹄子里接过帽子,故作庄重地把它戴在了无畏头上,“我得把她‘完整地’抓回去。”
“谢谢你,姑娘。”无畏自然没有好声气,她被绳子勒得都要喘不过气了。
水猿得意地挥了挥胳膊,一头黑豹叼起无畏,三跳两跳就不见了——不过又把她的帽子给甩落在地上了——他则从地上捡起金环,带着他豢养的大猫们,向着来的方向走去。
云宝愣在原地,她不敢相信刚才发生的事情,因为她的缘故,她最崇拜的小马被她最残暴的死对头给抓住了,她都做了什么!
云宝感觉喉头在哽咽,她感觉自己两侧的脸颊在向后拉伸,似乎身体的后半部分莫名其妙地失去了重力,而她的脑子里仿佛刚刚有洪亮的钟声响起,使得她的头壳里现在只有纯粹的回音。
她感觉自己的脸很痒,继而又发烫,她用蹄子去碰自己的脸,然后感觉自己的蹄子是冰凉的。
“是……我干的?”云宝小声地说了一句。
然后她开始抽泣,仿佛是听了自己刚才那句话,她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直到这时,云宝的那些“因为云宝在这集动画片里做主角而把舞台让给了她,从而在刚才的场面中完全匿踪”的朋友们终于现身了。
等等?我在说什么?
总之,她们就是这么出现了,然后开始安慰云宝。
“你没受伤吧,云宝?”暮光闪闪问道。
“我把她给害了!”云宝一边哽咽一边说道,“我害得她被水猿抓了,如果不是我,她完全能打败那群坏蛋的。”
塞拉斯蒂娅公主在上啊!这种情况可不好劝,毕竟,云宝的确是做了傻事把无畏送进了水猿的爪子里,这个时候,劝她宽慰等于是没心没肺,而如果直接劝她振作,又有点儿太生硬,她可能也转不过来。
所以,在一片沉默中,苹果杰克走到另一边,把无畏落在地上的帽子捡了起来,然后塞进了云宝的怀里。
看着这顶帽子,云宝的抽泣声果然停下来了,看样子,她是不想在自己偶像的“遗物”面前做出哭泣的动作来的。
过了一会儿,云宝吸了吸鼻子,从地上站了起来,“我得去救她”,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份坚定的,对将功折罪的渴望,“是我害她分了神,这是我的责任,所以我必须去。”
看到云宝自己坚定起来,暮光闪闪为她的朋友感到欣慰,她对云宝说:“你说的很对,云宝,但是我要更正一点——是‘我们’要一起去救她。”
……
“该死,石头,你带工具箱了吗?”在休息室里,米库什安先生使劲掰着他面罩上的一个搭扣,试图把它撬开。
“没有,老大,您没让带,我就没带。”石墙老老实实地回答。
“我没让你带你就不带?”米库什安先生说着气话,最后,他实在是搞不定了,于是两手一拍头壳,“这下完啦,带上又摘不下来了,等回去再喝水吧。”
“您为什么不向他们借把钳子?”石墙问道。
“因为我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米库什安先生干脆地说道。
“可是您的确摘不下来了啊。”石墙又问道。
“我说了,我不会犯这种错误。”米库什安先生面无表情——不过哪怕他有表情,此刻也看不见,因为面具挡着呢。
“话说您为什么不问问我?”尾羽卷积云问道。
“因为我知道你不会带。”
这时,休息室的房门被敲响了,石墙打开了门,一位小马员工出现在门口,“阁下,水猿先生回来了,他请您去大剧场。”
“好,我马上就去。”米库什安先生赶紧把正在摆弄头壳的两手放下,装出一副闲适的样子。
得到米库什安先生的回答,那位员工鞠了个躬,转身离开了。
石墙把头转向米库什安先生,“老大,你还要再修理一下你的设备吗?”
“没工具啊。”
石墙转了一下眼睛,露出一种完全不包含任何恶意的耿直,“真的不去借一下工具?”
“不去!”
