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王维庸刚刚准备伸出双手去处理隆升那狰狞可怖的伤口时,他的动作却突然停滞在了半空中。
只见他缓缓转过头来,脸上露出些许无奈之色,小心翼翼地向坐在一旁的郢王请示道:“郢王殿下,这般行事是否有些不妥啊?”
而此时的李侃压根没有想到,王维庸居然会如此认真地对待自己随口说出的话语。
他先是一愣,随后忍不住咍笑出声,接着又迅速转过头去,对着站在另一侧的吴清源打趣道:“哈哈,这可当真是有趣至极啊!”
然而,吴清源可没有心情理会李侃的这番玩笑话。
因为他心里非常清楚,如果王维庸这个憨厚耿直的家伙真的将李侃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当作不可违背的律令,那么事情恐怕就要变得棘手起来了。
于是,吴清源狠狠地瞪了李侃一眼,没好气地责备道:“身为医者,应当怀有仁爱之心。郢王您实在不应该跟王维庸开这样的玩笑啊。”
被吴清源这么一说,李侃顿时也觉得自己刚才的行为似乎有些无趣了。
他略带尴尬地摆了摆手,然后一屁股坐到了旁边那张柔软舒适的榻椅之上,嘴里嘟囔着:“罢了罢了,本王不过就是开个小小的玩笑而已嘛,谁曾想他竟然会当真呢……”
吴清源无奈地摇了摇头,不再理睬李侃。
他径直走到王维庸身旁,弯下腰仔细查看起隆升的伤口来,想要弄清楚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伤势如此严重。
王维庸远远地瞧见吴清源朝这边走来,心中一紧,赶忙侧身让到一旁,以便能给吴清源腾出足够宽敞的空间。
然而,出乎王维庸意料的是,吴清源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并没有立即动手施救的打算。
只见他微微俯身,凑近伤者,轻声安慰道:“无妨,这不过是个小伤口罢了,并未伤到骨头与内脏,无需太过担忧。”
王维庸听闻此言,忙不迭地点头应和道:“是啊,方才下官仔细探查过,这伤口虽然看着颇深,但幸而未触及要害之处,想来对方出手之时,手上还是留有余力的。”
说话间,吴清源缓缓转过头,目光不经意地落在不远处的李侃身上。
这位郢王殿下此时正静静地站在那里,神色坦然根本没将躺在地上的隆升生死当一回事的样子。
回想起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吴清源原本以为李侃是有意要取隆升性命,此刻看来,倒是自己误会他了。
关键时刻,这郢王倒也懂得拿捏分寸,并非莽撞之人。
想到此处,吴清源不禁暗自松了一口气。
吴清源低下头,轻轻地拍了拍王维庸的肩膀,眼中流露出一丝赞赏之意,轻声鼓励道:“你此番判断甚是准确,值得称赞。”
王维庸闻言,脸上顿时浮现出一抹憨厚的笑容,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回道:“多谢医令谬赞,嘿嘿……”
吴清源微微一笑,接着低声嘱咐道:“好了,抓紧时间替南诏王妥善处理好伤口,待包扎完毕之后,再过去瞧瞧那边的怀王妃和安阳公主有无大碍。”
王维庸不愧是个机灵鬼,他同样压低嗓音回应道:“医令大人请放宽心,刚才下官路过那边时便已暗自留意观察过了,躺在那里的那两位啊,分明就是在佯装昏迷呢!下官来回走动之时,她们的呼吸节奏明显紊乱不堪!”
要知道,王维庸虽患有眼疾,但他的听力却是超乎常人,堪称一绝。
即便是在数丈之外,哪怕只是一片树叶悄然飘落地面所发出的细微声响,都难以逃脱他敏锐的双耳,更别说近在咫尺的呼吸声了。
吴清源原本只猜测到李敏或许是在假装晕厥,可万万没料到连怀王妃竟然也在装晕。
既然如此,那就休怪他手下无情了!
