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术、萧书屿和钟离三人从容不迫地吃完饭后,就开始时不时地让伙计送酒进来,这样做就是想给楼下跟踪他们的人制造出一种假象,让他们以为这三个人一直在房间里喝酒吃肉。
当伙计最后一次送酒进包间的时候,萧书屿故意装成喝醉酒的样子走出房间告诉伙计他要休息一会儿,让伙计给他拿一床被子过来。
这个时候,钟离轩和苍术已经悄悄从雅间的窗户跳下去,无声无息地落在了街面上。
四方城因为经常会有来自五湖四海的江湖人士在这里来来去去,对于这种越窗而出的行为,大家早就习以为常了,因此并没有引起其街边行人和商贩的注意。
苍术和钟离轩对视一眼,点了点头,随后便迅速朝着铁乔的兵器营飞奔而去。
直到转过了酒楼所在的这条街的街角后,钟离轩才微笑着对苍术说:“没想到你的轻功挺不错的。”
苍术突然想起了达如身边的暗卫营,那里有个教练名叫徐久,轻功出神入化,就像一个影子一样难以捉摸。而苍术的轻功正是得到了他的指点。
苍术微微一笑,轻轻带过话题道:“这只是一个女子行走在外逃生的小技巧而已。”钟离轩点点头,表示理解。
接着,钟离轩提醒苍术,等会替她跟陈掌柜打过招呼之后,他会在门口望风,因为钟离轩担心萧书屿一个人可能无法应对所有情况。
苍术听到这里,脸色变得凝重起来,点头表示明白。
两人进入火巷以后,只见有一家商店格外引人注目。这间商店有上下两层楼,店门口挂着鲜艳的招牌,上面写着金色的大字“铁记”。此时的景象与苍术昨晚看到的安静的样子完全不同,店门口人流如织,进进出出,好不热闹。
两人快步跨入店内,只见货架上摆满了琳琅满目的各式兵器,品类多样,应有尽有。伙计们笑容满面地与顾客们交流,热情地介绍着商品的特点和用途。形形色色的顾客络绎不绝,有的在精心挑选着商品,有的在讨价还价,还有的在兴奋地展示着自己刚买到的宝贝。整个商店都弥漫着热闹的气氛,欢声笑语此起彼伏。结账处更是忙碌不堪,伙计们手脚麻利地收钱找零,包装商品,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
钟离轩目光如炬,迅速扫视着整个店铺,接着毫不犹豫地朝着一个正忙着搬运货物进店的少年走去。他轻声低语几句后,少年停下手中动作,抬头打量了一下眼前的钟离轩,随后将货物放置一旁,转身奔向后院。
不过须臾之间,只见那少年引领着一名身形魁梧、肌肉发达的壮实男子,步伐稳健地走进店里。
那男子一见到钟离轩,脸上立刻绽放出灿烂的笑容:“钟离兄!真是好久不见了啊!”
钟离轩嘴角微微上扬,与那男子以拳击掌,当作是相互问候。
这男子的身材竟然比原本高挑的钟离轩还要高出些许,他热情地搂住钟离轩的肩膀,打趣道:“是什么风把你吹到我这儿来啦?”
钟离轩微微一笑,手指指向身边的苍术,解释道:“陈大哥,其实是这位姑娘有事情要拜托你。”
苍术一直安静地站在一旁,刚刚男子只当她是店中客人并未在意,此时他才上下打量了苍术一番,当看到苍术身后所背的弓箭之时,他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惊讶。因为铁乔每年接的十单生意,都是经过他的手交到客人手中的,他一眼就看出这把弓是铁乔的作品,但是他却毫无印象有过这样一位客人。
苍术见男子正疑惑地打量着自己,她上前一步笑着说:“陈掌柜,我叫怀月,是铁大哥的朋友。”
苍术环视了一下周边嘈杂的环境,略有些歉意地说:“我们可否借一步说话。”
陈最看她的神情,心中了然,于是大手一挥说:“走吧,姑娘和钟离兄随我到后院里去。”
钟离轩却对陈最拱手说:“陈大哥,怀月姑娘独自随你去,我得去门口望风。”
听闻钟离轩要亲自替苍术望风,陈最不禁对苍术的身份更添了几分好奇,心中暗暗思忖着她究竟是什么人,竟然能让钟离轩如此重视。但他也明白有些事情不该问就别问,所以并没有过多追问,只是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接着,他对苍术做出一个请的手势,便大步向前带路了。
这兵器行的后院很大,颇为宽敞。这里的布局井然有序,有一种庄严肃穆之感。虽然仍是寒冷的冬日,但那些干活的伙计们却只穿了单薄的衣服,甚至有些人还满头大汗。他们个个身材魁梧,看起来就不好惹。
当这些伙计看到掌柜带着一个年轻貌美的姑娘向他自己休息的屋子走去时,两人巨大的体型差异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陈最察觉到伙计们异样的目光,立刻大声喝斥道:“看什么看!还不赶紧干活!过两日当家的就要来了,你们都给我收拾利落些!”