……
像往常一样,几乎是例行公事一般,无畏在被抓住之后,水猿把她关在了一个致命的陷阱中,她被几个镀铜的铁环锁在一面砖墙上,下方是一个鳄鱼池,而整个监牢的出口就在她的右侧,水猿一伸手就能把她挂在这里,但她可碰不到出口的门槛。
至于池子里的鳄鱼,它们正慢悠悠的在水里游动,说真的,它们曾经也会对这种场景感到兴奋,甚至会提前准备好铺了桌布的小桌子、系上餐巾、拿着刀叉在下面等无畏掉下来,还有一些鳄鱼会穿着白色的衬衫、打上领结、穿着红色的小马甲,还要带上打理的非常精致的假胡子,它们用那种仪式端着酒瓶和酒杯,等着食客的使唤。
但是,唉,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无畏从来没有掉进鳄鱼池过,所以鳄鱼们开始觉得,这匹总是穿着同一件衣服的小马,可能是某种季节性装饰品,每年都会拿出来挂几天,然后就收回去了。
所以鳄鱼们也不再费尽心机地尝试去吃无畏了。
但是无畏还是要“例行”紧张一下的。
随后,在一片充满了习惯性失望和官僚作风的例行公事的氛围中,无畏开始尝试逃脱。
有一点对她非常有利,那就是塔利康堡垒的建筑结构,这座建筑是靠巨大的石头堆砌而成了,依靠重力摞在一起。详细来说,塔利康堡垒的总体框架是由大石头垒成的,而墙壁、走廊则是由小石头垒起来的,并没有使用灰浆,也就是说,她是有可能拼尽全力,拽下连着枷锁的墙砖的,而只要她扯下一块砖,那么整体墙壁的应力结构就会被破坏,剩下的枷锁就能轻松拽出了。
所以,无畏先试着拉动扣住她左前蹄的锁扣,她用尽全力,蹄子往前推,脑袋往后顶。她能感觉铁环正在勒进她的毛皮里,这很疼,但如果她想要逃出生天,这就是必要的。
无畏保持着最大力度来拽这块石砖,在仿佛一个世纪之后,她感觉,这块砖开始滑动了,于是她继续保持,用力——用力——用力……
“嘭!”得一声,那块砖头被拔了出来,无畏的左前蹄自由了。
她扬起蹄子,猛地往墙上一拍,那块石砖锐界开来,碎石连同失去了根基的锁环,一起掉进了下方的水池了。
然后,无畏开始尝试解放她的右前蹄,由于她已经从墙上拔下了一块砖,所以这次要简单不少,但是她刚刚拔出半块砖,就又停下了。
“等等,我在做什么?”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做了件蠢事,“我应该先把后蹄解放出来,然后利用右前蹄这个锁环蹬墙跳到出口的。”
所以,她开始用力蹬踹,花了一些功夫,终于是把锁住她后蹄的铁环给挣开了。
然后,无畏稍稍计算了一下距离,她转过身来,用两支后蹄和那支还被锁住的右前蹄为支点,把自己固定在墙上,她深呼吸一口,然后两支后蹄猛地一蹬——
然后,无畏感觉有谁拉住了她的蹄子。
我是说,无畏本来应该是能跳上出口的门槛的,不过可能是以“双蹄扒住边缘”的形式跳上去,而这双突然出现的蹄子把她直接拉了上去。
她定睛一看,发现是之前一直在缠着自己的那匹小天马。
“……谢谢”,尽管无畏还是有点儿烦她,但她这次的确帮到她了,“你怎么在这儿?”
“我是来帮你的。”云宝说道。
“我是说,你是怎么进来的?这里可是塔利康堡垒,是最危险的地方,水猿的大本营。”
“哦,这没什么,我之前经历过更危险的。”提及以往,云宝有点儿小小的得意,但她没在脸上表现出来,毕竟,经历了这些事情,她也是有一些成长的。
云宝小心翼翼地递上了无畏的帽子,“对不起,刚才我太鲁莽了,害得你被抓了,所以我就想来救你。我真的很崇拜你,想加入你的冒险,我一定听你的安排,请问可以吗?”
