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算下来，这是白术和那人相处最久的一次。
差不多有个四百五十年的样子，他们一直都在一起。
当他看到黑彪不再像前几次那样体型硕大的时候，就隐隐察觉出不对。
他将黑彪带回公孙府，至于那个被救的男子，则交给了这一代的公孙家主。
他陪了黑彪几年，直到孟婆来访，他才走出主屋。
看着仍旧妖娆的孟婆，白术不自觉地翻了个白眼。
他问，“找我有事？”
见白术一副不想搭理的样子，孟婆耐着性子笑说，“来给你透露天机，要不要听？”
白术听了眸子瞬间亮了起来。
能透露给他的天机，肯定是跟那人有关的。
于是他带着孟婆往湖心亭走去。
孟婆看着石桌石凳上厚厚的一层灰，嫌弃道，“你多久没出门了？这么脏，怎么好意思招待人的？”
白术无视她的挤兑，长袖轻挥，将整个亭子都清理个干净，自顾自坐下问道，“什么天机？”
孟婆这才不情不愿地坐在了对面，她单手托腮调侃道，“关于你家大人的，老婆子猜你肯定在意，想着地府欠你不少，就来给你送消息了。”
白术蹙眉看着她，也不说话，只等她继续将话说完。
见他这副不耐烦的模样，孟婆忍不住咬牙切齿道，“陆吾还真是没说错，大人不在，你就原形毕露了！”
从她进这院子起，狐狸只说了八个字，当真应了陆吾那句“白术眼里只有赫胥”。
孟婆气愤又无奈，只得继续说道，“原本无间狱是想将你困死在里面的，可是大人将你带了出来。天道被送进去后，我们发现无间狱对他的惩治是极其严苛的。大人说，天罚之力将天道当做是你和穷奇去惩治了，因为穷奇成了你的分身，而你和穷奇都从无间狱逃出去过，导致天道替你们俩承受了无间狱的重罚。”
说到这里，孟婆发现白术的表情并没有变化，于是好奇地问，“你是不是猜到会是这个结果？”
白术点头回说，“没错，所以我才不惜剔骨也要让穷奇成为另一个我。”
孟婆不敢置信地轻呵一声，她喃喃道，“难怪大人狠不下心收拾你，你还真是……”
她以为这个结果只是巧合，哪曾想白术将天罚之力也算计得明明白白。
孟婆无奈地叹息道，“那个家伙被带走时，给大人下了诅咒，那时候大人还未继位，所以，天道的诅咒，应该是逃不掉的。”
“什么诅咒？”
看着眼神凌厉的白术，孟婆有些怀疑自己做的对不对，她知道有些话一旦说出口，这个任性的狐狸一定会有所行动，可她也不想那个神因为一个混蛋的诅咒而不得善终。
她犹豫半晌才严肃地说道，“他诅咒大人，曝尸荒野，不入轮回。”
孟婆说出前半句的时候，白术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而当她将后半句说完，如她所料，白术愤怒地眼底寒光乍现。
她苦笑着劝道，“你先别激动，我来将这事告知你，就是有对策。”
见白术面色稍稍缓和下来，孟婆才继续说道，“你要庆幸，那个混蛋没有足够多的时间说出更恶毒的话，他那个诅咒，我已经想出解决之法了。”
白术眼底的冰蓝色渐渐退去，他急切地问道，“什么办法？是不是需要我做什么？”
如果不是，孟婆也不会特地跑上来寻他。
孟婆端详着白术的神情，确信他是真的想为那人做些什么，忍不住轻叹一声，“你还真是迫不及待，就不怕我说要你的命？”
却听白术语气笃定道，“你说，要我做什么都行。”
孟婆无力地揉着眉尾，表情无奈又可惜，她说，“他要大人死，那就想办法为大人挡下必死的劫数，具体怎么做，需要你自己去想，老婆子不能透露太多。至于不入轮回，这倒是不怎么重要……”
她话没说完，就被白术厉声打断了。
“这很重要！”白术怒瞪着孟婆，一字一句道，“他不该是那样的结局，哪怕是个凡人，行善一世也不该落得个不入轮回的下场！”
这个道理孟婆明白，可是作为神，能不能转世，至少她觉得是不要紧的。
可是白术的较真让她不得不思考，是不是神也有重新来过的权利。
只听白术继续说道，“你说过，不仅地府会补偿我，你也会许我我想要的，还算不算数？”
孟婆听了立马精神起来。
她知道，白术想要从她这里索取的，必然不会简单，她很好奇他会说些什么。
她不怀好意地看着白术笑说，“说说看，你想要什么？”
白术静默片刻，语气坚定道，“以我的功德，应是能有个好去处的，你将我的功德分给他，换他转世的机会。”
孟婆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她翻了个白眼无语道，“你以为是分赃啊？你想怎么分就怎么分？他是神，你一个妖，能为他挡下死劫已经是仗着老婆子给你指点迷津了，你还想左右神的命数？”
白术被怼得这才理智回笼，他喃喃道，“这样，不行吗？”
“当然不行！”孟婆白了他一眼说道，“神有神的命数，他的结局是注定的，至少，他作为曾经的天道，不会没有一线生机，我们能在此讨论如何帮他，就是他应有的造化。”
至于能不能轮回，这个孟婆就真不知道了，她能左右凡人和妖的去向，可是神，尤其是赫胥这种特殊的神，她只能在可操作的情况下提供点助力，既定的命运，她是没有那个资格去左右的。
白术有些丧气地沉下脸，不知在思索什么，孟婆只能从他沉重的呼吸中猜出他情绪很低落。
于是她出言安抚道，“别多想了，你能做的，就是让他不至于横死，至于他既定的命数，我们谁都干预不了。”
白术抬起头看向孟婆，语气恳切地问，“你能帮我留在他身边吗？”
谁都不知道孟婆的权利有多大。
当年后土娘娘对于孟婆一直都是放任的态度，以至于很多鬼差质疑孟婆是否过于跋扈，可事实上，她从未做过有损地府利益的事。
久而久之，所有鬼差也就习惯性将她和帝君同等对待了。
至于她能做到什么程度，对于轮回井的操控权有多大，别说崔判官，怕是连十殿阎王都不一定知道。
孟婆盯着白术看了半晌，状似不经意地问，“你是不是还想和他有些什么？”
白术听了面上没什么变化，可眼神无意间的躲闪却将他的小心思暴露无遗。
孟婆不赞同地摇着头，无奈道，“我给你两个选择，一，让你有更多的机会出现在他身边，其余的你自己把握；二，许你带着记忆轮回，至于其他的，你好自为之。”
其实不管白术怎么选，他们总会遇见，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可这一世的白术一直都在等，两千多年的岁月，他用了近两千年的时间等那个人。
他已经没有下一个两千年了。
这一世太过漫长，岁月过于磨人，他也想歇一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