听到这话,苍术心头一紧,急忙快走几步,与陈最并排而行,急切地问道:“铁大哥过两日就要到四方城了吗?”
陈最侧头看向苍术说道:“是啊,你是来找他的吗?”
说话间,他已经来到一个隐蔽的屋子跟前,伸手轻轻一推,门缓缓打开。
苍术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下定决心,跟随他走进房间中。
只见房间内简洁宽敞,布置得十分精致。房间内不仅排列着各种经典的兵器,如刀、剑、枪等,每一件都闪烁着寒光,仿佛诉说着曾经的辉煌;还有一个缩小版的书房,书架上摆满了各种图纸和书卷,散发着淡淡的墨香。
而且,在靠近门口的位置,有一个四方的茶桌,上面摆放着一套精美的茶具。陈最大概是考虑到两人独处一室可能会引起他人的误解或闲言碎语,所以并没有关闭房门。
他示意苍术在茶桌处坐下,然后亲自为她倒了一杯热茶,轻声问道:“此处不会有人过来,姑娘有何事,放心说吧。”
苍术知道此时只有说明自己的身份,才能突出她要送出去的信件的重要性,所以她严肃说道:“陈掌柜,我是将军府霍二爷的未婚妻。我有重要的事情需要传回霍家,但眼下我在四方城还有一些重要的事情需要处理,不能即刻前往晔城,所以我想拜托你安排人手快马加鞭帮我送信去霍家。原本我想让你将信件送给铁大哥的,但既然他再过两日就到四方城了,那便请你派人将信送给芸娘吧,到时她自会安排。”
听闻苍术是霍时晏的未婚妻,陈最心中一震,看向苍术的眼神都变得敬畏起来。他不禁想起之前苍术使唤钟离轩时的情景,以及她与铁乔、芸娘之间的关系,心中对她的身份再无一丝怀疑。
陈最心想,这位女子必定来历不凡,否则又怎会与这些人物有所交集?而且她还是霍时晏的未婚妻,这层身份更是让人不敢小觑。
想到这里,陈最连忙恭敬地应道:“原来是霍二夫人,在下明白了。您放心,我一定会尽快安排人手,将您的信件安全送达霍家。”
苍术看着陈最认真的模样,站起身躬身对陈最行了一礼说道:“那就多谢陈掌柜了!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你能派个得力的人去送信,确保信件能够平安抵达。”
陈最闻言立刻转身去自己的书架案台处,取来了笔墨纸砚放在苍术的跟前,然后说:“看来情况紧急,霍二夫人你放心写信吧,等你写完,我立刻安排靠谱之人将信送出。”
苍术听闻陈最一直叫自己“霍二夫人”,她露出一丝尴尬之色,轻声说道:“陈掌柜,在外你还是叫我怀月吧,这样方便些。”
陈最微微一愣,随即明白过来,点头表示理解。他也明白,在外面行走时,保持低调和方便行事更为重要。于是,他微笑着回答道:“好的,怀月姑娘。那我们就按照你的意思来。”
闻言,苍术不再客气,立刻坐下来挥笔疾书。她的笔尖在纸上迅速滑动,将师父乌日图被手腕有羽毛状文身的组织接到了晔城,以及马叔发现了西北异动前去追踪,自己对三皇子在私自囤积兵器、意欲谋反的猜测也都写在其中,并且告知霍时晏,自己此时在四方城,正与淮南王世子萧书屿和铁乔的师弟钟离轩在一起查探三皇子之事。她告知霍时晏,只要自己搜集到证据,就会立刻赶去晔城与他汇合。
不过片刻,苍术便洋洋洒洒写了一大篇,然后拎起一角吹了吹,叠好后递给陈最。陈最双手接过苍术递来的信件,并小心翼翼地放入怀中。苍术再次向陈最道谢后,便迫不及待地快步往店铺外走去,生怕耽误太久萧书屿那边会出状况。
倚在店铺门口的钟离轩看到苍术和陈最出来了,立刻迎上前去,焦急地向苍术问道:“可都交待好了?”
苍术感激地看了陈最一眼,用力地点头回答道:“嗯,陈大哥都安排好了。”
陈最看着钟离轩在意的样子,笑着说道:“钟离兄,老板过两日就来四方城了,若是有时间,过来喝一杯,”
钟离轩听闻铁乔要来,面露诧异之色,但转瞬之间便想通了其中缘由,笑着回应道:“确实也快到他每年接活的时候了,若那时候我还在四方城,定会过来叨扰。”
陈最知道他们二人还有要事在身,不便多留,于是拱手对苍术说道:“怀月姑娘,后会有期!”