听到这里,无畏叹了口气,“行吧,都到这里了,你跟着我来吧,但一定要听我指挥。这里已经是最危险的地方了,如果在这里被抓住,那是有生命危险的。”
“好的,我肯定听话!”云宝开心地敲了敲蹄子,然后她又想起了一件事,补充道:“对了,我的朋友们也都来了,我们一起帮你。”
无畏倒吸了一口凉气。
……
在塔利康堡垒的中上层,有一座巨大的祭坛,这里就是一千年前举办日升仪式的地方,层层石阶诉说着古老的声音,古老的光在墙壁上留下神秘的影印。
然而现在,这里被改作塔利康博物馆的中央大剧院,原住民小马们会在这里向游客们表演那古老的仪式,让大家知道,在那个连塞拉斯蒂娅公主都未曾出生的远古年代,小马们是如何凭借自己的聪明、勇气和牺牲精神,让太阳按规矩东升西落的。
而现在,第一次内部“演出”即将开始,而米库什安先生和他的勤务兵们,就成了幸运的第一批观众。
台上的准备工作紧锣密鼓地进行着,水猿则带着米库什安先生走来走去,一边给他介绍历史,一边摩挲着那个失而复得的金环,如同一个父亲在爱抚多年未见的儿子。
而米库什安先生,他一直在用小动作摆弄着自己的面罩,水猿一看他,他就赶紧收手,他不希望让自己在灵长类兄弟眼中“全能”的形象被打破。
“……到时候,这里会站一圈小马,这里也会站一圈,焦灼金环前面是巫师站的地方,旁边国王要捧着仪具,然后下面,那片场地,会进行一个小竞赛,优胜者就是‘祭品’,根据古籍记载,古代小马会觉得这是莫大的荣誉,所以争着当‘祭品’……你能看到那儿吗?”水猿伸出一只手,指着下面的场地,他回头看向他的灵长类兄弟,但在那个瞬间,他听见了很快很短的衣服摩擦声。
“哦,当然,我看见了”,米库什安先生回答,“祭品?”
“不,我是说运动场。”
“呃……我说的就是祭品”,米库什安先生圆谎的能力我们早就清楚,对于这么一个简单的小尴尬,他完全能把它解决得周道如砥,“你看,‘祭品’这个词总是会让我们想到一些……血淋淋的东西,观感不好,我觉得,我们是不是可以在表演中,用一些正面的词来代替?”
水猿恍然大悟似的在空中挥了挥手指头,“太有道理了!”他说道,“可以用……可以……你觉得有什么合适的词?”
“嗯……我觉得……‘奉献者’可能会好一些?或者‘献身者’?总之,一个表示付出的正面词汇就好。”米库什安先生一时间也想不好措辞。
“那我们就先不去想这个问题,我让编剧去解决,在博物馆正式开门之前一定解决。”水猿从善如流。
这时,一名员工小马走了过来,“都准备好了”,他说道,“现在开始吗?”
“开始吧。”水猿命令道,然后他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金环,依依不舍地把它交给了那匹小马。
然后,他带着米库什安先生去了观众席,在米库什安先生的期待中,仪式表演开始了。
在一片肃穆中,一百匹小马同时击鼓,下方的竞技场上,小马们激烈地比拼,当优胜者诞生时,排箫的声音响起,那种空灵而悠扬的声音让米库什安先生脊背发凉,他仿佛听见了来自远古的风声。
随后,优胜者缓慢地走上祭坛,主祭称呼他为“太阳的孩子”,然后将那个最小的焦灼金环交给了他,他捧着金环,绕着祭台走了一圈,将金环交还给主祭,然后躺上了祭台,在魔法(其实是威亚)的作用下,他慢慢浮空,并且开始发光。
主祭则郑重地捧着金环,一步步地走向摞放金环的地方,他小心翼翼地伸出蹄子,将最小的金环放在了……
“咻”得一声,一道套索甩了过来,准确地栓住了金环,然后把它又抢走了。
大家扭头望去,发现一匹橙色的小马出现在场边,“幸好赶上了”,苹果杰克自言自语,然后她向着水猿……和防护服怪物挥舞了一下金环,“有本事来拿啊!”
米库什安先生愣住了,他不知道苹果杰克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是如果她出现了,那么就意味着……
“啊!”水猿怒吼着扑了上去,但是在他碰到苹果杰克之前,苹果杰克把金环扔了出去,站在场地另一边的暮光闪闪稳稳地接住了金环,然后向场外跑去。
“你们的邪恶仪式结束了!来抓我啊!”她喊道。
“上!抓住她!”水猿一边喊着,一边冲了上去。
这下子,整个场地全都乱了,五匹小马一边到处跑,一边相互“传球”,而水猿则带着他的手下们像傻子一样到处跑。终于,当他们又一次经过米库什安先生身边时,米库什安先生喊了一句:“分头抓!”
