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武十一年,夏,伏月十七日。
夏风带着滚烫的气息,从广袤的海面席卷而来,掠过婆娑国北部的港口城市——会安城。
街边的棕榈树在风中无奈地摇曳,叶片相互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
会安城,曾经商船云集,来自各国的货物在这里汇聚、交易,大街小巷人声鼎沸,店铺琳琅满目。
然而此刻,往日的繁华早已消逝不见,一场动乱正如同汹涌的潮水,将这座城市拖入无尽的深渊。
街道上,一群群疯狂的婆娑国人正肆意宣泄着他们的暴行。
店铺的门窗被粗暴地砸开,玻璃碎裂的声音、人们的哭喊声交织在一起。
货物被随意地扔到街上,遭人哄抢,那些来不及躲避的店主被打得遍体鳞伤,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心血付诸东流。
这场动乱,一开始是抢夺唐人的店铺,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街道上所有店铺都遭到了洗劫。
抢劫者们脸上带着疯狂的神色,眼睛里闪烁着贪婪与仇恨的光芒。
在他们看来,这一切的混乱都是唐人带来的,只有将唐人赶出婆娑国,他们的生活才能恢复安宁。
这群暴徒抢完财物后,手持各种棍棒武器,向着西南方向汇聚。
越往西南走,人数越多,仿佛一条黑色的洪流,所到之处一片混乱。
当他们来到一处矮墙前时,这里已经聚集了密密麻麻的人群,而这里,正是大唐在会安城的租界。
租界内,是另一番截然不同的景象。
大唐古典风格的建筑错落有致,飞檐斗拱,雕梁画栋,尽显大气与典雅。
街道宽敞整洁,青石板路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街边的店铺井然有序,招牌上的字迹苍劲有力,透着浓郁的文化气息。
这里的繁华与租界外的混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仿佛是两个世界。
那些在租界外开店的商人,此刻正躲在租界内,瑟瑟发抖,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
他们望着租界外的混乱,心中暗自发誓,等这次危机过去,再也不在租界外开店了。
然而,他们是否能够坚守誓言,就不得而知了。
因为租界之外,无需遵守大唐的租界法案,利润异常丰厚。
租界内的唐人,虽然暂时没有遭受迫害,但每个人都脸色凝重。
从那些逃进租界的人口中,他们得知租界之外已然成为一片人间地狱。
看着外面那密密麻麻、情绪激动的人群,他们深知,如果这些婆娑人不顾一切地冲入租界,后果将不堪设想。
在矮墙的里面,大唐的驻军早已全副武装,严阵以待。士兵们手持长枪,目光坚定,时刻准备为保卫租界和同胞而战。
而在矮墙外面,婆娑国的军队也已就位,他们奉命保护租界,防止暴民冲击。
婆娑国将领看着越聚越多的人群,大声吼道:“这里是大唐的租界,你们赶紧离去,否则我们就不客气了!”
然而,人群中却传来阵阵反驳声。有人大声喊道:“我们不需要租界,唐人滚出婆娑国!”
还有人叫嚷着:“这里是婆娑国的领地,为什么我们不能进去,而唐人可以?”
众人纷纷附和,情绪愈发激动。
将领赶忙解释道:“胡说,谁说只有唐人可以进租界,只要拥有凭证,都可进。”
但人群并不买账,又有人喊道:“就算进了,我们也不能在里面过夜,而且,里面许多场所不接待婆娑国人。这不公平,我们要求废除租界!”
面对这些质疑,将领也有些无奈。
因为租界的一些地方确实对普通婆娑国人限制颇多,只有少数高官权贵才有资格出入,而这些场所也成了婆娑国权贵相互攀比的资本。
在租界不远处的一个酒楼里,一群衣冠靓丽的人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下面的混乱。
他们便是这场暴乱的组织者,有婆娑国的商人、祭司,还有一些所谓的“爱国人士”。
大唐与婆娑国签署的《广州条约》,对婆娑国产生了巨大的冲击。
在宗教方面,原本只信奉湿毗教的婆娑国,随着条约的签订,大唐的道教、佛教、儒家思想大规模涌入,百姓的信仰逐渐发生改变;服饰、饮食等方面也受到了大唐文化的影响。
而对于这些组织者来说,最大的冲击还是利益。
大唐商人在婆娑国享有特权,能够自由出入各地,在商业竞争中占据了绝对优势,这让他们的生意一落千丈,心中满是怨恨。
再加上大唐对婆娑国关税颇高,还限制他们在大唐的活动,种种“不公平”让他们终于按捺不住,借助一些爱国情绪,煽动起了这场动乱。
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让朝廷与大唐修改条约,至于租界的存废,其实与他们并无太大关系。
在会安城的布令府,布令阮经文怒不可遏地怒斥当地守将博雷尼:“怎么回事?本布令不是让你镇压那些乱民吗?怎么会人数越来越多?”
博雷尼一脸无辜地回道:“尊敬的布令大人,不是我不想镇压,而是人太多了,我实在没有办法。而且,现在大唐的租界不是还安然无恙吗?”
阮经文心里清楚,这分明是博雷尼在敷衍,军队要是真的全力镇压,这场动乱怎么可能愈演愈烈,很明显是他故意放水。
但博雷尼敢这么做,背后肯定有王都某些势力的支持。
阮经文恶狠狠地说道:“你最好祈祷租界不要出事,否则,后果不是你和你背后的人可以承担的。还有,本官会向国王参你一本!”
说完,转身拂袖而去。
望着阮经文的背影,博雷尼冷哼一声,低声骂道:“呸!唐人的走狗。”
最终,在婆娑国军队的保护下,乱民暂时没有冲击租界,但他们并未离去,准备等待机会发起攻击。
会安城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王都毗阇城。
王宫内,国王因陀罗拔摩满脸怒容,看着手下大臣质问道:“会安城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聚众闹事,冲击大唐的租界,当地的驻军都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