笛飞声颈部的筋脉依稀可见许多蠕动的小点。
不一会儿,数不清的痋虫,从他七窍之中爬出、飞出。
有幼虫,有成虫。
那情形十分骇人。
方多病惊呆了,十分庆幸他听了业火母痋的,将笛飞声放下了。
即使有业火母痋镇场子,这些痋虫不敢伤到他们,可这情形依旧让人看了极不舒服。
他都难以想象,笛飞声的身体,会受到多大伤害。
而一旦他被痋虫控制,大开杀戒,体内不断生长起来的痋虫,又会再控制多少人。
难怪他毫不犹豫选择毁掉所有战船,也毁灭自己……
方多病呆了半晌,才结结巴巴说出话来。
“角……角丽谯她……她是不是疯了……她是真想要害死阿飞?”
李相夷嘲讽一笑,握紧剑柄,眼中有压抑的怒火:“她可是曾经说过,只要笛飞声留在她身边,就算是让他做个乖乖听话的僵尸,也好。”
前世记忆中,一切都是他亲眼所见。
角丽谯挑断了笛飞声手筋脚筋,故意刺伤他,还将他泡在温泉里,不让他的伤口有机会恢复。
下手不可谓不狠。
没想到此生,她竟然知道了前世,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埋下这么大祸患。
再次成为东海大战,最大的变数。
李相夷不知道,她将这么多痋虫放在笛飞声身上,究竟藏了多少阴暗心思?
想来,她就是要用痋虫折磨他,令他痛苦。
等痋虫侵蚀他的意识,最终将他控制。
他就会真正只属于她,乖乖待在她身边,日日供她赏玩,做她的杀人工具。
她这么做,或许爱他至极,显然也恨他入骨。
在业火母痋驱逐之下,血尸痋虫终于全部清除。
李相夷却更担忧了。
他飞奔过去,跪坐于地,抱起笛飞声,喊他。
“阿飞,阿飞……”
笛飞声没有回应。
他安静躺在他臂弯里,气息愈发微弱,完全没有苏醒的迹象。
七窍之中,却开始流淌出鲜血。
那景象,美丽又诡异。
那血,红得触目惊心,灼伤了李相夷眼睛。
他手掌落在笛飞声胸口,将源源不断的扬州慢内力送入他体内。
“阿飞,你能听见吗?快醒醒啊!”
他一边运功,一边焦急地大声喊他,泪珠不知不觉滑落。
方多病此时就在他们旁边。
这血淋淋的情形,他又一次陷入前世梦魇。
不断想象笛飞声离世时,粉身碎骨该有多疼?
也不断想起自己,捧起那些可能有他的沙土和石块,放入棺木之中,是怎样伤心绝望。
他脑子一片混沌,只知运转扬州慢与李相夷一起救他,泪水模糊视线。
直到李相夷提醒:“小宝,慢一点。”
方多病才如梦初醒,彻底回过神。
好在,业火母痋很厉害,痋虫被清除得彻底又迅速。
笛飞声的经脉虽伤损严重,却有两个人,拥有深厚扬州慢内力,能帮他修补,令他重获新生。
李相夷正心痛又焦急时,一只手伸了过来,帮他擦去泪水,让他愣住。
“李相夷,你可是天下第一,还怕救不了我?我就知道你会哭,先前才不想让你看着我死。”
笛飞声终于醒了,虽然脸色还有点苍白,却已无大碍。
谁知他“太会说话”,这安慰起了反作用。
李相夷红了眼眶,说了句“阿飞,你终于醒了”,眼泪越落越多。
“李相夷,别哭了,你看,我没事。”
笛飞声有点无奈,转头又看向方多病。
后者看到他终于醒过来,哭得比李相夷还要大声。
笛飞声嗤笑:“方多病,你哭什么哭,你看看,脸都哭花了。”
方多病闻言,又哭了哭,缓过一口气,便立即瞪了笛飞声一眼。
“死阿飞,你也不看看你自己什么样?七窍流血,跟个鬼似的,还好意思笑我?赶紧擦擦。”
笛飞声接过方多病递来的手帕,认真擦了擦脸上的血迹。
三个人互相看了看,忍不住笑了。
笛飞声扶着两人站起来,看看四周,皱了眉。
“如今,我的计划彻底被你们毁了,现在我们要怎么办?”
“靠我们墨翎了。”
李相夷指了指业火母痋。
它正在欢快地追逐和吞噬着那些剩余的痋虫。
墨翎吞噬完痋虫,开开心心飞回,停在李相夷肩头,收起翅膀,又是一阵宛转悠扬的虫鸣。
李相夷认真听过,解释:“墨翎说,这痋虫是用南胤皇族的血培育的,所以才会这般厉害。它能救阿飞一人,却难以同样的方法救所有人。”
笛飞声叹了口气。
方多病亦叹了口气。
李相夷却似乎很有信心,不知从哪里取出一根银针,握在手中。
自从恢复了前世记忆,他就拥有了前世,那坑蒙拐骗的半吊子医术。
所以,也会如李莲花一般,随身携带银针,以备不时之需。
不过此时,他却是用银针,戳破了自己手指,挤出一滴血来。
“你做什么?”
笛飞声、方多病,难得言行一致,急急问他。
方多病试图阻止:“相夷,你要用血救人?那不行,人太多了,如何救得过来?”
笛飞声亦摇头,对方多病道:“我就说,你要想护住他性命,就别解穴,你偏不听,你看,现在怎么办?”
“不是我解的,是他自己冲破穴道的!”方多病委屈解释。
笛飞声横了他一眼:“那你就不能趁他还没完全清醒,再给他点上,加强一下?”
方多病瞪了他一眼:“我怎么知道会这样?我当时满脑子都是你活不成了,我却无能无力,这悲剧又要重演了,又担心相夷醒来,伤心难过,会怪我。笛飞声,你自己干的好事,现在怎么都赖我?”
“方多病,你自己不成事,还怪我?”
……
这也能吵起来?
李相夷有些头痛,手不自觉按住少师剑剑柄。
“你俩能不能别吵了?这都什么时候了,就知道吵吵吵!我又不是傻,要放干自己的血救人。这血是给墨翎准备的。”
不会放血救人?
前世不知道是谁为了救人,用尽了内力,耗尽了生命。
现在说这话,心里没点数吗?
方多病与笛飞声再次心有灵犀,一起默默嘀咕,同时翻了个白眼,又正色问道:
“什么意思?你要毁掉业火母痋?”
业火母痋从李相夷刺破手指那一刻起,就开始瑟瑟发抖。
它不明白它到底做错了什么,主人为何突然间,就要灭了它。
此时,听到李相夷说血是给他准备的,真是怕得要死,恨不得立刻钻到他衣服里躲起来。
可是,它不敢。
它只怕惹怒了李相夷,死得更快,唯有佯作镇定,趴在李相夷肩上,可怜兮兮看着他。
李相夷没有解释,伸过手来。
业火母痋已经被那滴血的味道熏的头晕眼花,闭眼等死。
主人的手指却没捉住它,那血滴,也没滴在它身上。
李相夷只是伸手过来,从自己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