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这世间还有谁是真心盼着白术回来的,刘子附绝对是排在第一的那个。
孙笑笑想要的是孙齐拿回属于白术的那部分记忆,这样有助于那两人的关系更进一步发展。
崔子玉是被孟婆带上来的,辅助她完成酆都帝君的任务,帮赫胥摆脱妖身。
孟婆倒是目的明确,一半是为了帮赫胥变回人身,另一半则是很久之前筹谋的将记忆还给白术,顺带着看看热闹。
至于赫胥,如今的他是真心不愿孙齐记起那所谓的前世,在他看来,那是一段孤独千年的不圆满,倘若够好,白术不会愿意舍弃那一世。而并不美好的往事,回想起来也不过是徒增烦恼罢了。
只有刘子附,只有他是真真切切地希望那个人回来,不是什么拿回记忆,而是实实在在地回来。
旁人不过是有目的性地盼着白术记起从前,只有他是因为自己而希望那个人重新立于天地。
可真到了那一日,刘子附又开始彷徨起来。
他知道孙齐是哪天的航班,也知道大概几点落地,但他压根儿没准备自己去接机。
然而老天好像是在针对他,孙齐上飞机前给他发了消息,言简意赅。
“接机,你自己来。”
短短几个字,刘子附反复看了好几遍,哪怕是标点符号里也找不出一丝孙齐的影子。
他不太想应下,可记忆里的某张脸却像是凝出了实质般冷冷盯着自己。
犹豫半天,他还是畏畏缩缩地打出一句“好的”回了过去。
切出对话框,他又立马给孙笑笑发去一段语音。
“你哥上飞机了吗?他现在怎么样,过去的事都记起来了还是咋滴?”
他没指望对方会很快回复,刚准备息屏,却见孙笑笑打了语音电话过来。
刘子附这会儿正躺在孙齐的床上,裹着被子辗转难眠。
他毫不犹豫地接起电话,张口就问,“快给我说说什么情况,你哥他现在是什么态度?”
电话那头的孙笑笑好似看穿他的心思一般轻呵道,“你还是有个心理准备吧,赫胥的事急不来,但收拾你却是迫在眉睫,虽然他没直说,但我想他会把赫胥那里的不得志都宣泄在你这孽子身上。”
听了孙笑笑这番话,刘子附哪里还不知道刚刚那条信息暗含了多大的杀意。
他在被窝里缩了缩脖子,又将被子往上提了几分,遮住下半张脸,语气可怜得就差哭出来。
“怎么办,他要我一个人去接机,是不是真想弄死我啊?我现在跑还来得及吗?”
电话那头的孙笑笑无语得很,只听她叹息一声劝道,“你最好老老实实挨批,现在是法治社会,他还得想办法将那人留在身边呢,不可能为了区区一个你做犯法的事。”
孙笑笑虽然跟当年的莫沉焉长得不像,但嘴毒起来却是一样一样的。
刘子附翻了个白眼,万分不甘地回怼道,“什么叫区区一个我?虽然我不是他最在乎的人,但好歹也是他回来后第一个要见的人,怎么能用区区来贬低我呢?”
孙笑笑没好气地呵呵两声,隔着电话毫不留情面地揭穿道,“他那是不敢去面对,加上那家伙现在是只猫,也舍不得让他来回折腾,这才准备先收拾你这个有悖人伦的孽障,你还沾沾自喜上了?”
刘子附盯着屏幕里孙笑笑的头像,咬牙啐了一句“友尽”便忿忿挂了电话。
沾沾自喜肯定是有的,虽然在情感上比不过外面那只猫,但怎么说他也确实是孙齐恢复记忆回来后第一个要见的人。
只是孙笑笑有句话说得没错,老老实实挨批才是王道,态度还得摆正,无论那人想怎么训斥,如今的社会环境,他总不会真让自己见血。
只要留着一条小命,往后还不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在这样的自我催眠下,刘子附好不容易睡了下去。
而客厅里的孟婆却是将卧室里那通电话听了个清楚,她将两人的对话复述给赫胥,说着说着也咂摸出刘子附好像确实有些可怜。
只听她哼笑一声说道,“我倒是想跟过去看看了,那家伙会怎么折腾这个混球,白白浪费了四次轮回,最后还是活成了这幅鬼样,换做从前,打一顿都是轻的。”
崔子玉笑着附和道,“只要打不死就往死里打,他应该会秉承大人的教诲,落实在这个混小子身上。”
赫胥有些没听懂,他看向崔子玉问道,“我的教诲?我以前对他说过那种话?”
崔子玉和孟婆先后点头,两人脸上是同款的一言难尽。
孟婆解释道,“您替敖虞续命那次是将他支开的,忽悠他去昆仑山上找神仙打架,说是打架,其实就是切磋,您想用这种方法让他找点事做,不至于为了您的离开而郁郁寡欢。”
“然后呢?”
赫胥觉得,想出这个点子的自己挺损的,做什么不好打发时间,非要人去打架调节心情。
他也不觉得白术真会施行,做做样子顶天了。
然而他还是好奇,当年的白术到底有没有去踢馆。
崔子玉想起那件事,忍不住笑出了声,“然后当然是去咯,他不仅去了,还在山上打了几十年,一开始真就只是切磋,谁知山上有些没眼见的老东西竟然对您出言不逊,那小子哪儿能让旁人轻慢了您,差点将那些老家伙的仙府给拆了。要不是英招,就是采衣,要不是他将陆吾给喊来劝架,昆仑山怕是要被那小子给掀了。”
这段过往别说是现在的赫胥,哪怕是两年前的他都不曾听说过。
见赫胥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孟婆解释道,“这事儿陆吾嫌丢人,被一个千把岁的狐妖给闹翻了昆仑山,他肯定是没脸说出去的。何况他们也知道那是您罩着的妖,怎么也不敢往死里整,更怕您知道了回去找他们算账,也就没人将这段过往主动说给您听了。”
现在就不同了,哪儿还有什么神仙,说出来谁也找不着谁,图个乐呵罢了。
只是这事着实将赫胥惊得不轻,一个妖,竟然为了维护他这个神的尊严去挑战那些老神仙,虽说结果是没出什么事,但当时肯定吃了不少苦,即便那些老家伙不敢下死手,他也不可能全身而退。
否则也不会等到陆吾和采衣同时出来劝阻。
几十年,那时候的几十年算得不什么,神和妖都有着及其漫长的生命,可那只妖,却好像将一生都献给了自己。
这是赫胥从未有过的一种感觉,说不清是心疼多一些,还是触动多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