苍术立刻笑着拱手回礼,说道:“一切拜托陈大哥了。”
说罢,她与钟离轩一同快步向着酒楼的方向离开了。
苍术和钟离轩从窗户翻回雅间的时候,萧书屿正百无聊赖地躺在贵妃榻上,翘着二郎腿,手里拿着一撮头发玩得不亦乐乎。他的眼睛半眯着,似乎随时都会睡过去。
听到窗户传来轻微的响动声,萧书屿立刻警觉起来,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紧紧盯着窗户。
只见苍术身手矫健地一跃而入,轻盈地落在地上,动作如行云流水般自然流畅。紧接着,钟离轩也飞身进来,他落地后的第一件事就是顺手将那扇窗户关好,仿佛一切都是那么理所当然。
见是他们两人回来了,萧书屿放下心来,重新坐回了贵妃榻上。
苍术看向萧书屿,低声问道:“可有出什么状况?”
萧书屿耸了耸肩说:“什么状况都没有,只是你们要是再不回来,我就要无聊死了。”
苍术和钟离轩对视一眼,同时松了口气。她坐下来说道:“既然如此,接下来我们是不是该去会会下面那些‘尾巴’,看看方知府到底想干什么?”
萧书屿闻言,眉头一挑,脸上露出兴奋的笑容,说:“哈哈,终于有事可干了!”
钟离轩看着他那副跃跃欲试的模样,不禁轻笑出声。他轻轻晃了晃脑袋,朝着门口的方向歪了一下头,说:“那还等什么,走吧。”
萧书屿正大步准备上前去,苍术连忙阻止说:“你这样大步流星走出去可就穿帮了,一下就被人识破了。”
萧书屿迟疑的看着苍术,苍术笑着说:“你得是醉醺醺的样子!”
说着,苍术闻了闻自己的衣袖,然后走到桌前拿起一碗酒一饮而尽。见状,钟离轩默契地也豪饮了一坛酒。
萧书屿看着两人的样子,目瞪口呆,然后默默往自己的身上泼了一碗酒说:“我酒量不行......”
片刻后,三人动静极大地撞开了雅间的门,只听“砰”的一声巨响,雅间的门大开,钟离轩和苍术两人一边一个架着走路摇摇晃晃的萧书屿跌跌撞撞下楼来。
萧书屿面色通红,眼神迷离,嘴里还嘟囔着什么,仿佛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
他们的声势果然引起了楼下客人们的注意,众人纷纷转头看向楼梯处,脸上露出惊讶和好奇之色。
走出酒楼门的那一刻,苍术余光瞥见有一桌,四个男子立刻起身,放下了银钱便往门口的方向走来。
苍术不动声色地对钟离轩使了个眼色,两人于是架着萧书屿往那间黑店的方向走去。之所以选择这个方向,是因为那里位置偏僻,一会儿打起来,便于施展拳脚。
一路上,萧书屿一直低着头闭着眼,心里默默祈祷着,希望那些人能够快点跟上来。
走了好一会,长时间保持这样的姿势让他感到十分疲惫,他忍不住小声问道:“他们跟来了吗?我这样好累啊。”
苍术看着他滑稽的样子,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安慰道:“跟来了跟来了,你再坚持一下。”
听了苍术的话,萧书屿心中一喜,知道他们的计划成功了一半,于是他咬咬牙,继续努力坚持下去。
钟离轩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故意高声问道:“怀月姑娘,为什么还要去那客栈啊?那里死了那么多人,多晦气!”
苍术叹了口气,解释道:“钟离公子,昨晚客栈里太黑,我没查看清楚,我想去确认下家父的行李是否还在那客栈里。毕竟我们明日就要走了,再没机会了去确认了。”她的声音充满了无奈和悲伤,让人听了不禁心生怜悯。
钟离轩皱起眉头,思考片刻后说道:“既然如此,那就去吧。不过,世子现在喝多了,我们不能陪你进去了,一会儿你自己要小心些。”
苍术听懂了钟离轩的暗示,她装作感激地点点头,表示感谢。
随后在离那间客栈有一些距离的一个茶摊,钟离轩故意扶着萧书屿坐下,并点了一壶茶。而苍术则独自一人继续前往客栈。钟离轩看着那帮人分成两组后,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随着苍术逐渐走远,周围的环境也开始发生变化。原本热闹喧哗的地方慢慢变得安静下来,周围的建筑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一片空旷的荒野。
苍术注意到自己身后仍然有两个人鬼鬼祟祟地跟着,但她并没有感到恐惧,反而放慢了脚步,不慌不忙地朝着客栈的方向前进。她心里明白,钟离轩和萧书屿成功制服后面的两个人后,就会赶过来帮助自己,所以她觉得很安心。
可是此刻越靠近客栈的位置,她越是闻到一股烧焦的味道,她的心头不禁浮现一丝不好的预感。
当她穿过一片冬日的果林到达客栈时,眼前的景象让她大吃一惊。昨天还虽然有些破旧但仍算气派的客栈,如今已化为一片焦黑的废墟,滚滚浓烟从残垣断壁中升腾而起。
这是什么意思?毁尸灭迹?
