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浔知道她生气,于是半蹲下身牵着柔韫的手哄道:“娘子别气,是我的错。”
这还是越浔第一次唤她娘子,柔韫赫然抽回手瞪着他:“谁是你娘子,既然将军今天如此空闲,那么我们就把和离之事谈妥了吧。”
越浔闻言脸色一僵,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我...我不想和离。”越浔咬咬牙目光坚定,毫不犹豫说出口。
柔韫被他灼热的目光烫的脸颊一红,说出的话也逐渐没有了那番气势:“你你自己提出的,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说话不算话。”
越浔直勾勾盯着柔韫,眼眸含了一抹不轻易流露的温柔:“越家男儿说话算话,唯独这件事我不松口,当初是越某行事莽撞了,韫儿能否给为夫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只要夫人愿给,某定当做到让夫人满意为止。”
柔韫咬着唇,心里确实被对方的真诚打动。但空口无凭谁都会。越浔似乎瞧出了她的想法,起身走到书案前,挥洒笔墨。不一会儿一封越浔忏悔书就这么递到她面前。
柔韫接过,一字不落地扫过去。写的倒是很有诚心,柔韫心里嘀咕着。看罢将纸收好放进袖兜里,捂得严严实实生怕越浔反悔。
“韫儿可以放心吗?”越浔恬不知耻,叫的亲密。
“哪天你不认了我也没法子。”柔韫没发觉,自己语气软糯更像是在撒娇。
越浔见她还是质疑,牵着她的手十指相扣移到自己胸前。柔韫感受到那强有力的心跳声,自己心跳也蓦然漏了一拍,面上羞意尽显,急着说道:“你这是干什么!”说完就想收回手。
“证明心意。”越浔清淡的声音传入她的耳际:“这里有蛊,非你不可的蛊。”
柔韫大惊,踉跄上前扣住他的脉,那脉象虽平稳,但仔细探究确实与常人有些不同,柔韫再开口时,语气有些不稳:“什么时候的事,之前并没有中蛊的迹象啊。”
“药宗前辈离开的时候。”越浔怕她担心,继续补充:“是我自愿服用的,前辈怕我对你不好,为了让他老人家安心,也为了让你安心,这是我做出的证明。”
柔韫想起师傅临走前给的包裹中有一大瓶黑色药丸,师傅嘱咐每月给越浔服用,想来那就是解药,柔韫站起身,头有些发昏:“你糊涂了!解药在我那里,我将它全给你。”
越浔看她站不稳,起身将她揽入怀中,紧紧拥着,拒绝道:“我不要,我要你看着我,若我做的不好你不必给我解药,让我长长记性。”
越浔又劝了好几句,不肯要解药,柔韫只好作罢,越府现在缺人操持家务,自己如今也走不开,倒不如给他个机会。
柔韫消了气,眼前抱着自己的人,哪里像叱咤风云的大将军,更像是个情窦初开不知怎么哄姑娘的傻小子。
隔日启帝病重的消息再次传满了京都,霍衍不解,已经将下毒之人绳之于法,为何还会如此?难道宫中还有那人朋党?细细打听之后才发现,原是启帝怕死,担忧之前的毒药会对自己身子造成影响,从外头请了道士炼丹,哪料服用金丹后,启帝终日恍恍惚惚怀疑有人害他,就这么病倒了。
霍衍颇有孝心,打算入宫探望,谁知却先收到了太皇太后的召见,霍衍对这位曾祖母更多的是尊重爱戴,历经三朝仍能手握大权,屹立不倒,此等女政治家世间少有。
慈宁宫内檀香阵阵,太皇太后窦氏摘抄着经文,小宫女有规律地轻敲木鱼,看似一片祥和之气。
“衍儿来啦。看茶。”太皇太后卷起经文,示意宫女撤下。
“曾祖母万安。”霍衍恭敬作揖,瞥见那经文有些好奇发问:“曾祖母怎么信起佛来了?”窦氏向来不信牛鬼蛇神,成大事者不靠玄学,讲究手段。因此但凡宫中有大型祭祀活动,窦氏都推脱不去。
窦氏见他盯着经文,索性将纸展开,上面字迹工整,摘抄的是《心经》。
“近来朝堂多有风波,抄抄经文,静心养神也好。”
“朝堂风波惊扰曾祖母是我处理不当,还请曾祖母责罚。”
文相一事因启帝病重昏迷迟迟未解决,启帝未给出决断,身为皇子没有权利替父皇做主,事情拖得久了,夜长梦多,况且今日文相一直闭门谢客,整个府邸冷冷清清,事出反常必有妖,背地里他们肯定在筹划什么。
“你老子是个糊涂的,再拖拖拉拉这江山可就要改姓了。”窦氏向来说话直白,当着启帝的面也是如此。
霍衍低着头,既不能得罪这位位高权重的曾祖母,又不能不孝在背后议论自己的父皇,有些为难。
太皇太后深深叹了口气,知道自己对着他说这些也无济于事,干脆挑开了讲:“那边你打算怎么处置?”
