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胥走后,孙齐的公寓显得更加清静。
看着那一箱子的食物,再瞅瞅塞得满满当当的冰箱,他倒是庆幸唐家给的都是塑封好的半成品,往冷冻里塞一塞,勉强还是能装下的。
要不是他爷爷今晚约了牌局,他能立马拎着箱子给老爷子送去。
当然,分一半留下来还是有必要的。
那只猫馋得就差流口水的眼神孙齐想想都觉得好笑。
唐家送这么多过来,多半还是给赫胥的。
然而,他不可能想到,这一箱箱的吃的,往后只会越来越多,眼前这个不过是开胃菜。
孙齐有猜到,被那位庇护过的人家不会籍籍无名,可看着满满一箱子的肉食,他还是有被震惊到了。
这一箱子的肉要是没被加工过,怎么着也有一头小牛犊子的量了。
人工加工调料费不算,也已经算是大手笔了,唐家要是不够殷实,断然不会出手这么阔绰。
想起自己让助理帮忙寄过去的,好像也才一半的价值,孙齐感觉这回礼还是要慎之又慎。
勉强收拾完那一箱的肉,孙齐只觉得自己几个月不用买肉了,哪怕送一半给老爷子,他跟赫胥也能吃好久。
至于那个箱子,孙齐想了想,打算给白安安塞一箱子的零食过去。
虽说他一开始也没想过要和唐家有太深的交情,只跟白雨一家三口处好就行,可眼下怕是不得不重新考虑了。
看着只剩思思的客厅,孙齐一时有点不习惯。
这种不习惯直到睡觉前,更甚。
可不习惯归不习惯,到了点该睡还是得睡。
不知是入冬的原因还是工作压力大,孙齐总觉得自己最近睡眠不是很足。
要说冷吧,确实冷,可他这里是有地暖的,再怎么也不应该影响到睡眠质量。
至于工作,年前其实已经没什么事了,压力好像还真没有。
唯一的例外可能就是前些日子做过的那场梦,虽然已经记不太清了,可他确实是做过一个算不上好的梦。
初七一早,孙齐在被窝里挣扎了好一会儿才爬起来,他只觉得手酸脚凉。
瞥见一点压痕都没有的另一半枕头,他这才反应过来,赫胥去了白家。
明天开工,他准备今天去一趟公司,提前做好开工准备,以及员工红包。
可当他拿着手机经过书桌时,却在桌面上看见一张叠好并用镇纸压着的纸。
那是他见过却并不会的一种折法。
孙齐只觉手脚更凉了。
他快速走出卧室,在客厅里转了一圈没看见孟婆和崔子玉的身影,而公寓门也是反锁着的。
家里没来过人,那是谁留下的纸。
孟婆和崔子玉不会闲得给他留信,他们只会将自己从被窝里拎出来。
所以,还能是谁?
孙齐其实已经有了猜想,可那是他唯一不愿接受的。
没急着看纸上写了什么,他怀揣着忐忑的心思去洗手间洗漱,洗漱完又热了一些早饭,即便坐在餐桌前吃饭,他也是满心思想着,那人究竟给他留了什么。
可他不敢看,也不是不敢,只是怕看到一些自己不愿面对的信息。
孙齐知道这很荒谬,可荒谬的事在他这儿发生的还少吗。
吃完顺手收拾干净厨房,他这才硬着头皮走回卧室,直到坐在书桌前,他整个人都还是麻木的。
桌上这种信纸的折法他在老爷子那里见过,也算是很古老的一种折法了,反正现在的人是不会用的。
收信人部分并没被镇纸遮住,入眼便是,“世另吾大鉴”。
看着那鬼爬的字迹,孙齐一时有些想笑。
再看桌面上那排列整齐的几支笔和一摞纸,他猜,或许那人没找到趁手的笔,这才写了一手鬼爬字。
孙齐拿开工艺品镇纸,细品那句“世另吾大鉴”,字虽然丑了点,可那人心思却是细腻的。
他知道自己不属于这里,也知道这具身体的主人清楚这一点。
否则他不会上来就说“世另吾”而不做解释。
斟酌再三,孙齐还是展开了那折了三折的纸,入眼又是一片鬼爬字。
可好歹,勉强还是一行一行的,不影响阅读。
那人留下的字迹不多,可内容却是叫孙齐心惊。
“世另吾大鉴:
吾乃白术残魄,寻大人而来,幸得大人踪迹,不枉此行。
今大人不在,思虑再三,留书一封,占君躯体,深表歉意。
吾自知不存于世,亦不应存于世,若要驱之,焚毁陶埙即可。
大人乃世间真神,愿君善待,不胜感激。
新禧。白术手肃。”
孙齐看得眼皮直抽,他有很多年没看过文言文了,就这半页的鬼画符,他能猜到那人是如何想破头才凑出这一张勉强算是白话的书信。
可他又觉得好笑,这个自称白术的家伙是以什么样的心态写下“焚毁陶埙即可”的。
孙齐将纸张翻面看了又看,确定没有别的字迹了,便将那张纸丢进了碎纸机。
至于桌面上另一堆像是打稿子练字的纸,他也一并塞进了碎纸机。
他猜到白术的意识躲在某个角落,却没料到那人还能占据自己身体的操控权,这么看来,最近这段时间睡眠质量下降,也是那个家伙搞的鬼了。
或许在他不知情的某段时间里,那个家伙已经跟赫胥见过面了。
不然他不会说出将他驱逐出这具身体的方法,更不会愿意离开。
看着碎纸机里的动静渐歇,孙齐暗自叹出一口气。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白术是个好的,不然赫胥当年也不会费尽心思去找他,孙笑笑也不会天天念叨着白术的好。
而眼下白术的残魄寄居在自己体内,不用想也知道,是为了接近赫胥。
他现在有法子将不属于自己的那缕意识驱逐出去,可他不想这么做。
赫胥还没变回人,或许只有完全接纳了白术,他才能帮赫胥解除所谓的封印。
而白术,不仅仅只是一段记忆,更有对那人的痴恋和小心机。
孙齐猜,只有跟白术和解,跟他自己和解,他才是完整的,才有帮赫胥变回人的契机。
至于那封信,就当没见过好了。
他要见赫胥,那就让他见,他想陪着那人,那就让他陪着。
孙齐知道,这样的白术不会存在很久,因为世道不容。
那就让他得偿所愿,再走不迟。
可孙齐忽略了一点,白术的愿,是谁都帮不了的。
更是无人能给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