她环顾四周,突然觉得这里显得阴森恐怖,但却没有看到任何异常。正当她准备转身离开时,突然间,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声……
苍术眼神锐利,迅速转身,只见那两个一直跟随着自己的男人不再隐藏身形,缓缓向她靠近。
其中一人,脸上露出阴险的笑容,开口道:“你们本来可以直接离开,为何又要回到这里?”
苍术心中清楚,凭借自己的功夫,或许能应对一名男子,但同时面对两名高大强壮的男人,实在难以抵挡。此刻,唯一的办法便是尽量拖延时间,等待钟离轩和萧书屿赶来支援。
于是,苍术故意装出恐惧的模样,一边后退,一边颤抖着问道:“你们到底有何意图?你们是谁?是不是这客栈的老板娘派来的?”
刚才问话的那个尖嘴猴腮的男人贪婪地凝视着苍术美丽的脸庞,嘴角挂着淫秽的笑,色迷迷地说:“真是个小美人啊,如果就这样杀了你,未免太可惜了。不如陪陪我们兄弟俩,我会让你死得明明白白。”
然而,另一个长相略圆润一些的男人听到他的话却显得有些犹豫,心里想着他们接到的任务只是跟踪而已,怎么突然变成了杀人呢?
苍术注意到这个男人的迟疑,她立刻看向他,眼中流露出惊恐和无助,声音颤抖地说:“这位大哥,我只是一介女子,来这里只是想看看父亲是否还留下了什么东西给我。既然这里已经被烧毁了,我马上就离开,求求你放过我吧。”说完,苍术低下头,微微颤抖着身体,仿佛真的害怕极了。
然而,那个面带猥琐的男人却并不买账,他恶狠狠地瞪着苍术,威胁身旁迟疑地那个同伴道:“要是她一会儿回去告诉那两人这里被烧了,他们又继续查下去,你和我的小命还能保得住吗?”
听了这话,另一个男人脸色变得阴沉,他咬咬牙,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见同伴仍然犹豫不决,猥琐男再次发狠道:“反正那世子和那个混江湖的也不知道我们是谁,趁他们没来,赶紧动手!除了这个机会,你这辈子哪里还能碰到这么漂亮的女人。”
苍术听到这句话,心里不禁一沉。她意识到这些人的目的不仅仅是烧毁房子那么简单,他们可能还在隐瞒什么,从他们的对话中可以推断出,这些人与客栈的老板娘一伙有密切的关联。
苍术见他们就要动手,立刻说道:“等等!我答应你们,我能说服他们肯定不查了,我还可以给你们一笔钱,放过我吧!而且,你们主子也没说我们发现这里被烧了,就要杀掉我们啊,你怎么能自己擅作主张呢?”
这话终于说服了那个犹豫的男人,他对那个猥琐的男人说:“是啊,老爷没说要杀掉他们啊。”
听到这句“老爷”,苍术心中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嘴角勾起一抹笑,冷冷说道:“原来是方明石。”
听到苍术说出“方明石”的名字,男人大惊失色,深知自己说错了话,立刻紧张极了。猥琐男狠狠瞪了男人一眼,阴恻恻地说:“这下不用犹豫了吧,动手!”
苍术闻言快速在地上抓起一把泥土,快准狠地撒向猥琐男的眼睛,同时脑中快速回忆苏木教给她的定身点穴法。她只是自己在书房中练习过,从来不知道管不管用,此刻也知道死马当作活马医了,她快速向那个优柔寡断的男人的几个穴道风驰电掣般点去。就在她点完穴拔腿往来时的方向跑去时,只见那男人果然站住了,在原地一动不动。
而此刻那被迷了眼的猥琐男,渐渐恢复了视线,向她追了过来。只剩一个人,苍术便不再惊慌了,她轻易地施展轻功,落下了男人一大截。
刚刚跑出了果林一小段距离,她便看见了用绳子牵着被五花大绑的两人的钟离轩和萧书屿,不禁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