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莫潇？！！”
阴绝魔干枯的手指突然痉挛般抽搐，指节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咔声。
他深陷的眼窝里，那两簇幽蓝鬼火剧烈跳动，映照出记忆深处那个浑身是血却死战不退的少年身影。
“是你！当年那个——”
话音未落，河面突然炸开一道十丈高的水柱。
莫潇青衫猎猎，脚踏破碎的月影凌空而来，秋鸿剑在掌心旋转出炫目的光轮。
“想起来就好！”
“迷神！意分！！”
剑光突然凝成实质，莫潇的身影在月光下分化出七道残影，
“省得我多费口舌！”
阴绝魔黑袍鼓荡，枯瘦的身躯里爆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啸。
河面顿时浮起无数惨白的手骨，那些被吞噬的亡魂化作黑气缠绕在他周身。
“小畜生！当年让你逃了，今日正好——”
“轰！”
一道剑气劈开两人之间的空间，莫潇的剑尖点在虚空中泛起圈圈涟漪。
阴绝魔的狠话戛然而止，他惊愕地低头，发现胸前灰袍裂开一道三寸长的口子，干瘪的皮肤上渗出诡异的黑血。
“你的废话，”
莫潇剑锋斜指水面，“比当年还多。”
如今他的出剑越发通达，一招一式不拘泥于剑法本身。而今日再遇旧敌好像是上天赠送的礼物。
莫潇眼中剑意纯粹，心神更是前所未有的畅快无比！
“怎么——可能！！”
阴绝魔的脸皮剧烈抽搐，突然发出夜枭般的怪笑。
他残缺的指甲插入自己胸膛，蘸着蓝血在虚空画出一道扭曲的符咒：
“血煞………魔蛟！”
“看看这些年来本座所练的魔功吧！哈哈哈！！！”
符咒爆开的瞬间，整条河水的温度骤降。那些浮沉的白骨突然聚合成三条狰狞的蛟龙，每一条都长着阴绝魔扭曲的面容。
蛟龙撕咬着扑向商船，甲板上的缆绳瞬间爬满白霜。
“小心！”
老艄公扑倒两个船工，眼睁睁看着桅杆被蛟尾扫过的地方被瞬间化作焦炭。
莫潇却笑了，曾经让他夺路而逃的人此刻就如同跳梁小丑一般滑稽。
曾经令人绝望的威势，现在也未能让他的心余再起一点波澜。
他手腕轻转，秋鸿剑突然发出清越的龙吟。
剑身上浮现出琉璃璀璨，随着他踏步前冲，在身后拖曳出流星般的轨迹。
“醉狂轻掠笑长空，抱虚揽月落蛟龙！”
随着莫潇口中轻吟诗句，剑锋划过完美的弧线，月光仿佛被这一剑牵引着倾泻而下。
三条魔蛟在月光中发出刺耳的哀嚎，魔气构成的身躯出现蛛网般的裂纹。
写意无比的剑光，在夜幕下美的令人心醉。
秋鸿剑好似九天玄鸟落下一羽，就这么将三条魔蛟彻底抹去。
长空皓月真气的正净之效最是克制这样邪煞魔气！
而莫潇的身影穿过破碎的冰雾，剑尖精准点中阴绝魔的咽喉。
“咔嚓！”
一块骨质的护符在阴绝魔颈间碎裂。老魔头趁机暴退三十丈，枯爪抓住瘫软的王实挡在身前。
莫潇的剑气余势未消，将老魔的半边肩膀削飞，鲜血在月光下喷成凄艳的扇形。
“你……你………这是什么剑法！！”
莫潇轻抖秋鸿震落上面的血珠，轻笑着说道
“哪有什么剑法？不过是今日抹去一些念头而已。”
阴绝魔的声音开始发抖，他突然撕开衣襟，露出心口处嵌着的血色晶石，
“这是你逼我的！”
晶石炸裂的声响让整条河的水面跳动起来。莫潇瞳孔骤缩，看见无数血线从晶石中迸射，如同活物般缠向船上众人。
最近的几个船工瞬间被刺入了胸膛，血线蠕动着将精血输向阴绝魔。
“好贼子！！”
莫潇终于变了脸色。
这显然是是魔门邪功，以活人精血为引强行提升功力。
就如同当初阵法那般！！
几息阴绝魔干尸般的躯体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充盈，灰发转黑，皱纹舒展。
那些船工面带惊恐之色，想要挣扎却无济于事。脸色也逐渐苍白起来。
血线已经缠上老艄公的脖颈，老人面色铁青地抓着喉咙。
