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齐大刘子附三岁,他们认识的比较早,在一起混久了,自然就忽视了年龄差。
可实际上三岁也没有差得很大,加上孙家本身基因就好,兄妹俩的颜值都是在线的,自然也不会显老。
刘子附见孙齐纠结了一晚上“叔叔”的称呼,忍不住偷笑。
只是他一笑,孙齐就好像有感应似的,立马瞪了过来。
“笑什么笑?年轻三岁很得意吗?”
刘子附很少见孙齐炸毛,或者说,这人从来都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即便在工作上也没有过多的情绪起伏。
不知道是白安安的攻击力太大,还是年龄的增长让他有了危机感。
总之这样的孙齐,让刘子附觉得回到了两年前。
两年前的孙齐即便老成,也是有活力的,可自从那件事之后,他就很少见到这人将情绪写在脸上。
那一刻他就知道,这一世又要空手而归了。
可是没关系,好歹让他将人给找到了。
晚上雨势逐渐变小,刘子附将车停靠在江边的小道上,探出脑袋呼吸窗外的空气,而副驾上的人则是一脸怨念的看着窗外。
二十年对于刘子附来说,不过是沧海一粟,几经辗转才寻到的人,就算只作为朋友,他也得将人留下。
孙齐看着液晶屏上的来电显示,斜了眼刘子附提醒道,“你爷爷电话,响半天了怎么不接?”
刘子附这才回过神,伸手就在屏幕上划开接通键。
车里传出一道苍老的声音,孙齐扭过头,假装自己没听见。
“言言,什么时候回来啊?你奶奶想吃小区门口的馄饨,赶紧给捎两碗回来!”
刘子附听着老爷子命令的语气,想笑又不敢笑,只得乖巧地问,“您怎么不去给奶奶买啊?我买了是孝敬,您买了才是爱啊!”
老爷子听了他不害臊的话,顿时就恼了,他训斥道,“我这都多大年纪了,还谈什么爱?赶紧回来,记得买两碗啊!加鸭血加辣!”
孙齐看着屏幕上“通话结束”的字样,忍不住也笑出了声。
他问刘子附,“你爷爷这么大岁数了还吃辣?不应该吃清淡一点吗?”
刘子附将车窗关上,一边启动车子一边回说,“老爷子无辣不欢,被奶奶带的。”
车子不紧不慢地往市区驶去,孙齐见状提醒道,“你爷爷奶奶等着吃馄饨呢,不用送我,我可以打车回去。”
刘子附目不斜视地笑说,“不急,他们要是知道我将你丢在路边,估计能拿馄饨糊我一脸。”
刘家和孙家的交情,在那一年的十月就已经密不可分了,只是那件事不会再被提及,却谁都不会忘记。
孙齐忍着笑轻摇着头,忽然想起那声“言言”,他好奇地看向刘子附问道,“你爷爷说你改过名字,言言,是你以前的名字吗?”
刘子附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骨节逐渐泛白。
他扬唇苦笑道,“刘言,我那个便宜爹妈取的名字,正好我也不喜欢,就给改了。”
提到刘子附的父母,孙齐也是一阵感慨。
离婚后连孩子都不要的父母,他是第一次听说,也幸好刘老爷子身子骨健朗,再养一个孩子也不算吃力。
孙齐口中念着刘子附的名字,冷不丁地问道,“你这名字有什么含义吗?改名字的时候你应该很小吧,怎么会想到这种冷门的名字。”
他忘记了刘子附是带着记忆转世的人,而这个人的脑子里,有着一千多年的文化知识。
刘子附并没有回答孙齐这个问题,只是安静地开着车。
将孙齐送到小区外的时候,雨已经彻底停了。
孙齐拿着伞刚准备开门下车,就听见刘子附低声说了句,“白术和附子可是极配的两味草药。”
孙齐没听明白,追问道,“你说什么?”