只见吴清源微微低下头,对着王维庸轻声耳语了几句,随即便转身回到了李如梦的身后。
趁着旁人未曾察觉之际,他凑近李如梦的耳畔,将这二人装睡之事以及相应的应对策略一五一十地讲述给她听。
李如梦听完之后,面色冷峻如霜,目光冰冷地扫了一眼横卧在地的两名女子,随后轻轻地颔首示意,表示应允。
只见王维庸动作迅速而娴熟地处理完了隆升身上的伤口,他手法精准,每一个步骤都显得游刃有余。
处理好后,他示意站在帐外的侍卫进来,小心翼翼地将隆升抬起,缓缓送离营帐。
待王维庸转身返回时,目光落在了地上那依旧纹丝未动的李敏和怀王妃二人身上。
他不禁眉头一皱,疑惑地开口问道:“这怀王妃和安阳公主怎么晕了如此之久仍未苏醒过来?”
此时,一直心系隆升安危的李洽,直到确认隆升已无生命危险之后,方才将注意力转移到自己的王妃和女儿这边。
他急忙走上前去,脸上满是担忧之色,回应道:“都是因为刚才亲眼目睹了南诏王被杀……被伤着的血腥恐怖的场面给吓到了啊!”
说罢,李洽忍不住又狠狠地瞪了一眼此刻正坐在榻上、悠然自得地翘着二郎腿的李侃,心中对其恨意愈发强烈。
王维庸听闻李洽所言,便放下手中的医药箱,走到两位女眷身旁,装出一副认真检查的模样,煞有介事地翻开她们的眼睑查看起来。
片刻后,他点了点头,附和着说道:“嗯,情况的确如怀王所言,这二位应是受到惊吓过度所致。想来那可怕的一幕把她们吓得不轻,三魂七魄恐怕都已经吓跑了一半呢。”
李洽闻言不禁愣住了,心中暗自诧异,这太医署的瞎子医师竟然还知晓一些神秘莫测的巫术?
一时间,他的心情愈发焦急起来,连忙追问道:“什么?三魂七魄居然跑了一半?这可如何是好啊?难道要去青龙寺办一场法事来挽救吗?”
说罢,李洽满脸忧虑地望着王维庸,期待着能从对方口中得到一个令人安心的答案。
而此时的王维庸却显得格外镇定自若,只见他不紧不慢地打开医药箱,从中取出两根根细长的银针,并悄然攥在了左右手的指尖。
接着,他抬起头仔细端详起李洽的面色,片刻后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让人捉摸不透的笑容说道:“怀王不必如此忧心忡忡,我太医署之中可谓是人才济济,医术高明之士比比皆是,又何须借助法事之力呢?”
就在两人交谈之际,不远处传来了一阵爽朗的笑声。
李侃正笑嘻嘻地看着他们这边,大声喊道:“皇叔呀,您就别老是挤在那儿妨碍人家啦!依侄儿之见呐,婶婶还有……那位南诏王妃应当都不会有大碍的!”
说到李敏的时候,李侃却是一脸嫌弃之色,似乎连称呼她一声“安阳”都觉得会弄脏了自己的嘴巴一般。
听到侄子这番话,李洽转头狠狠地瞪了一眼李侃,那张原本就紧绷着的脸此刻更是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没好气地呵斥道:“多想想办法总归没有坏处吧?哪像你这般远远地坐在那里袖手旁观,跟个没事儿人似的!”
就在李洽的目光转向李侃之际,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然而,说时迟那时快,只见王维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他那早已藏于指尖、蓄势待发的银针猛地刺入了怀王妃和李敏的人中穴。
这一切发生得如此之快,犹如闪电划过夜空。
几乎就在眨眼之间,令人瞠目结舌的一幕出现了——原本躺在地上毫无生气的两个女人,竟如同被强力弹簧弹起一般,迅速地从地上直直地坐了起来。
她们脸上满是痛苦之色,口中发出尖锐刺耳的惊叫声,响彻整个房间。
李洽被眼前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浑身一颤,整个人呆若木鸡。
他瞪大双眼,满脸惊悚地望着瞬间复活的两位亲人,难以置信地喃喃自语道:“刚刚我还在说你们俩三魂七魄都少了一半呢,怎么会这么快就活过来了?”
而王维庸则动作敏捷地将插入两人人中穴的银针迅速拔出。
他一手拿着银针,另一只手则轻轻擦拭着针尖上沾染的污血,同时不紧不慢地说道:“怀王妃和安阳公主已无大碍,请放心。”
然而,李洽此刻已经怒不可遏。他颤抖着手指向那两个因为疼痛而啼哭不止、人中穴仍在汩汩冒血的女人,冲着王维庸怒吼道:“王维庸!哪有像你这样施针救人的啊?看看她们现在这样子,都流血成什么样了!”