更多血线如同毒蛇般在甲板上游走，整艘船开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吼！！”
“秋风草木诀！！起！！”
就在众人绝望之际，一声虎咆如惊雷炸响，震彻云霄。
不知何时，船头已然出现了两个身影，小米儿虽状态欠佳，却并未妨碍他出手。
随着他一声轻喝，周围数十丈内的真气仿佛都被一股无形的力量调动起来，汹涌澎湃。
只见他双掌相合，灼热之息与秋黄之意在刹那间交融，化作一股玄之又玄的无形气韵。
那些缠人的血线，如同碰到了炽热的火焰，开始不稳定地挣扎，似要逃离这束缚。
小米儿双眼霎时间赤红一片，犹如两团燃烧的火焰，一股浓烈的杀意自他周身爆发开来，如同寒冰刺骨，让人不寒而栗。
“负隅顽抗？煞血爪意！出！”
随着他口中轻吐一声，众人眼中仿佛看到了尸山血海在小米儿身后升起，煞气、杀气、血气交织在一起，形成一股恐怖的威压。
一瞬间，整艘船上的血线被彻底镇压，随着秋风草木诀的运行，阴绝魔散出的血线也尽数湮灭，化作一缕缕青烟飘散。
老艄公和船人们只觉得身子一松，身上那夺命的束缚瞬间消失不见。
他们起伏着胸膛，贪婪地呼吸着这来之不易的生机，仿佛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莫潇！”
随着小米儿口中喝出一句，莫潇双眼一瞪，眸中已映出秋鸿剑的寒芒。
剑身突然迸发出刺目的白光，仿佛将整条河的月光都吸了过来，凝聚在剑尖之上。
“执迷！！”
剑锋缓缓划出，动作慢得像是挽着千斤重担，却带着一种无法抗拒的力量。
剑光所过之处，空间竟出现细密的黑色裂纹，宛如被剑锋撕裂开来。
那些通向老魔的血线在接触到剑光的瞬间灰飞烟灭，被吞噬的精血化作红雾飘散。
阴绝魔惊恐地看着自己新生的血肉再度枯萎，他疯狂掐诀想要召回血线，
却发现整片空间都被某种无形的剑意封锁，如同囚笼一般将他牢牢困住。
“不...这不可能！”
他嘶吼着抓向心口，想要掏出第二块血晶来续命。
然而，一切都已太迟。
“铿！！”
“刃往！！”
水面上霎时间遍走雷蛇，电光闪烁，瞬间让阴绝魔动弹不得。
下一息，万千剑影冲天而起，道道白芒好似千隙流光在秋鸿剑上汇聚，形成一股毁天灭地的力量。
在阴绝魔想要垂死挣扎的下一招前，莫潇的剑却先一步到了。
这一剑好似天罚降临，自九天之上撕风断云，煌煌威势而来！
“嗤！！”
秋鸿剑贯穿心脏的刹那，阴绝魔听见青年冰冷的声音：
“这一剑，替小米儿还你。”
剑锋一拧，月光从老魔头七窍中迸射而出，他的皮肤开始龟裂，露出下面涌动的血光，如同被烈日晒干的泥土。
“你……唔……你！！”
阴绝魔呜咽着想要说些什么，然而喉咙中的腥甜却堵得他断断续续无法开口。
那原本阴鹜的瞳孔此刻再也没了往日的凶厉，只剩下恐惧和后悔交织其中。
这个为恶半生的魔头到此刻才知道了，自己和他曾经屠戮过的那些无辜之人没什么不一样，在死亡面前都是蝼蚁罢了。
当莫潇抽剑后退时，阴绝魔已经变成一具发光的琉璃雕像，保持着张口欲呼的可怖表情，仿佛被时间永远定格在了这一刻。
“啪！”
随着一声脆响，琉璃雕像碎成无数粉末，无数细密的剑意与清冷无比的真气将阴绝魔体内的血肉、经脉、腑脏、骨骼全都粉碎，化作一缕缕青烟飘散。
夜风拂过，那些闪烁着盈光的尘埃飘向河面，像极了夏日河畔的萤火，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莫潇静静看着最后一粒光尘消失，晚风轻舞，他的衣袂随风飘动，那剑客长身玉立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出尘脱俗。
“这一次不会再给你假死复生的机会了。”
他淡淡地说道，语气中充满了平静。
“笨蛋！！”
柳昤双不知何时已站在他身后，少女明亮的眸子里映着河水的粼光，其中满是对于心上人的爱慕和崇拜。