刘子附扬唇笑说,“没什么,早点休息,我给老两口买馄饨去了。”
看着扬长而去的跑车,孙齐掏出手机百度了一下白术和附子。
这一查,果然是“极配”的两位药材。
他这才反应过来,刘子附也不是普通人,他有着几世的记忆,只为寻找一个人。
白术,又是白术。
刘子附为了白术,竟选择和孟婆做交易,历经几次轮回都不放弃寻找。
而那个人,那个人自出现起就只想找到白术的转世。
如果孙齐肯承认自己是白术,就能拥有他们的珍视。
可他不想成为别人的影子,甚至是替代品。
在他看来,人死了就是死了,即便有转世,也不再是同一个人。
虚假的关系不是他想要的,他只想做自己,独一无二的孙齐。
唐茹带着白安安去洗澡时,白雨正在客厅收拾残局。
白安安每次从外面回来,都会给小黑带一些吃的,而只有在这个时候,他们才能看见小黑吃得欢快。
就像白安安所说,小黑不喜欢吃猫粮,白雨和唐茹其实早就发现了,只是从来不会将这件事放在心上,更不会在外面提及。
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口味,猫挑食,他们也能接受。
可自从那晚他听见白安安的“自言自语”,加上唐茹和刘子附的各种暗示,他才慢慢反应过来,小黑和普通家猫不一样。
看着黑猫窝在白安安的公主裙上不肯动,白雨越过他先去收拾其他东西,等屋子里收拾干净,所有脏衣服都被塞进洗衣机,就差那件公主裙的时候,唐茹领着白安安出了洗手间。
看着白雨直愣愣地杵着,唐茹好奇地问,“怎么了?”
白雨朝客厅的沙发努了努嘴,解释说,“他趴在安安的衣服上不肯动,总不能那一件回头单独洗吧?”
唐茹盯着白安安刚换下来的公主裙,犹豫片刻垂眸问女儿,“安安啊,你是不是真把吃的塞裙子里啦?上次也是,小黑死活不肯从你身上下来,是不是你衣服上沾了汤汁或者油渍啦?”
白安安挠着刚吹干的短发,眨巴着眼睛委屈道,“应该没有吧,他喜欢趴就让他趴着嘛,反正上学也穿不着那个小裙子,不急着洗。”
听白安安这么说,白雨也就不纠结了,转身去启动了洗衣机,同时不忘叮嘱道,“明天要上学,早点睡觉去。”
白安安对白雨做了个鬼脸,踩着小拖鞋便回了自己的屋子,只是并没有关门。
唐茹又看了眼小黑,若有所思地问白雨,“你请刘先生他们帮的忙,是不是明天就有结果了?”
白雨看了眼阳台外的夜空,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下午雨势还不小,晚上竟然说停就停了。
他拿起自己的换洗衣物,边往洗手间走边说,“看样子可以开工了。”
洗手间的门刚关上,唐茹就往小黑那边走去,她盯着黑猫半睁的眼睛喃喃道,“感觉你来了南城就没什么精神,想要什么你和安安说,她会替你开口的。”
黑猫掀起眼皮看了唐茹一眼,随即又合上眼继续窝着,仿佛没给过任何反应。
白雨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唐茹已经回了卧室。
他看了眼黑猫几乎没变过的睡姿,有些心疼白安安的小裙子,回头粘毛都得花会儿功夫了。
他又看了眼白安安的小卧室,里面已经熄了灯,门是给小黑留着的。
白雨回了主卧,看着唐茹躺在床上刷手机,关上门问道,“你不觉得奇怪吗,刘先生和他朋友跟我们分别在同一栋楼上班,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
一件事是巧合他能接受,可多了他就不得不起疑。
只是唐茹的一席话彷如一盆冷水,泼了他一头一脸。
“刘先生是什么背景我不知道,那位孙总我可是听同事提起过的,我们公司当初扩张的时候是想租下整层楼的,和其他几家公司协商了才知道,孙总买了半层楼,压根儿就不是租的,不然我们也不会一家公司分两个楼层了。”
白雨愣怔地坐在床边盯着唐茹,有些没明白她想表达什么。
唐茹看着自家男人的傻样,无奈解释道,“孙先生怎么说也是个老板,刘先生看样子也不缺钱吧,咱们家有什么值得他们图谋的?”
白雨这才恍然,原来唐茹是这个意思。
他盘坐在床上,掰着指头和唐茹细数道,“你说的有道理,可是你看啊,自从咱们在咖啡厅遇见刘先生和那个姑娘,接触就慢慢多起来了吧?这也就算了,可偏偏连那个孙先生也被你们遇到了,他俩还是发小,哪儿有这么巧的?”
唐茹白了他一眼,将手机放到床头柜上,踹了白雨一脚便往空调被里钻,同时怼道,“照你的说法,是他们引导我去金融城面试的咯?也是他们安排我面试通过,好跟他们在一栋楼的咯?”
这顶帽子可不小,白雨立马贴上去安抚自家老婆,却冷不防又被踹了一脚。
唐茹不客气地拿枕头去砸白雨,怒斥道,“质疑别的也就算了,你竟然还怀疑老娘的能力!滚去睡客厅!”