“父皇之前的旨意是先将文相扣押,过后处置,没成想事情还未解决,父皇就病倒了,我与二位皇兄商讨许久,仍未拿定主意。”霍衍如实说道。
就算窦氏没召见他,他也会寻个时间来拜见,如今宫中最有权势,处事最有经验的就是这位曾祖母,窦氏历经三朝,什么风风雨雨没见过,如此场面在她眼中不值一提。
“证据都在眼前了,不杀留着过大年吗?”窦氏心直口快,那个孙子当初还算杀伐果断,怎么越老越糊涂。
霍衍瞅见窦氏发怒,头一低态度诚恳:“祖母息怒。”
窦氏看着桌上的经文再想想自己的态度,说好要静心静心,闭上眼深呼了几口气。三皇子心思深沉,让人捉摸不透;五皇子痴呆如同他父亲一般;眼前的曾孙是自己最心仪的储君人选,不卑不亢温文尔雅。关键是长得好看,想到这里,窦氏心情不由得舒坦多了。
“衍儿,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你如实回答我。”窦氏决定还是要对他好好考验一番,万一又是和他父皇那般会伪装之人,那黎国江山离灭亡不远了。
霍衍态度恭敬,俯首作揖:“曾祖母请讲。”
“我且问你,黎国历代先祖中,你最尊崇哪一位帝王的治国理念?”窦氏端正身姿,轻叩茶盏。
霍衍没想过这个问题,望着眼前香炉升起的袅袅青烟,思绪被拉远。
“顺帝建国,结束各方势力乱战局面自是功不可没,受百姓敬仰,其余君王也是贤明之主为黎国贡献非凡,可若是硬要我选出最尊崇的帝王,那当是曾祖父了。”霍衍认真回复,身为皇子从小便要熟读史书,学习历代先皇政策精华。
“哦?你可别因为我在这而唬我。”窦氏听到霍衍提及丈夫,眉梢上扬,显然很是高兴。
霍衍温润一笑,眼里似有万千星辰:“岂敢欺瞒曾祖母。”
“哦?那你说说,你尊崇你曾祖父什么?”窦氏兴致来了,语气都变得轻柔。
“乱世之中,建国容易守国难,先祖常年征战,赋税繁重,不仅如此,每年征兵,死在战场上的男儿数不胜数,百姓怨言颇多。曾祖父能够以仁治天下,先前靠兵力稳定的黎国,到曾祖时期,竟对内朝廷安稳,百姓安居乐业;对外则无战事冲突,此举非常人所能比拟。”霍衍义正言辞,声音铿锵有力,他不曾见过庄帝,可那位贤明君王的身影却屹立在心中,挥之不去。
“好!说得好!”窦氏拍着桌子,神情亢奋。
不知是不是错觉,霍衍发现这位曾祖母好似红了眼眶。
“你曾祖父生性端庄沉静,言行识度,喜好读书,在位期间为政举措堪称一代明君。”窦氏回忆起丈夫,面色红润,活脱脱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女。“世人皆言庄帝在位期间,只顾着内政,对外黎国版图没扩大,是位无为君主…”
霍衍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被窦氏打断。
“那些人就是糊涂蛋!”窦氏骂着粗口,随后反应过来,闷哼一声继续道:“以战事扩大版图,以武治国,失去的是成千上万的百姓,是万个家再也得不到团圆,你曾祖仁厚,正逢国内灾祸连绵时期,他抚恤灾民…”
窦氏有些激动,嗓子发哑,霍衍赶紧递上茶盏替其说道:“曾祖还削汰冗官,修明纲纪;宽邢平狱;减轻赋税;也重视边防防御。”
窦氏双眼明亮,流露着赞许:“好,我且再问你另一问题。若是君王昏庸,储君不定,那么身为皇子该如何自处?”
这个问题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太皇太后在影射谁?她想问的是启帝昏庸,皇子夺嫡,那么霍衍该怎么做?
窦氏屏退众人,宫殿内静悄悄,只闻窗外声声蝉鸣。
“先君臣后父子。君王昏庸,当以臣子角度劝谏,若劝谏无果,则以儿子身份劝说。再不成,只能推举贤明之人。立嫡立长能稳固朝堂,立贤则是为了江山世代延续。视情况而定。”霍衍继续说着自己的见解。
窦氏再次发问:“那么你觉得如此情况。哪个合适?”
立嫡是五皇子,立长是三皇子,立贤为六皇子。窦氏这个问题为难住了霍衍。
窦氏见他沉默,也不为难他,直接挑明:“依我看来,此刻立贤最为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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