“这就是说书先生口中的魔头啊～”
她轻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感慨。
莫潇点点头，随后温柔地牵过她的手轻声说道：
“是啊，以后他也只能出现在说书先生口中了。
我出了年少时没有能力刺出的那一剑，感觉还不错～”
船工们陆续从藏身处走出，甲板上响起压抑的啜泣声。
他们望着莫潇和柳昤双的背影，眼中充满了感激。
老艄公颤抖着捧起被剑气斩断的半截缆绳，突然朝着莫潇离去的方向重重跪下，口中喃喃说道：
“多谢恩公救命之恩！”
而王实此刻缩着身子，低着头跪在地上，一步一步朝着船舱爬去。
他的脸上除了恐惧再无他物，阴绝魔的死亡彻底将他的野心粉碎，他好像看到了自己未来的命运，充满了绝望。
现在他只想活着，希望众人可以不要注意到他。
“只……只要！投入水中！游到岸边我就能活！”
他如是想着，只是一个儒雅随和的声音在他身前响起。
“小哥，这就想走啊。太急了吧，有些账还没算完呢。”
他惊恐的抬起头，眼前书生一般的小米儿脸上泛着温润的笑意，只是那眼底是一望无际的冰冷。
“大……大侠！小人罪该万死！饶了这次吧……”
王实见自己的行迹败露当即声泪俱下，磕头如捣蒜一般疯狂朝着小米儿求饶。
这里的动静当然引起了船上所有人的注意。
眼见的这个吃里扒外的叛徒还存着逃跑的念头，所有人都怒目圆睁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小米儿笑着说道
“大头都让莫哥儿占了，也罢我就收个尾吧。”
他的眼底闪过一丝猩红，
“万虎破，煞血爪意。”
一只修长的手抚上了王实的头，紧跟着便是——
“啊啊啊啊！！！”
河心处，一轮完满的月亮正倒映在波澜渐平的水面上……
………
等到莫潇回来之时，王实已经没了生息。他七窍流血，瞳孔瞪的通红，脸上表情更是狰狞扭曲的好像看到了什么最恐怖的东西一般。
显然他死亡的过程不会太痛快，但对于船上的所有人来说这都是罪有应得，没有人会同情于他。
而事情结束，当然是要收尾的。
莫潇和小米儿帮船上受了伤的众人治疗了身体。
那一批受到了阴绝魔抽吸气血的船人经过了小米儿真气恢复，基本上也没有什么大碍了。
老艄公也在莫潇的调养之下已经入了船舱休息。
剩下的事情就是莫潇前去那两艘宁家商船走了一遭。
也弄清楚了事情的始末。
一个很寻常的理由——无非就是商队重金寻来了一批珍稀药材，却被这个老魔头盯上。
莫潇立马就推断出了缘由，应该是当年那一战也让老魔重伤不已。
最后虽然活了下来，但应该根基受损，故而才会用血晶的方式辅助自己功法修行。
他的目的无非就是夺取灵药恢复己身甚至想要更进一步。
也可能的江南富庶之地，现在锦华宗势弱，他才顺着从北方找了过来。
哪曾想却刚好被莫潇碰上，只能说时也命也。
来龙去脉都清晰，宁家管事自然是对莫潇千恩万谢。随后还赠了他一些珍稀药材。
莫潇推脱不过，也只能收下。
出了如此一档子事情，还想要继续行船是不可能了，三艘船都找了个临近的小镇靠岸。
船人们各司其职，疗养的疗愈，该休息的休息。
而王船主则是缠着纱布，直接带人去镇子里买材料准备修缮船体。
月光温柔，岸边三个人在一个小亭子内齐聚。
石桌上摆着几壶好酒，一些酒菜。
莫潇和小米儿都带着笑意。而柳昤双却在一旁静静的陪伴着。
她有预感，自己的问题或许很快就会得到解决。
“怎么样，痛快不？”
小米儿捏着酒杯问道，莫潇痛饮几口随后放声而笑。
此战之后三人都能感觉到自己有了些许变化，看着岸边商船上上下下的人影。
一股平静在心底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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