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擒林无奈,只能从自己那身宽大开叉的羌服袖子里,掏出个铃铛状的金丝香囊,拎在指尖、递给元无忧。
“这里面有一颗解药香丸,佩在身上能避免被瘟疫感染,是山茶花味的。”
“谢谢啊。”
元无忧顺手接过他那枚香囊,定睛一看是金丝缭绕,像铃铛似的有个开口,还挺新奇。
“呦,这东西稀奇,材质是真金吗?”
米擒林斜了她一眼。“是真的。怎么你们汉人…都这么喜欢金子啊?”
元无忧摆手道,“哎,你们党项那帮放牧的,这就不懂了吧?这要是在中原大街上,你明晃晃的戴个金饰品出来,估计没走两步路,就被人撞一下撸走了。”
米擒林抿了抿嘴,皱眉道,
“穰县现在秩序森严,不会有扒手,放心戴出去吧。这枚山茶花香囊,是为了掩盖你身上的血腥气、不让人发现,也是为了彰显你和党项王有关系。”
“啊?”元无忧苦着脸,忍不住道,
“为何佩戴山茶花香味,就跟你们王上有关了?他就这么喜欢山茶花香味吗?”
“因为除了你舅舅和安德王,这地界上,就只剩我们可汗身上有这味道。”
说到这里,米擒林瞪了她一眼,
“谁知道了,我们可汗也不知什么毛病,明知道你喜欢的山茶,是情敌男狐狸最喜欢的花,他为了讨好你,逼自己也喜欢山茶呢。”
“啊?他可别喜欢上情敌啊。”
“那倒不至于,倒是他杀了情敌、取而代之的几率比较大。”
元无忧犹豫了下,还是把香囊还给他。
“这个味道太张扬了,有别的香味吗?”
“还有玫瑰和百合的,不过…西域人喜欢玫瑰,你这样投其所好太危险了。”
“没事,就换玫瑰的吧。”
元无忧暗道:天助我也啊!
……
随后,元无忧腰佩玫瑰味的金丝香囊,把乌骓马交给米擒林托管后,便想从正门进城。
却被门口的羌兵拦住,说里面的民众刚治好疫病,在修习佛法呢,外人不能进,怕被外来人给里面的再度传染。
元无忧一听,想着里面治安挺严谨啊?那更得去看看了,毕竟现在各方势力各执一词,元无忧总要眼见为实。
可等元无忧翻墙进去一看,大半夜的,街上都没几个人,倒是一地灯烛和贡品黄纸,风里都飘着焚烧一半的佛经梵文。
东西街南北路上,也都是些中年妇男,一个个如同行尸走肉、魔障了一般的在虔诚的念经,一个个沿着路边的灯笼一步一叩头,往长街尽头,一座新修的佛龛庙宇走去。
且这些信众不远处,就有一个个的羌兵监看着,在街上持刀巡逻。
元无忧躲开羌兵的视线,悄声凑近一个拜完佛的,荆钗布裙的妇人,又极力步伐自然地从她身侧追上,刻意扮乖巧,柔声询问:
“这位姐姐,您们刚才在拜什么佛啊?”
那位妇人循声回头,瞧见元无忧,瞬间目露惊讶:“拜的湿婆神和帝释天啊,你不知道吗?咱们的药就是神佛给的啊。”
这名讳有些耳熟,但元无忧一时对不上号了,便扯出个窘迫的笑,“哎呀我不信佛。”
结果这妇人眼神狐疑,语气都尖锐起来。
“你怎能连神佛都不信?不会是外来搞破坏的人吧?”
说着,这荆钗布裙的妇人,忽然警惕地,把元无忧上下打量了一番,直皱眉:
“你是谁家的妮儿,怎么穿成这样?跟个江湖混混似的。”
元无忧讪笑着搪塞道,“我胆子小,只能穿着唬人点自保了,这衣服确实不是我的…是我在卧龙帮混江湖的大哥的。”
解释完后,她也没忘了正事,赶忙趁机,旁敲侧击的问这妇人:
“这几天外面太乱,我就在家躲起来了,今天发现我家人都不见了,才出来找找。能遇见姐姐也是佛菩萨保佑,你我有缘,能不能劳烦姐姐给我说说,外面咋回事啊?”
这姑娘一口一个“佛菩萨”、“有缘”的,说到妇人心坎里了,她不再怀疑,还宽慰元无忧道:“放心吧,你那家里人没事,应该是被叫到神殿,去侍奉佛神了。”
闻听此言,这元无忧可放不了心。
她惊讶道,“神殿在哪儿?能带我去吗?”
“以前的穰县馆驿啊。现在可进不去,神殿都得是被选中的童子才能进去。”
说到这里,妇人洋洋得意道,“我那儿子就被选中了,下午刚进的神殿。”
元无忧越听越觉瘆得慌,忍不住试探,
“你们为何大晚上拜佛啊?就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吗?”
“没有啊,我们穰县从来没这么安宁过,多亏神佛。我晚上出来啊,是神佛说他们的法力晚上最灵验,我这不就来祈求佛菩萨保佑,让他得神青睐呢嘛。”
“你们见过那神佛吗?我怎么听说,有羌兵在挑选童男童女,还吃人呢,你不知道吗?”
妇人皱眉,“住口!羌兵那可是党项王的神兵,党项王可是神佛转世的兄弟,怎么到你嘴里那么吓人?是神佛挑选童男童女侍奉,教他们治疗时疫的神力呢,你休要亵渎神灵!”
元无忧被怼的哑口无言,赶忙摆手,
“好好好我胡说,我也是听人说的。”
“年轻人不要听风就是雨的!”
说着,妇人斜眼打量元无忧,啧声道:
“你这年纪也应该去参选童女啊,怎么没去?难道你也成婚了?”
这话题元无忧属实难回答,便搪塞说自己刚成亲,不是童女了,是出来找夫郎的。
元无忧本来想打探穰县情况的,没想到这妇人都是在夸穰县的神佛,也不知她是故意迷惑自己,还是被洗脑了。
此时天色已晚,元无忧怕看到巡逻的羌兵过来,便赶忙跟妇人分开,自己再去打探。
元无忧于是翻墙越脊,躲避巡逻的羌兵,正看到有个穿夜行衣出来的少年,刚要奔她藏匿的房梁上来,就被两个穿白袍的羌兵抓住。
一时间少年在拼命挣扎,嘴里拿汉语喊着救命,身后那俩羌兵却蛮力给他拿麻绳捆了,还拿羌语招唤来了其他羌兵。
随后就有个羌兵,拿狗链子牵着个四肢着地的红毛小狗娃,那家伙跟牲畜似的,满嘴嗷呜兽语,十分熟练地凑到少年身上闻。
见它过去,那俩羌兵还蛮力掰那少年的腿,气得那少年嗷嗷乱叫!
而那狗娃凑到其间一闻,突然兴奋地嗷嗷乱叫,四肢乱蹦。
羌兵立即拿羌语说:“是雏,带走!”
随后那少年就被羌兵带走了。
元无忧都看懵了。
她脑子里一时乱的很,那帮狗娃明显是“采生折割”,或是“造畜”的邪门歪道。光看那狗娃她就知道,西域这帮妖人虽不一定会邪术,但手段残忍,毫无人性是肯定的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