李敏十分乖巧地迎合着李洽,眼眶通红,泪水如决堤般涌出,她抽噎着哭诉道:“父王啊!您可要为女儿做主呀!女儿和母妃都快被这个庸医折磨得痛不欲生啦!”
说着,她还用手捂住口鼻处,身体微微颤抖,仿佛真的承受了巨大的痛苦一般。
然而,此时的王维庸却与平日里的形象大相径庭。只见他面色冷峻,声音低沉而冰冷地回应道:“安阳公主此言差矣!微臣怎敢当‘庸医’二字?若不是方才微臣当机立断,狠心刺了二位贵人几针,恐怕你们那丢失的三魂七魄至今仍不知去向呢!即便去青龙寺请再多的圣僧作法,也是徒劳无功,难以寻回的!”
李洽听到这话,一副对自己的爱女和妻子感到无比心疼的样子,但又觉得王维庸所言似乎不无道理。
于是,他赶忙上前几步,弯下腰,伸出双手将依旧瘫坐在地上的李敏和怀王妃轻轻扶起,并安慰道:“莫要与他计较,莫要与他计较!如今大好了本王也安心了,咱们还是先行回宫,从长计议吧。”
令人惊讶的是,尽管李敏刚刚经历过昏厥,但此刻她看上去丝毫没有那种晕眩后的恍惚之态。
相反,她那双灵动的眼眸迅速扫视了一下周围的环境,然后故作茫然无知状,娇声娇气地问道:“哎呀,我的夫君在哪里呢?怎么不见他人影呢?”
在遥远的地方,李侃伸出手指,直直地指向王维庸,并大声喊道:“你还不赶快向太医署的王维庸致谢?人家王维庸可不仅仅是救了你和你母亲,更是从鬼门关把你那经历了九死一生的夫君的性命给硬生生地拽回来啦!”
站在一旁的李敏听闻此言后,心中的怒火瞬间被点燃,她用充满怨恨的眼神狠狠地瞪着李侃。
若不是这可恶的李侃对隆升出手,又怎会让隆升陷入如此危险的境地?
想到这里,李敏恨不得立刻冲上去与李侃理论一番。
然而,面对李敏那仿佛能喷出火来的目光,李侃却表现得异常镇定,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畏惧之色。
他挑了挑眉,嘴角微微上扬,带着几分嘲讽的口吻回应道:“怎么?难不成南诏王妃认为你那夫君的性命无足轻重?亦或是觉得王维庸救你夫君之举有所不妥啊?”
就在这时,李敏突然回想起刚才李侃所说的那些狠毒话语——他竟然扬言要将隆升的肠子给生生扯出来!
一想到此处,李敏不禁感到一阵寒意从脊梁骨上升起。
但同时,她也清楚地意识到,现在所有人都口径一致地声称隆升是自残受伤,即便心中有着天大的冤屈,此刻的她也只能选择忍气吞声。
毕竟,当前的局势对于她来说十分不利,如果强行抗争,恐怕只会给自己带来更多的麻烦。
于是,尽管内心充满了愤怒与不甘,但李敏最终还是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对着王维庸微微欠身行礼,语气生硬地说道:“那就多谢王医师的救命之恩了!”
只见李敏朝着自己盈盈施礼,王维庸心中一惊,如遭雷击一般,脚下不由自主地连连后退三步。
他面色惨白,额头上冷汗涔涔而下,身子弯曲得如同一只煮熟的大虾,慌慌张张地弯腰行礼道:“安阳公主啊,您这可真是折煞微臣啦!”
原来,就在刚才,王维庸对李敏下了重手,那凌厉的气势,连他自己回想起来都有些后怕。
此刻面对李敏,他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刚刚不是自己动手打人,而是李敏即将出手教训自己。
一旁的李洽眼见局势不妙,连忙伸手拉住李敏和怀王妃,急匆匆地说道:“既然此间无事,咱们还是速速回去为好!”
说罢,便拽着二人快步朝门外走去。
李侃又岂会善罢甘休?
他怒目圆睁,满脸通红,扯起嗓子高声喊道:“皇叔!您若是胆敢再次助纣为虐,帮助那南诏王强行迎娶安化,侄儿我下次可就顾不得手中之剑是否长眼了!”
这一声怒吼,犹如晴天霹雳,在大厅之中回荡不息,震得众人耳朵嗡嗡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