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齐一般不会将工作带回家，也是因为住得近，有事都会在公司做完才下班。
所以，自从家里三个说不清多少岁的老家伙学会打牌开始，他下了班回去不是观战就是参与其中，时间过得就比以前要快很多。
孙齐也曾旁敲侧击问过关于白术的事情，却被两人一猫四两拨千斤给绕了过去，他见好就收，也就不再多问。
说到底，他做不了面前三位的主。
他甚至都做不了自己的主。
三月十五，晚，四人斗地主进行时。
在场除了孙齐，其余三位都知道今晚有事发生。
但牌依旧打得火热。
黑猫推出一个三带二，顺势后脚挠了挠耳朵，语气里满是傲娇。
“小爷今晚定要一雪前耻，杀得尔等片甲不留！”
孟婆和崔子玉眼神交汇了一瞬，趁着孙齐没注意，接连说出两句“要不起”。
孙齐没察觉出不对，只拧着眉考虑要怎么出牌。
“真是教会徒弟饿死师傅。”纠结一小会儿，孙齐便抽出一叠牌甩了出去，“幸亏牌多，拆了还能玩。”
赫胥瞧了眼爪子下的牌，心里默念着“我是地主，我要孤军奋战”，心一横，丢出一个炸弹。
“我就不信，我还赢不了你们！”
赫胥的胜负欲在牌桌上可谓是展现得淋漓尽致，当然，孟婆也是。
崔子玉瞄了眼自己和孙齐面前的筹码，再看看孟婆桌面上零星可怜的几块，心里盘算着要怎么才能把孙齐的筹码都给赢过来。
孙齐的原则是要么输个精光就睡，要么最晚十一点睡。
今晚十五，若想给白术多留点时间，就得让孙齐早点去睡觉。
可队友不是特别靠谱，尤其是孟婆，要不是白天千叮咛万嘱咐今晚合伙赢孙齐，她怕是早就给人喂牌全输过去了。
至于赫胥，除了刚学那天没怎么拿到过地主，牌也似乎不是很好，往后倒是有他司运之神的派头了。
虽然输得也多，但好歹没孟婆那么惨。
这一轮赫胥是地主，只要崔子玉和孟婆不那么明显地放水，让他赢该是没问题的。
然而。
“嘿，巧了不是！”孙齐丢出一个刚好大赫胥一点的炸弹，面上的喜色怎么都掩饰不住，“要不要？”
黑猫看着身边男人一脸的嘚瑟，就差龇牙一口咬过去。
他瞄了眼对方手里牌的厚度，预估着还能再走几个回合，咬牙啐道，“要不起。”
孙齐像是猜到他会这么说，一脸得意地抽出一大摞牌，“顺子！”
看着桌面厚厚一叠牌，孟婆不信邪地上手就数。
“3,4,5，……A……”
十二张，一张不少。
崔子玉也没料到，对方能头铁拆出这么一长串顺子，他看了眼黑猫爪子下的牌量，再看看对面那人的四张牌，默默在心里冷笑一声，想输怕是难了。
冷不丁的，他听见久违的传音。
“我们是不是要放水让大人赢来着？”
崔子玉斜睨了孟婆一眼，传音过去问道，“都这样了，还怎么放水？他手里明显剩一个炸，你觉得大人会出超过四张的炸？”
他不会，他手里的炸，永远都只会从小的开始丢。
并且，那位祖宗也不会算牌。
哪怕对方根本没藏着只剩四张，那位也不会想到人家留的是炸。
然而……
“你瞧不起我？”
崔子玉听得后脖子发凉。
他怒瞪着孟婆，不敢转头看向另一侧，“大人能听见？”
孟婆脸上浮出一抹坏笑，“今晚咱们仨是一伙的，有事肯定要商量着来啊，大人，您先出，实在不行，我反水！”
孙齐此时的注意力都在下家身上，根本没注意到自己的农民同志们已经和地主暗通款曲了。
只听黑猫雄赳赳气昂昂地喊出一句，“我炸！”
崔子玉还没来得及松了一口气，就听对面轻描淡写的一句，“四个二。”
得，游戏结束。
崔子玉头皮都麻了，他看着黑猫推出来的四张七，压下冲冠的怒意，咬牙科普道，“大人，他手里就剩四张牌，您这么出是不对的，要让他出不了牌才行。”
而孙齐听不见的一句却是，“不是说要出四张以上的炸吗？”
黑猫看了眼自己推出去的牌，又瞄了眼爪子下按着的牌，胡须抽了抽，“我是想出五张来着，另一张被爪子压着没推得出去……”
看着猫爪子下要出不出的一张七，崔子玉只觉得五雷轰顶。
不同于他们，孙齐脸上的笑是怎么都压不住了，他不顾形象地捂着肚子，就差笑出眼泪。
“我的天，怎么能这么好笑，我还想着我四张二怎么都能扛到最后，哪知道你直接给我喂牌哈哈哈哈哈……”
两副牌，四五六张的也不是没可能，孙齐想到赫胥手里肯定有超过四张的炸，却怎么都没想到，他真能出四张。
虽然这猫原本也不是这么计划的。
可这才是最好笑的。
黑猫盯着自己的两只肉爪看了半晌，脸上看不出怒容，爪下动作却是一点不留情面。
他将剩下的牌一股脑推出去，愤愤地说了句，“不玩了！”
说完便踩上沙发背，又轻轻一跃，跳上了猫爬架。
崔子玉是又气又想笑，转头看向孟婆那一脸没反应过来的愣怔样，硬是没憋住，掩唇笑得双肩直颤。
这事怎么说呢，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
孙齐见黑猫闹情绪，也就收住了笑，咳了好几声，一副做错事的样子边洗牌边轻声说道，“那什么，今晚就先到这里，打牌嘛，就是个游戏，这次不行，下次赢回来就是了！”
他这话没人接，却也不觉得尴尬，因为他心里清楚，赫胥跟孟婆只有躺赢的命。
原本计划着让孙齐早点输光的三个老家伙，愣是以另一种方式“劝退”了孙齐，客厅里除了依旧时不时笑两声的男人来回忙碌着，三个老家伙已经开始传音密谋接下来的事了。
赫胥，“现在才九点多，我猜他不会那么早睡。”
孟婆，“那怎么办？弄晕？”
崔子玉，“等等看吧，那家伙应该也不会这么早出来。”
黑猫瞧了眼窗外的夜色，心里也是没底，“你们说，他还有机会吗？”
崔子玉和孟婆对视一眼，眼里是同样的不确定。
孟婆，“我尽力。”
崔子玉，“天无绝人之路。”
赫胥，“他不是人，连完整的魂魄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