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术是狐妖，可妖也有前世今生。
他跟赫胥不一样，或者说赫胥和所有人都不一样。
赫胥是被天道剖离出去的一部分，因此没人会去揣测，天道在成为天道之前是什么。
因为这世间早已没了比天道还早降世的存在。
而白术，在投身为妖之前，他又是什么？
是不是他的前身和鬼藤有什么关系？
这是在场除了孟婆以外的几人同时思考的问题。
孙齐好不容易习惯了所谓的前世之说，这会儿他们又开始研究起自己前世的前世，他只觉得这个世界疯了。
反正不会是他自己疯了。
见黑猫紧紧盯着自己，他只觉得如坐针毡，如芒在背，如鲠在喉……
孙齐抿唇将视线瞥开，喃喃道，“你看别处行不？”
黑猫彷如被他的声音惊醒，抱歉道，“不好意思，我刚刚没在看你，只是在愣神想事情。”
他这话一出，孙齐顿时从眉眼红到了脖颈。
孙笑笑看着自家亲哥难得吃瘪的模样，想笑又不敢笑，偷偷掐着自己的大腿出言解围道，“这事太久远了，恐怕连当年的赫胥都不知道我哥在那之前是人是妖，但孟婆肯定知道鬼藤的来处。”
她忍着腿上的疼痛看向孟婆，在对方吃人的眼神下弱弱地问道，“那个，美人姐姐，所以你的鬼藤是哪儿来的？”
她不知道孟婆为什么眼神不善，但这个问题怕是她不问，旁人也会问。
为了早点帮自家亲哥解围，她只能咬牙做了这个出头鸟。
果然，她这话一问出口，所有人的视线就都从孙齐身上转向孟婆。
孟婆瞄向松了口气的孙齐，倒也不介意帮他缓解尴尬，只是关于鬼藤的来处，她不太想公之于众。
只听她为难地说道，“这事只能同大人讲，事关我的秘密，还请你们见谅。”
崔子玉是几人中最为震惊的。
他以为自己和孟婆都是地府的神官，怎么说也算是战友，从来没想过孟婆会避讳自己。
然而事实就是如此不讲情面，待黑猫和孟婆从主卧出来时，崔子玉早已摆正了自己的位置。
他自己也有秘密，所以孟婆如此，他没立场有意见。
孟婆他们进屋聊了有一个小时，期间因为实在太晚，除了孙齐外的三人便都各自回了家，走之前四人拉了个群，约好以后有什么事在群里讨论。
可实际上，只有钱程一人因为参与进来而感到兴奋，其他人却都怀揣着各自的心思，掂量着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孙齐洗完澡出来，就看到孟婆端坐在沙发上，而黑猫则回到了阳台的猫爬架上。
他最近没怎么回来，并不清楚那位是不是一直都睡在外面，反正卧室门没锁，只要想，那只身手矫健的猫总能自己进屋。
见孙齐裹着个大浴袍就出来了，孟婆感受着客厅的温度，酸溜溜地说了句，“活人就是麻烦，一会儿嫌冷一会儿嫌热的。”
这话说得就有点没事找事了，孙齐分明感觉到孟婆对自己有意见，可又表现得没那么明显。
他皱眉看向沙发另一头的崔子玉，见他阖眸假寐，知道是问不出什么了，于是拢着浴袍前襟说道，“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去休息了，你们自便。”
当然，即便他想逐客也逐不走。
见没人搭理自己，孙齐便抬脚往卧室走去，扶上门框那一刻，他鬼使神差地看向阳台问道，“你不睡卧室吗？”
两只黑猫趴在猫爬架的不同位置，同时抬起脑袋朝主卧门口看去。
只见两只几乎一样的黑猫对视了一眼，随即便是一声糯糯的猫叫，紧接着就传来孟婆和崔子玉同步的憋笑声。
孙齐一脸懵地看向客厅的两尊大人物，不解地问，“笑什么？”
孟婆摆摆手，起身就朝阳台外飘去，只留下一句，“长夜漫漫，我去巡夜。”
崔子玉吸了吸鼻子，起身轻抚衣摆，忍俊不禁道，“没什么，他们在讨论睡哪里比较舒服，我陪孟婆巡夜去了。”
说罢，崔子玉也利索地消失在了客厅，只留两猫一人大眼瞪小眼。
孙齐折腾了一天，原本准备回来倒头就睡，哪曾想家里来了那么多人，耽误了两个小时，眼看都要凌晨了，再不睡他明天也不用起来了。
他困得眼皮打架，也不想多费口舌，只缓声说道，“门没锁，想进来你就自己开门，我先睡了，明天还有事。”
看着孙齐消失在门口，思思小声念叨着，“你就去呗，那么大的床，姓刘的也睡过，肯定不挤的。”
思思话还没说完，就见一个黑影从隔壁猫爬架上跃了出去，然后她就看见赫胥手脚利索地将门打开，小小的身体从门缝里挤了进去。
听着屋里传来的呼吸声，思思就知道主人肯定是秒睡了。
以前只要孙齐累极了，沾了枕头就睡着。
至于这会儿赫胥进屋，怕是他也不知道。
崔子玉看着孟婆直勾勾盯着孙齐的卧室，无奈地摇头提醒道，“你当大人察觉不到你在偷窥？”
孟婆无所谓地回说，“知道就知道呗，反正他们也做不出什么，别说大人如今还是只猫，就算变回来了，那俩木头谁会主动还是咋滴？”
这话崔子玉没法儿接，接了有辱神之嫌，即便那位已经不是神了，可也不是他们能随便口嗨的，不接吧，他又觉得孟婆说得对。
见实在没什么看头，孟婆无趣地撇着嘴，转身就往远处飘去。
崔子玉适时追了上去，不问他们进屋都聊了什么，只安静地跟着。
两人飘到南城最高的建筑楼顶，俯视着偶有声响的城市，竟有种超脱世俗的感觉。
可他们早已身处世俗之外，又哪里来的超脱之说。
“真奇怪，感觉这里和地府有点像，又不太像。”
崔子玉喃喃道出了自己所想。
孟婆斜睨了他一眼，笑道，“不奇怪，因为这里是阳间，所以不像，可又屈居两位身份超然的大人物，天地灵气聚集于此，这就好比是阳间的帝王之所，自然就像咱们地府了。”
说赫胥身份超然，崔子玉认可，但说是两位，他就有些茫然了。
只听他问道，“还有一位是谁？白术？”
白术原是妖，配不上“屈居”和“身份超然”这两个词，可崔子玉想不出南城还有其他哪个大人物逗留。
陆吾和采衣这两位前些年就已经离开了南城。
孟婆欣赏着自己白嫩的指尖，神情晦暗，语气却坚定。
“他肯定不一般，只是有多不一般，暂且是个迷，我感觉自己受了鬼藤的影响，或许从很早之前就开始了，对他有种臣服之意。”
孟婆的话惊得崔子玉半晌说不出一个字。
能让孟婆臣服的，除了曾经的两位天道，就连酆都帝君都没有此等殊荣。
所以白术背后还有什么秘密，能让高傲的孟婆生出那种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