于是很快,金环就又回到水猿手里了。
米库什安先生刚才实在是控制不住局势,所以才喊了那么一句,现在,局势控制住了,他可以好好问问这些小马,她们来这里干什么了。
但是就在这时,他听见自己身后的水猿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抓住她们!”米库什安先生猛地回头,然后发现,云宝和另外一匹小马,正在尝试把所有的焦灼金环都搬走。
水猿的手下们扑了上去,水猿甚至急得扔出了手里的金环,想要把那两匹小马给打下来,但是已经太迟了。
随着最后一个焦灼金环被拔出它所庇佑的土地,土地中的魔力开始迅速外溢,透过窗台,小马们能看见似乎是有极光一样的光流从土地中溢射而出,它们迅速上升,在云层中消失不见了,而在至高之上,隐隐有一种磅礴的声音在大气中回荡。
失去了魔力,塔利康堡垒之下的土地和岩层也开始解离,那曾经升起太阳的土地开始崩溃,连着其上的建筑物也开始剧烈晃动,土木沙石滚落而下,那些磨尽心血铸就的辉煌装潢从墙上落下,摔得粉碎。
“快跑!”无畏大喊一声,小马们迅速向外跑去。
“快跑!”米库什安先生绝望地尖叫一声,他、水猿、被聘请来当演员的原住民小马们,和混迹于原住民小马中的尾羽、石墙也向外跑去。
地板在脚下开裂,走廊在蹄后倒塌,柱子在激烈的震荡中化为齑粉,在此生从未体验过的肾上腺素浓度中,小马们跑得像飞了起来一样。
当然,能飞的就真的飞了起来。
我是说,当你看见暮光闪闪跑得和云宝飞得一样快时,你就知道她有多害怕了。
在巨石垮塌制造的滚滚烟尘中,小马们在成功逃出生天,她们从祭坛通向外部的大门冲出,甚至由于刹不住车而短暂腾空,最终落在了一面曾摆在祭坛内部用于装饰,却因为祭坛崩塌而被滚石推了出来的大铜盾上,并顺着阶梯金字塔的外表面滑了下去。
于一片滚石的海啸中,塔利康堡垒在她们身后崩溃,她们安全了。
“怎么样?我就说我们会是一个很好的团队。”云宝故作轻松地拍了拍肩膀上的尘土,但实际上她的四个蹄子都在打哆嗦——肾上腺素过度分泌的后果。
“我得承认,你做的很好”,无畏摘下自己的帽子,掸了掸灰,露出一个酷酷的笑容,她的蹄子轻轻弹了一下,帽子打了个转,落在了她的头上,“如果没有你们的帮助,这次我是肯定解决不了这个问题的。”
无畏伸出蹄子,想和云宝握握蹄,或者击蹄,但是这个激动的小粉丝直接抱了上来。
“我相信现在你一定有很多故事能写。”拥抱过后,云宝揶揄道。
“是呀,我现在要去把书这本书写完。”无畏说道。
她们拥抱,然后依依惜别。
至于在她们身后远处,塔利康堡垒的废墟上,那些原住民小马正在废墟上挥汗如雨,试图把他们的雇主和金主从石头堆底下挖出来。
……
当暮光闪闪和她的朋友们回到坎特洛特时,塞拉斯蒂娅公主似乎正在和她的大臣们分享云宝前几天的心得——“我得说她进步很多,我们的云宝黛西小姐,‘……我刚刚和世界上最酷的小马经历了一场最酷的大冒险,我一直关注于她的优秀,但却忘了自己也很棒,以至于短暂地失去了自己的光芒’,我还从来不知道她能有这么一面!不过考虑到事情总是会在两个方向上走向极端,那么一匹自傲的小马在自己偶像面前表现出自卑,似乎也可以理解了,‘……不过最后,她给了我一个机会,让我也能教会她信任的重要性……’”
“塞拉斯蒂娅公主!”暮光闪闪快乐地跳进屋来,身后跟着她的朋友们,她们已经迫不及待要把自己这一次的经历告诉塞拉斯蒂娅公主了。
“哦,暮暮,你回来啦!”塞拉斯蒂娅公主和她打招呼。
“殿下。”
“殿下。”
“早上好,殿下。”
围坐在会议桌前的大臣们纷纷回头向暮光闪闪打招呼。
之前完全背对门口的米库什安先生也回过了头来——他看上去不太妙,他嘴角和脸颊是青紫的,鼻梁上有涂抹碘酒留下的色斑,他带着一个无纺布的眼罩,应该是左眼受伤了,他的右手打着石膏,用医用吊带挂在了他的脖子上,而在他椅子旁边,那条好久没用过的手杖正无言地靠在扶手上。
而他那只好眼睛正瞪着暮光闪闪。
那只眼睛里全是仇恨和愤怒,都快瞪出血了。
“早上好,殿下。”他咬牙切齿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