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起彼伏的笑声在这样的空间里显得尤为扎心,孙齐知道自己被整了,但刚刚他是真真切切地被吓到了,至今还心有余悸。
他也不想问多出来的几张脸是个什么东西了,伸手就将旁边捂着肚子的那只手腕给拽了过来,在桌子的遮掩下使劲捏。
赫胥被捏得疼了,上一秒还在笑,下一秒就发出了惨叫声,“疼疼疼!你松手!”
唐茹见闹得差不多了,提醒服务员开灯。
包间里一下子就亮了起来,所有人都看着孙齐头顶着歪了的皇冠,表情从愠怒转变为震惊也就瞬间的功夫,而在他们的桌子下面,赫胥正歪在孙齐的椅子旁,一边喊着“疼”一边掰他的手。
又是一阵哄堂大笑,孙笑笑腰都快直不起来了。
他们原计划就是等关灯许愿的时候从隔壁溜过来,两间中间其实就是个可移动墙,在生日歌的虚掩下他们还是能悄咪咪摸过来的。
说起来还是赫胥了解孙齐,在他刚闭上眼的时候,赫胥就伸手挡住了孙齐的视线,以便孙笑笑三人从中间的移动门钻过来。
要不是他那么一挡,三个人刚过来就会被迅速许完愿的孙齐给逮个正着,也就没机会躲在蜡烛后面扮鬼脸了。
孙齐捏到气消了才放开赫胥的手腕,除了刚开灯那会儿用的力度大了点,到后面也就没使劲,单纯的不想让那家伙看笑话。
要说不开心是假的,毕竟一年多没见过那三个人了,但孙齐也是真的气。
三十岁的人,竟然被这点小把戏给吓到了,想想都觉得丢人。
看着孙笑笑狼吞虎咽地吃着菜,孙齐视线越过她,看向钱程身边的刘子附。
他问,“你怎么跟他们一起回来了?”
刘子附也很久没吃过地道的中餐了,他边吃边嘟囔着,“他们约我一起的,就定了差不多时间落地的航班。”
孙齐又看向陈思问,“你学校那边没事吗,又不是节假日。”
陈思吃饭的动作很优雅,面上带笑,语气却显老成 ,“问题不大,正好回家看看,下一次回来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赫胥将不爱吃的菜挑到孙齐碗里,咽下口中的食物劝道,“别影响人吃饭,有什么事吃完再聊。”
孙齐嫌弃地撇着嘴,看了眼碗里缺胳膊少腿的食物,认命地开吃。
原本赫胥想着出来玩,趁着人多还能打打牌,结果倒好,边吃边聊,聊着聊着就扯到工作上去了。
一桌子八个成年人五个专业,赫胥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聊到一块儿去的,总之就他跟白安安两人安静地边吃边听。
孙笑笑自己的房子早就可以入住了,奈何里面换洗用品一个都没准备,好在孙齐那一户还留着一间客卧,她就只好赖去那边住。
自从两套公寓打通,思思的后花园就更大了,两边各有一套用品,孙笑笑一见这派头就嘲笑孙齐是为了躲懒,以后就不用每天加粮加水甚至是铲猫砂了。
对此两个屋主没发表任何意见,他们甚至都不想搭理孙笑笑。
孙齐是因为被她主导的闹剧给吓得落了身为长兄的面子。
赫胥则是被认定为帮凶,连带着遭了殃而气不过。
由于要倒时差,孙笑笑也没计较家里两个大男人对她不理不睬,自己收拾着洗完澡倒头就睡。
孙笑笑不认床,她的睡眠质量一向很好,偶尔会做一些梦。
自从三年前赫胥离开,她就再没梦到过有关他们的画面,哪怕他一年前回来了,孙笑笑也没再做过类似的梦。
她曾经问过孟婆,得到的答案模棱两可,一说是距离原因,又说是赫胥愿不愿意的问题。
但结果就是,她后来再没看过他们的故事。
孙笑笑以为,自己就是那段故事里的一个过客,再多不过一个看客,她除了看着事态有序发展,什么都做不了,无论是当年的谷城县,还是现在的南城。
她就这么想着想着,昏昏沉沉地坠入了梦境,一阵失重感伴随着眩晕,她感觉自己像是吊威亚一样悬在了半空,不上不下,却也不会被风吹着跑。
入眼是一片山林,除了一座木屋院子,没有半点人工干预的痕迹,就连那个院子都看起来很是简陋。
孙笑笑没见过这里,但她见过院子里的其中一人。
哪怕只是一个背影,她也认得出,那是赫胥,失忆前的赫胥,甚至是更早之前的赫胥。
而正对她的那个年轻男人孙笑笑没见过,但从那男人的表情可以看出,他们正在聊一件重要的事。
孙笑笑想靠得近一点,听一听他们在说什么,奈何她动不了,除了呼吸,她连眨眼都做不到。
她什么都听不见,只能从那个男人越来越差的脸色上判断,接下来有事要发生,而那个男人好像不太愿意,却又无可奈何,只能点头应承。
孙笑笑无法判断他们聊了多久,好像很久,又好像很快,在那个男人复杂的注视下,她看见赫胥仰头看向了夜空。
对,夜空,是夜里。
孙笑笑这才发现,眼前这一切,像极了她梦到过很多次的月圆之夜,天上的月亮像巨物般贴面而来,让她有种窒息感。
可赫胥就像没事人一样,仰头看着那一方明月,看了好一会儿才收回视线,又朝对面的人说了句什么,那人点了点头,然后赫胥转身朝孙笑笑走了过来。
再见那张脸,孙笑笑有种恍如隔世错觉,明明记忆深刻,却好像是初见般移不开眼。
她盯着那张脸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好似只要那人一抬眼,他们就能认出彼此。
然而,少年在距离她两步远的位置停了下来。
孙笑笑屏住呼吸,有种偷看别人洗澡即将被发现的紧张感。
她希望那少年抬头看向自己,却又害怕他看见自己,他是神,自己不过是因为一场梦而造访他记忆的偷窥者,孙笑笑怕他犀利的眼神审视自己,更怕他厌恶自己。
然而对方眼里除了笑意,什么都没有。
孙笑笑呆呆地注视着那双眼睛,她不知道少年是什么时候抬起头的,更不知道,他看的究竟是不是自己。
她努力往前探着身子,想看看赫胥眼里的影子是不是自己,因为他从未对自己这么笑过,哪怕对孙齐,哪怕是如今的赫胥,他都没这般笑过。
除了白术,只有白术。
孙笑笑还没将身子探过去,就见少年薄唇微启,唇齿相碰间,少年扬眉从她的身体里穿了过去。
他说了什么?
孙笑笑重复模拟着刚刚看到的那个唇形,一字一字地猜,一字一字排列组合,他好像说了四个字。
“好久不见”。
孙笑笑头皮发麻,他说好久不见,在她的梦里,他怎么会跟自己说“好久不见”?
他又是在对谁说?
孙笑笑猛地转身,却不见了赫胥的身影。
只有屋里的年轻男人,他蹲在一只黑猫面前,手里拿着什么东西,绞断了黑猫的一截尾巴。
孙笑笑瞳孔骤缩,那个人,他绞断了赫胥的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