黑猫被卧室里的打闹声给吵得烦了,索性在裙子上钻了有钻,将自己裹进裙子里,只露出条尾巴挂在外面一晃一晃的。
刘子附拎着两碗馄饨回到家的时候,老两口正在一楼的餐厅里吃东西。
他伸着脑袋看过去,见是两碗和他手里一模一样的馄饨,立马不淡定了。
他将餐盒摆在老爷子面前问道,“不是说等我带回来的吗?你们怎么自己出去买了?”
他们住的小区,从门口到自家楼里还得走个十几分钟,平常都是有保姆去帮忙跑腿,这两天保姆请假,所以老爷子才非要刘子附带回来。
只是眼下他是买回来了,老两口这都快吃完了是怎么回事。
此时二楼传来了动静,刘子附好奇地抬头看过去,纳闷道,“阿姨不是说过两天才能回来吗?”
老爷子刚准备将手伸向刘子附带回来的打包盒,就被老太太给一筷子打了回去。
只听老太太一边吃一边解释说,“不是小李,是小钱。”
老太太话音刚落,楼上就传来一道中气十足的男声。
“言言回来了?”
一听这声音,再听是这称呼,刘子附立马颠颠地往楼上走,边走边嚷道,“钱程!你叫谁言言呢?活腻了是不是?”
老太太一听刘子附这么不客气,顿时就不乐意了,她放下勺子,指着自家孙子训斥道,“你这是什么态度?人家小钱比你年纪大,叫你言言怎么了?等你给我们带吃的回来,不早给我们饿死了?你还有意见了是不是?”
这辈子的刘子附,除了孙齐,他最怕的就是他家老太太。
老爷子平常都是他俩的调解员,可偏偏吃人的嘴软,他今晚是怎么都得站在钱程这边了。
只听老爷子咳了一嗓子,也跟着数落道,“就是,言言,你看人家小钱,过来看看我们老两口,顺道就在门口给我们带了吃的,哪儿像你,还得我千叮万嘱,你都不肯回来。”
刘子附这个憋屈啊,他站在台阶上,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抬头看向二楼,只见钱程趴在楼梯扶手上,正笑得一脸得意。
刘子附咬牙瞪了他一眼,转头讨好地看向老太太,辩解道,“哪有啊奶奶,我这不是先送孙齐回去吗,他今天没开车,我就想着绕一圈再回来给二老买馄饨啊!”
老太太一听是送孙齐,脸色立马缓和了下来,只听她语气和蔼地问,“齐齐啊,他最近怎么样啦?我都好久没见他和笑笑了。”
钱程从刘子附口中听到孙齐名字的时候就知道,戏是看不下去了。
他从老两口这儿听说过孙刘两家的事,也知道孙家对刘子附有特殊的意义。
却见刘子附一边往楼上走一边敷衍道,“他们俩最近都忙,回头我带他们回来吃饭啊!”
话音刚落,他就已经将钱程给撵进了自己的卧室。
关上门的那一刻,钱程立马摆出一副乖巧的模样。
他讨好道,“哎呀别气嘛,我就是顺路过来看看二老,知道他们喜欢吃门口的馄饨,顺手就买了两碗回来,谁知道他们已经叫你带了呢。”
刘子附抬手就朝钱程的胳膊拧去,想想觉得不解气,又踹了他一脚。
“顺路个锤子顺路,你房子还是我陪你去挑的,怎么?你还有别的窝不成?”
见刘子附一副想咬人的表情,钱程忍不住边笑边解释说,“今天不是最后一天吗,我就想着去工地那边看看,回来刚好就经过这里,可不是顺路吗?”
刘子附想了想,好像是这么回事,于是态度缓了下来,一把推开钱程往屋内走去。
他将腰包丢在床上,转身去衣柜找拿换洗的衣服,边翻边问,“还有别的事吗?这么晚了,你总不能在这里过夜吧?”
钱程倚靠在他的写字台上,贱兮兮地笑道,“你还别说,奶奶舍不得我走呢,刚刚就是叫我自己收拾客房来着,反正我也不是第一次在你家蹭住,你就行行好收留我一晚,不然明天去工地,我还得起个大早。”
刘子附刚想反驳,就听见楼下的老太太扯着嗓子喊道,“你们俩磨蹭什么呢?赶紧下来吃馄饨!”
钱程听着老太太嗓音嘹亮,撇着嘴夸道,“奶奶这身子骨可以啊!”
刘子附放下手里的衣物,瞪了他一眼怼道,“那是,也不看看谁家老太太大半夜的还吃夜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